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显示早上8点，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卡车载着寥寥无几的自卫队士兵驶向边界，加林也包含在内，他用手指点着车内的人数，这么少人，难灭让他意气消沉。

    此次的征兵活动从最南面库博地带跨横6个城市到边境，政府已经把年龄区间扩大至13岁到30岁之间，并且提前两个月就辅以大量的宣传推广，效果还是不佳。沙漠绝地环境恶劣，地区偏远，战士们还都在那丧了命，城里的人早有耳闻，对此闻风丧胆。

    政府不能总是指望让囚犯管理这片神圣领土，目前正在拟定以服兵役的形式强制人们参加。

    加林今年十三岁，他猜自己应该是所有人员中年龄最幼的，他是掌管生命之水的大家族梅恩家族的老幺，和哥哥赛克的组合让士兵们大为吃惊。

    按捺不住内心焦虑和兴奋两种矛盾的情绪，加林夜不能寐。

    加林想起来几个月前母亲对自己的鼓励，如今自己年龄够大，可以与哥哥们同往沙漠绝地。不过心智和身体的缘故总让他犹犹豫豫，母亲说绝地有着不少蓄势待发的英雄少年，想来也是骗他的。

    驾车的大块头在距离目的地不远的地方停下，大家排着队伍有序下车，在空地上集合。风尘太大，沙子刮的加林睁不开眼。他学着大家的样子直挺背脊，双手交叉在背后，努力表现一个孩子没有的器宇和成熟。赛克笑着摸着他的头站在加林的身旁，年长5岁的哥哥，昂然直起胸膛时高出加林半个身体。站在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瞭望塔顶的古树旗帜。

    长官瑞柏神情肃穆地伫立原地，他修剪整齐的头发没有一丝凌乱，胡子冒出几缕白丝，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严厉无情。虽然年迈，瑞柏的身体依旧硬朗。他简单地走了流程，严厉地组织队伍，点名和安排工作。最后他说，“沙漠绝地礼仪是给小伙子们的成人式，只有一次。好好珍惜这次放纵的机会吧，像个真男人一样！”一改之前的强硬态度，笑着按了按加林的小脑袋说：“你真勇敢。”加林不知道如何回复，便站直了身体，他说“是！长官！”惹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们难道不是要到最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么。”加林紧紧跟着哥哥的步伐，会议结束后大家要一起前往石头坑。

    赛克瞧了一眼淹没在人群中的加林后放慢速度，走在对方的身后，他按着加林的肩膀，“不，我们只是在这里训练。”他强调着，“你说的地方太危险了，而我们只是小儿科而已。”

    加林回味着哥哥说的话，点着头，他好奇，“听说在边界能看到埃利亚造的水晶城墙。”没等赛克反应又接着说，“如果埃利亚能帮我们造城墙，也一定能帮我们造树。”

    “我可不相信小道消息，也不相信埃利亚。”赛克停顿了数秒，高大壮硕地他像极了父亲，那头黑色短发，梅恩家族标志性的褐色瞳孔，“照你的说法，为什么只有城墙而没有树呢？”

    加林解释，“埃利亚做事不符合常理。”

    赛克微笑，“你这话又是从平民巷的那些老太婆那听来的，她们的话没个准，你可别像个女人似的八卦。”

    “喂，你们几个，把蓄水车上的水冲下来！”瑞柏朝着几个高个子的大喊。加林高兴地上前搭把手，他也好久没有泡过澡了。

    前辈们把大桶冰块均匀地倒入石头坑，又连接水管浇上蓄水车里的水，猛猛往石头坑里灌。这些大老爷们毛手毛脚的，加林看到好多水都顺着管子流到了沙土上，他有点心疼。

    坑边放着啤酒，是前辈们放在地窖早就冰好的，“哇！啤酒！”赛克迅速冲了上来，咕嘟咕嘟地就是几口。赛克是个大酒鬼，一路劳累奔波，他都快忘记了酒精的味道了。

    新兵们有的脱去上衣，有的浑身赤裸着就下了水，在炎热的沙漠绝地泡起冰水澡。加林双脚踩在水里的时候，那水冰得他像触电一样，嘴里还禁不住地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想这种刺激自己恐怕受不了，就想憋着不下水。不过回过头想想，加林要表现得不像个小孩子幼稚，只能强忍着进入水池。赛克就不一样了，他“呜呜~”欢呼着就一下跳进了冰水坑，冰凉感立即从他的脚底袭遍全身，迅速地驱走炎热。周围的人亦如此，都开始疯狂起来。

    瑞柏举着手中的酒杯，啤酒泡沫像奶油一样浮在表面，气泡顶撞着爆发出呲呲声响。他高喊着，“敬绝地的勇士们！”语毕，一饮而尽。

    “干杯——！”泡在池子里的人群异口同声地说完也碰杯起来，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团结起来像个战士一样。

