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们一片私心追捧,把裴牧云听得十分无奈,他一个寻常男子,如何能与国花化形相提并论。
容貌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若看待其他事物也这般私心偏颇,那就不好了,因此对纸人们教诲一句:“看待事物需公正,不可如此偏私。”
纸人们竟不服气,边蹦蹦跳跳地跟在两人脚边往前殿走,边七嘴八舌地反驳:
“才不呐!”“才不是偏私。”“吾等说的是实话!”“对呐对呐,都是实话。”“是实话实说!不是偏私。”
见裴牧云微微皱眉,解春风笑道:“这些小家伙待你毕竟与别个不同,它们真心这样觉得,就让它们这样觉得吧。”
本是小事,解春风开口了,裴牧云也就放下,低声应了。
解春风偏过头对纸人们眨了下眼睛,才道:“你们闻到的是牡丹花香,那个小朋友是洛阳白牡丹,自名斩沧澜,你们叫祂沧澜便是。只是切记,别用男女类称喊祂。”
不论是珍稀灵植,还是凡间花草,都与人不同,是以花蕊分性别。
最好理解的一类是[雌雄异花异体],比如柳树,它的花分雄雌,一棵柳树上要么只有雌花,要么只有雄花。因此,柳妖化形就和人一样,要么是女,要么是男。
与之略有不同的是[雌雄异花同体],比如石榴,它的花也分雄雌,但每一棵石榴树上都既有雌花又有雄花。因此,石榴妖化形就可男可女,随意变化。
还有就是[雌雄一花同体],每一朵花都既有雌蕊又有雄蕊,兼具雌雄两性,不分雄雌,就比如白牡丹。
还有他类不多赘述。
天下大多数百姓修士,对妖鬼精怪幻想多多,实际接触少之又少,心中还普遍抱有刻板成见。玄真观师徒三人对待妖鬼精怪不会有偏见,走南闯北阅历广博,故而能从经验中总结出一套见识。
因为解春风刚才的维护,纸人们短暂将小气师兄视为同道,听他这样叮嘱,它们本就不在意什么男女,一片熙熙攘攘地答应道,“吾等省得!”“原来是白牡丹丹~”“主人师兄,吾等记着!”
裴牧云和解春风踏入前殿,纸人们跟在二人脚边,也一个个腾跃而起,跳过高门槛。
想起主人猫猫昨日说不许在前殿吵闹,纸人们都自觉捂住嘴巴安静下来。
玄真观的前殿,是用来供奉女娲创世大神塑像、玄真派祖师爷的剑与炼剑炉的。
星归道长不爱繁文缛节,玄真派本身也没什么刻板礼仪,因此,这前殿,他们师徒三人就是每月初一、十五开门进来上个香。这还是在家的情况,若是初一十五还浪在外面,那更省事,对着青城山方向行个礼,就算是遥祭了。
不过,他三人虽不重礼节,对女娲大神和祖师爷的尊崇,可都是诚心诚意。
前殿布局简单,正前方是女娲创世大神塑像,白玉雕成,莹莹生辉。
塑像前是一张长几,上面供奉着玄真派历代掌门牌位。
长几前是一张长桌,左边供奉着祖师爷炼剑炉的一块残胚,右边供奉着祖师爷的剑。
祖师爷的剑,也就是被星归道长拿去用的掌门之剑,此时正好好摆在兰锜上,替换了先前星归道长用树枝子变的假货。
那根树枝子,昨日解春风和裴牧云对着看了半晌,最后拿到后院栽进了土里。
此时,前殿中央,摆放着那樽机术师合铸的不锈藤纹金棺,棺内放着一套整齐叠好的衣冠,棺盖还未阖上。
白牡丹小朋友伏在棺前垂泪,听到二人进来,举右臂拭了泪,嗓子低哑:“两位恩公。”
花妖退为幼苗,有些像人不喝孟婆汤就投胎转世,虽过往种种都记得,却如隔镜观花,除了将玄真掌门的救命之恩牢记心间,其余都如前尘看淡。
白牡丹重新化形后,玄真师徒尊重祂自己起名的想法,星归道长还在天疏阁主的启发下给祂造了一支机械左臂,春风剑侠则传授给祂一套适合妖修学习的剑法。
玄真师徒三人都对祂有再造之恩,因此,一声恩公总改不了口。
解春风平和劝道:“师父说多少次了,即使不愿以姓名相称,叫声前辈即可。”
“是。”
下次再见不知何时,裴牧云想起来问:“左臂可需调试?”
这支机械左臂,隔三个月就该调试一回,如今师父不在了,目前放眼九州只有裴牧云一人知道该怎么调试,自然得问一声。
白牡丹举起左臂做出一些测试动作,绿茎细枝缠绕于冷黑钢骨上,如同筋脉,牵引机械臂各部分齿轮关窍流畅配合,稚声沉稳:“无需,前辈放心。”
裴牧云点头,视线落到棺上,看向师兄,拿不准地问:“猴叔可要再看一眼?”
