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他还有第三个选择。
    艾伦没忘记，当初的那个梦境里，还有一个他至今未曾谋面的存在——那是一条更为粗壮的白色巨蛇。
    早在最初逼迫他做出选择时，爱丽丝其实就提醒过他第三个选项。
    但对艾伦来说，这该是个没什么意义的选项，毕竟，听起来这三位是只能活一个的关系。
    只能活一个……？
    艾伦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强行压抑，他还是久违地表露出了一丝兴奋，他语气隐含期待地问道：
    “我记得，那场梦境里，还有第三个像您这样的存在。
    “您同威尔·昂赛汀之间的争斗，如果闹出太大的动静，不担心会被祂察觉到吗？”
    爱丽丝的眉心一跳，她皱眉看向艾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了威尔·昂赛汀的思路。
    ——至少在不希望他们打起来这件事上，艾伦和威尔的目标是一致的。
    祂是在提醒我在乌洛琉斯藏于幕后的情况下，我们两个之间闹得你死我活，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两败俱伤……
    爱丽丝哂笑一声，她忽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因为她有一个威尔·昂赛汀没有的信息——那所谓的成神契机，命运一同发给了他们三个人！
    甚至都懒得给我们编个新的梦……爱丽丝在心里咕哝了一句，随后便看向似乎在疑惑她笑什么的艾伦，弯起唇打量他。
    她得把这件事捅给乌洛琉斯……但她不能自己去，这很奇怪，但是……
    “就算是现在开始给你灌魔药，你大概也没办法反抗威尔·昂赛汀的……”爱丽丝喃喃道。
    艾伦尝试着去理解爱丽丝的意图，他看着爱丽丝问道：
    “您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爱丽丝微笑着看他，“我决定给你一个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艾伦微微一愣，他不太能理解这句话代表的意思，但爱丽丝笑着贴近他问道：
    “如果我帮你排除威尔·昂赛汀的窥视和干扰……”
    艾伦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注意到他的激动，爱丽丝满意地笑了，偏了偏头道：
    “去找乌洛琉斯吧，然后告诉祂，你妻子的肚子里，正怀着一个‘命运’途径的天使，你需要祂的帮助。”
    “可我要怎么找到乌洛琉斯……”艾伦尝试着获取更多的信息。
    他对非凡的世界不算了解，但经过这段时间，他至少也知道天使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找到这样一位存在。
    爱丽丝摊了摊手，轻笑着说道：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
    “你要知道，首先，我并不是非你不可，其次，我也并没有把注压在你身上。”
    这是事实，艾伦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沉默了下来，爱丽丝却难得好心地决定做个好人：
    “嗯……不过，我可以给你点提示。”
    艾伦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她吸引过来，爱丽丝摇了摇头，给出了一部份可能对他有帮助的信息：
    “我不确定威尔·昂赛汀有没有告诉过你，但总之，天使是有尊名的，如果你能找到乌洛琉斯的尊名并且念出来，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找到了乌洛琉斯。
    “当然得用古赫密斯语、巨龙语、精灵语之类能撬动自然力量的语言……”
    艾伦点了点头，看来是早已知道这些事情，于是爱丽丝便也不再赘述，提起了一件与乌洛琉斯有关的事情：
    “好吧，除此之外，鉴于你对乌洛琉斯一无所知，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我或许应该给你介绍一下祂。
    “他目前效力于‘真实造物主’，所属的势力是‘极光会’，至于权柄……我想你已经感受过了。”
    艾伦点了点头，爱丽丝便毫不犹豫地退回房间内，一把关上了房间门。
    艾伦站在门口懵了一下，到底没敢伸手再敲门，默默转身，往医院走去。
    ——他的妻子正留在医院内。
    拥有医生这么一份体面工作的艾伦虽然称得上中产阶级，却没有富裕到能为妻子包上一个月的单人病房，因而他的妻子住的是双人间。
    ——他准备让妻子在医院住到生产。
    不过，他工作的医院毕竟不是专门的产科医院，产房的数量实际上并不多，作为医院的医生，艾伦成功用金钱为妻子拿到了双人病房的床位，却没混进产房。
    ——她又不急着生。
    与他妻子同病房的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女孩，她有一头酒红色的长头发，眼眸明亮，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很明显的酒窝。
    这女孩叫赛琳娜，父母都是黑夜教会的信徒，据说是跟着来贝克兰德参加政府雇员考试过来的，目前在复习考大学。
    半个月前，这孩子意外摔断了腿，便进了医院。
    赛琳娜的手术是艾伦亲自操的刀，目前来看恢复良好。
    艾伦在病房门口探头看了看，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他的妻子维尔玛虽然因为那场噩梦受到了惊吓，但在来到医院后，又因为过度疲惫睡着了。
    艾伦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威尔·昂赛汀的手笔，但这勉强算是件好事，他只是观察了一下病房，确认里面的两个病人都在睡觉以后，就离开了。
    ……