    加林羡慕的看着。赛克喝了一口，继续谈笑风生。泡沫一下子就没有了，只剩下微黄色的酒。“敬勇士！”加林默念着，尝了口，真冰凉、真爽快！不过马上喉咙里就一阵火辣，加林知道自己快要变成醉汉了。酒精香在鼻子边环绕，加林觉得自己要陶醉了，跟着大家“哧哧”地笑着。

    待他们重新换上军装，洗漱完毕的时候，太阳都要下山了。这么晚还有任务可做，氛围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加林和赛克被分配，推车给沙漠绝地的战友们送物资和武器。他们一大一小走着山路，聊起天来。

    “我刚刚喝酒了。”加林嘀咕着。

    “是的，这没什么大不了。”赛克答道。“梅恩家族的都是血性汉子，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加林不以为然，“妈妈肯定不会同意。”

    “那你真是没种，既然在这里，就不用在意年龄和身世好了，大家都一样，在比你还要嫩的年纪，我就干过很多坏事了。”赛克坦白。

    “‘不会自律的人会被恶魔招于门下’。坏孩子如布斯坦家族的维特，面临抉择，是被驱逐还是守卫绝地。”加林反驳。

    赛克脸色转变，“那家伙选择了沙漠绝地，真不知道是勇气还是害怕。不过怎么样，他选择了鬼门关，我们就不要再抹黑他了。”

    沙漠绝地在橡木山之上，与外界的沙漠直接接壤，这里呈现了凹陷的地势，沙子每年都从山下往下泄，就像瀑布一样壮观。风再猛烈一刮，战士们便浑身都是沙子。

    赛克看着面前的沙河，有些不满，“这是什么鬼，如果纳米层防护罩就这点尿性的话，那真是太糟糕了，那些只关注受贿的官员都毫不在意这里的生活质量，真想统统举报他们。”

    他们从石阶旁的窄道往上推行着，地方太小，站下赛克就很挤了，加林就走石阶向上攀爬，他的手勾着推车的前沿，用力却没什么效果，最终只能陪着赛克聊天消磨时光。

    最上面的高阶卡住了赛克的车，他怎么使劲都推不上车，他咬着牙，脸都涨得通红。加林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也用手竭力地拉着，于事无补。

    有身影远远地走来，越来越近，加林看到了和他们一样的制服。他放下手里的步枪，手臂上的肌肉都涨了出来，尽力把车向上一拉向前一拽，解决了问题。车上的水果滚落了出来，加林眼尖，一把捡起，“还有水果？”

    “是的，不过不是给你们吃的。”对方回答。

    “还有谁比我们更厉害。”赛克放下手中的推车，他的脑门上都是汗珠，滚在了衣服上，领子湿了大片。

    “你们的父亲。”

    “父亲？”加林重复着，“父亲怎么来了。”加林欣喜，想要像小鸟一样冲过去忍不住看了，被赛克一把拉住，他年长自有分寸，“父亲肯定有重要的事。”他眨着眼睛，示意加林可以过去偷偷看。

    他们透过微弱的灯光看见父亲正在和一个年迈的老头对话，父亲穿的皮衣反射着夺目的光泽，短发整齐利落，胡须也是刚刚剃好，泛出青光。他的眼瞳严厉无情，完全不是他们印象中的慈父形象。雷恩把水果递给了对面的塞隆，“你这么说，布斯坦家族可不会信服。他们会把你告上刑事法庭，让你被迫接受民众的舆论，总之，儿子死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不不不，可是我真的见到了发光的树，流动的小溪，美丽的仙子。”塞隆顿了顿，眼珠子转来转去，“现在也没发现维特大人的尸体，我猜好心的仙子也不会杀死他的。”

    加林嘴里念叨起来，却被赛克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赛克猜他讲的是，“树……树树。”

    父亲雷恩没空理会塞隆开始出现的幻觉，“你就指望这些异想天开的借口救你？”

    “我也着实被吓了一跳，那些突然疯长的树……”

    “那森林在哪？”雷恩打断了他。

    “森林？森林就在不远处的沙漠。”塞隆站起身来，指向远处。

    雷恩顺着他的手指，一脸疑惑，“我可什么也没看到啊。”

    “也有可能不是在这里，那时候我晕了，我是中暑了……可能是被运到森林的。”塞隆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那就这样吧。”雷恩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短，枪，子弹打在塞隆胸口，“砰”地一声，塞隆便倒在地上没有动静了。血迹顺着木板往下渗漏，半泥半沙的土壤被染湿了，在夜晚看不出颜色。

    “维特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雷恩抽着烟，眼角掠过了一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