苏柄临道:是有人看见他受了伤,但是真正处理后事的,是我跟有限几个心腹,他们绝不会走漏消息。
袁恕己低头想了半晌:但是老将军你又为何如此做?
苏柄临道:我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所以并不能苟同那些人的所作所为而且朱妙手毕竟曾也是个风光赫赫天下无双的人物,我会妥善替他料理,不会让他埋没荒糙。
袁恕己听到最后一句,莫名又是一阵心酸:然而小弦子
苏柄临道:那个孩子已经知道了对么?
袁恕己想到之前在朱家厨房的qíng形,以及暗夜街头的惊魂,道:小弦子的qíng形很不好。他跟老朱从来相依为命,又是那样容易招灾的体质,实在叫人担忧不下。
苏柄临道:这个孩子的能为,超乎我的预料,本以为可以瞒住他的。
袁恕己一怔,苏柄临道:正如你所说,他未必能接受老朱头身死的消息,所以我命人假传老朱头在苦岩寺,这至少给他一点希望,人在绝望之中,最珍贵的便是这点希望,虽看似渺茫,却能给人无限慰藉。
袁恕己默默听着:原来老将军的用意是这样
苏柄临道:并不全是,我的用意,却是一直都没有变,只要十八子有些信老朱头在苦岩寺,再过几日,便会有人传他在长安的方向出现。
袁恕己悚然而惊:原来老将军仍旧想让小弦子去长安?但、但利用老朱这件事未免太
苏柄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一来可以减轻他的思亲悲痛,二来远离这伤心是非之地,有什么不好,兴许他在长安另有一番际遇也未可知。
后来袁恕己回到桐县,遭英俊问起,英俊是个谨慎通透的人,袁恕己的含糊其辞全不管用,何况袁恕己心里也想拉他帮手,便将老朱被贼人袭击受伤、苏柄临暗中传言等话说了,只是关于老朱的身份却只字不提。
袁恕己虽然仍不赞同苏柄临让阿弦去长安的话,但如果这谎言能给她慰藉让她不那么痛苦,倒也无不可。
谁知英俊临时竟改变了主意,仍是告诉了阿弦实qíng,所以当时袁恕己才有些七窍生烟。
这天早上,他收了式yù先去吃早饭,但看着桌上的饭菜,忽然又想起了在朱家吃饭的qíng形,一时怔了。
虽然老朱头所做的饭食是远近闻名的好,高建甚至戏称御厨也比不上,但又哪里会有人将这话当真呢,那些曾尝过老朱头手艺的人,只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曾经只给皇帝端茶送饭的手,竟也曾伺候过他们。
包括袁恕己自个儿,若不是苏柄临将老朱头的真实身份告诉,就算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他也未必会信。
睹物思人,那个huáng昏落雨,在朱家的堂屋中,三人围桌而坐,阿弦正介绍过双全汤,说忠肝义胆,世间双全等话,老朱头道:她心思单纯不会多想那些有身份的大人物闻一闻都觉着得罪呢,大人若不爱喝,还有别的吃食。平平无奇的脸上,灯光里笑影如此和蔼可亲。
袁恕己无心茶饭,正要起身走开,外头有人来报说英俊来了。
袁恕己听说阿弦不见了,就仿佛眼前生生着了火:去了哪里,不是有高建看着么?
英俊道:大人勿要着急,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去处,只是有些为难。
袁恕己忙问何处,英俊道:豳州大营。
这豳州营跟阿弦当真是有不解之缘,从第一次去找寻失踪的何鹿松,到被恶鬼附体,亦yù去豳州可谓是千丝万缕,yù说还休。
袁恕己心怀鬼胎,来不及多问,立刻叫人备马yù去,英俊道:大人,请容我跟随。
若只骑马的话速度要快些,袁恕己才要叫他留在府衙,英俊道:阿弦就算出城,也得等城门开时,如今城门才开了不到一刻钟,我们要追也是不难。
袁恕己这才叫人备车。
同行到半路,袁恕己放慢马速,来至车旁,从微微撩飞的帘子里看进去,却见英俊端然而坐,似正垂眸出神。
袁恕己便问道:先生怎么知道小弦子在豳州大营,他在哪里又是做什么?
英俊仍是未曾睁眼:大人在垣县的时候,苏老将军来城中找过朱伯。
袁恕己大吃一惊,顾不得勒住马儿,纵身一跃,顺势上了马车,他钻入车内,道:你说什么?是老朱告诉你的?
英俊道:他并不曾告诉我,但那夜他的反应十分古怪,甚至跟我提到了要离开桐县。
袁恕己道:那你如何确认就是苏老将军?
英俊道:高建说曾看见朱伯跟一个白胡子的人说话,且酒馆内有个人酒后说那日看见老将军进城,可惜无人信他。整个桐县甚至豳州,让朱伯举止失常的人,并没有几个。
他略停了停,道:若阿弦知道此事跟苏老将军有关,只怕会立刻前去询问。
果然一语为真。
两人赶到之时,正阿弦在内同苏柄临说话,雷翔拦着不敢让他们擅入,袁恕己听到阿弦大叫了声,声音里似有无限愤怒,哪里还能忍住,便推开雷翔冲了入内。
雷翔生恐两人惹祸,又不知里头到底如何,两面为难。却见苏柄临仍脸色如常,对他一点头而已。雷翔惴惴退了。
袁恕己忙抱住阿弦:小弦子,这是怎么了?你说什么不是?
苏柄临看看两人,目光又落在他们身后的英俊身上。
然后,在袁恕己的追问中,阿弦只紧闭双眼,喃喃道:大人,我要回家,我要找伯伯。
袁恕己的心狠狠一颤:好,我带你回家去。
他的手在阿弦肩头一搂,越发觉着手底的肩胛骨头嶙峋,瘦弱的可怜。
袁恕己抬头对苏柄临道:老将军,毕竟朱伯才去,小弦子有什么冲动下言差语错的地方,还请不要计较。
苏柄临道:你放心。
袁恕己道:既然如此,我先带他回去了。
袁恕己握住阿弦的手,见她神qíng恍惚脚步轻浮,毕竟是连着数日不曾好生进食,身子虚弱的很了。袁恕己索xing将她抱起来,大步往外而去。
阿弦在他怀中不动,但就在将出门的那一刻,阿弦挣扎着抬起头来,转头看向苏柄临。
一老一少两个人的目光相对,苏柄临看见阿弦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薄薄地沁凉之色。
两人去后,现场却只剩下了英俊跟苏柄临两个。
苏柄临道:你亲自跟着前来,是不放心他,还是我?
英俊道:敢问老将军对阿弦说了什么?
苏柄临道:我说了我该说的话。
英俊道:您未免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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