解春风也拿不准:“我去问一声。”
“一起吧。”
他二人往后院去,进了流瀑亭。
老猴蹲坐在星归道长常用的那张铁桌子上,桌对面挂着一幅新送来的水镜卷轴,画面上,是天柱缺口的实景。
老猴望着卷轴,戴着铜框老花镜,仔细看微风吹过缝隙扬起的沙。
“猴叔,”解春风温声问,“该盖棺了,您再看一眼?去东莱,您跟我们一起吧。”
老猴摇摇头:“死物空坟,他又不在那,有什么好看。”
顿了顿,抬头看向他们,慈祥道:“猴叔就在家里,在家等你们回来。记得回来啊?”
解春风与裴牧云闻言大怮,却极力掩了悲思,只郑重应道:“牧云、春风记得,猴叔放心。”
老猴咧嘴笑笑:“去吧。”
师兄弟二人回到前殿,依礼阖了棺盖,三人上香拜过。
解春风本想化为白龙,载着师弟与金棺飞向东莱城,他不介意给师弟师父当回坐骑,白牡丹也想送师父一程,解春风就没提这话。
裴牧云与解春风站在金棺左右,以灵力托着金棺,白牡丹抱着一块石碑,三人一棺乘云而起,向东莱城飞去。
*
儒门飞舟上,秦无霜与姒晴一路争执。
眼见着都快到东莱城,师姐却还冥顽不灵,秦无霜气道:“师姐听了他几句空谈,就是昏了头了!你这么些年,除了领兵作战,难道其余时辰都瞎着眼睛!天疏阁主说的那些,天下有几个臭男人当回事。别说男子,大多数女子都浑浑噩噩,你听他梦话、”
姒晴打断她反驳:“正如你所言,天疏阁主若不在意,怎么说得出那番话?你也说,那番话,即便是女子,都有想不到、不敢想的。”
“我可没说他话说得不对,但那番话只能是天方夜谭!”秦无霜凌厉道,“只有血洗儒门,只有把权都握在我们手里,才能改变女儒的出路!”
姒晴反问:“那民间女子呢?”
师姐固执,这问题不知问了多少次,简直是鬼打墙,秦无霜答得都不耐烦了:“我们掌了权,改善风气,民间女子自然多少能享受些优待。那些实在愚昧的,想不通的,她们自己浑浑噩噩,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他又有什么办法?说得好听罢了!”
姒晴闭上眼,平静道:“你说眼下唯一可行之道,是血洗儒门、由你掌权、全数换上新风气的高层,我赞同你。但事成之后,某日你手下的办事能臣霸占田庄,又或是强抢民女,我也猜得出你会如何处理。我也是儒修,我也曾身居高位,我不傻,也不瞎。我只是想听听看他的办法。”
“听他空谈的办法?”秦无霜无可辩驳,满心不忿。
姒晴却道:“既是空谈,你着急什么?”
秦无霜忽地柔声笑道:“我倒没想到,天疏阁主剑阵一个私字,就让师姐对我生了芥蒂。”
“怎么会?”姒晴老实地说,“你有私心我早就知道。”
这话前半句说得秦无霜狂喜,后半句说得秦无霜震怒,最后面沉如水,只站在船头看着前方逐渐清晰的东南海景。
直到飞舟抵达东莱城外,徐徐降落时,秦无霜才又笑了起来。
“竟这般热闹。”
她看了看,指着没人搭理却趾高气昂的东莱府府尹,对姒晴笑道:“师姐你瞧那个人呀,他像不像一条狗?”
姒晴循声看去,认出那人,竟点了点头。
秦无霜霎时笑得无比明媚。
东莱城的城门外,此时聚集了好些百姓修士。
今日,早上本就有不少百姓修士因为水镜卷轴聚集在新出现的东莱城天疏阁外。所以,天疏阁法士们出门时,就有逗留阁外的人好奇问了一句。
法士回答,他们是要去城门外,等着接玄真掌门灵棺。
星归道长是东莱城的骄傲,百姓们看了水镜卷轴、设计图稿和昭榜,互相讨论着将儒门阴谋弄明白后,已然是群情激愤,听了法士的话,竟全都自发跟上法士们,连养家糊口的农渔本业都不顾了,一起涌去了城门口,只想送老乡一程。修士们有立刻跟上的,也有赶紧发信笺呼朋唤友的。
如此,百姓修士们就在城门口聚集起来。
结果人越聚越多,守城兵将不敢担责,赶紧把消息报上去。
这事,就传到了东莱府府尹的耳朵里。
东莱府府尹,吴贤,恰好是儒门中人。他修为不高,只是炼气,却有少奋斗八十年的青云之志——几年前,他刚当上东莱府府尹,得意到千里迢迢跑去儒门报喜,头脑一发飘,竟当场对秦无霜提亲。秦无霜好悬没被气死。
儒门之主怎么看得上一个小小府尹为婿,而且吴贤随口提亲,等于拿秦无霜的名誉开玩笑,姬肃卿当场就发了怒,随便找了个由头把吴贤责骂一通,赶回了东莱。秦无霜后来暗地给他下了不少绊子,直到今天都没消气。
第34章 扶灵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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