    尽管回了房间，但爱丽丝的注意力却并没有从艾伦身上离开，她所说的帮助艾伦摆脱威尔·昂赛汀的窥视和干扰并不是戏言，她确实打算给艾伦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
    最主要原因在于，爱丽丝意识到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自己扮演进度增加了。
    于是爱丽丝当即决定再努力一把，反正排除干扰而已，又不需要她动脑子。
    虚弱状态的威尔·昂赛汀并非没有影响外界命运的能力，但在爱丽丝近乎蛮横的态度之下，威尔识趣地撤回了自己在艾伦身上的关注。
    爱丽丝并没有了解艾伦日常生活的兴趣，在完成自己答应艾伦的事情以后，爱丽丝毫不犹豫地躺平了。
    ……
    “听起来像是个对寻宝感兴趣的小女孩，”在听完了海柔尔讲述的爱丽丝为了获取宝藏线索所做出的努力之后，老鼠半神做出了评价，“不过，确实很麻烦。”
    她看了一眼海柔尔，声音沉稳地接着说道：“‘命运’途径的那帮人永远是这样，行事混乱且没有逻辑，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刻会做出什么，而他们自己管那叫命运的安排……
    “被这种人注意到确实很麻烦，尤其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能打动他们……
    “这样吧，既然她知道我的存在，你就把她邀请过来，我见一见她——我想她应该会来的。
    “毕竟，现在命运的指引好像是让她找到这个宝藏。”
    带着这样的指令，海柔尔找到了仍然在确定宾客名单的莉亚娜，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
    周六晚上，8点。
    收到舞会的邀请时，爱丽丝其实懵了一下，毕竟她听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个被邀请的对象——除非是“正义”小姐的邀请。
    不，其实还有两个人也有可能会邀请她……
    爱丽丝摇了摇头，想起了被吓得不轻的格莱林特子爵，和被相同的日记坑了后找上门的温弗列德·格里戈里。
    这两个人并不能让爱丽丝的注意力停留太长时间，爱丽丝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舞会上可能会出现的冰淇淋和克莱恩身上。
    我好像不能和道恩·唐泰斯……表现得太熟悉……
    爱丽丝忧伤地叹了口气，出现在距离马赫特议员家不远处的一个拐角，然后缓步走过去。
    莫里·马赫特议员和他的夫人莉亚娜女士正在门口迎接宾客，爱丽丝踏进门时发现他们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
    爱丽丝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又朝里走了两步。
    “晚上好？”她试探性地招了招手，眼珠子转了一圈，注意到了他们身后穿着天蓝色长裙的海柔尔，“晚上好呀～”
    爱丽丝飞快地扬起笑容，快走几步靠近海柔尔，随后朝她问道：
    “是你想见我，对吧？”
    这明显认识的态度让莫里·马赫特议员和莉亚娜女士明显松了口气，莉亚娜女士当时就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朝海柔尔温和地说道：
    “海柔尔，这就是你提到的朋友吧？
    “快带你的朋友进去吧。”
    于是海柔尔不得不走上前来，朝爱丽丝一点笑脸也没有地说道：
    “跟我来吧。”
    这态度太古怪，莉亚娜女士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想说点什么，但海柔尔似乎不想和爱丽丝多说一句话，她当场转身朝里走去，爱丽丝也立即跟了上去。
    她扫了一圈宴会厅里的人们，此时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客人，男士们大多穿着各式各样的西装，女士们也穿着礼服长裙，爱丽丝停下脚步，又回头看向马赫特议员夫妇。
    莫里·马赫特议员穿着橄榄绿色的陆军军官服，戴着一条橘红色的缦带，胸口挂着几枚勋章，这表明了他的军人身份。
    莉亚娜女士穿了一身黄色非立领的长裙，上面多用荷叶边，少见精致的蕾丝，有别于未婚女士，不过，同样显露出了白皙的脖子和半个肩膀。
    爱丽丝再低头看自己。
    她用幻化出来的兜帽白色长袍裹住自己，戴上兜帽，提上提灯，她就是各种故事里最常见的神秘角色。
    她甚至没有穿鞋。
    这打扮一点问题也没有，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但是，这打扮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场宴会上。
    但事已至此，在这里换衣服显然不是个好选项，爱丽丝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快走两步，追上了海柔尔。
    出乎意料的是，海柔尔真的把她领到了二楼的大厅内，并未找借口同她说点什么，只是在穿过她返回门口时，附耳对她说了句话：
    “老师想见你。”
    这句话成功加深了爱丽丝的耐心，那老师半神猜的没错，爱丽丝确实对和她谈谈有点兴趣。
    舞会的宾客不算少，海柔尔把她领到了位置上便离开，这会有不少人正好奇的打量着爱丽丝古怪的打扮。
    爱丽丝想了想，便决定无视他们，她伸手端起面前盛放着酒液的酒杯，低头嗅了嗅，便准备一饮而尽。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现在喝了那杯酒。”一道声音拦住了她。
    爱丽丝扭头朝侧后方看去，那是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勉强算是熟悉的人——正是她前不久才想起过的温弗列德·格里戈里。
    爱丽丝的第一反应是打量她的装扮，因为这个女孩给她的印象并不是个守规矩的，但可惜的是，她穿着黑色的礼服长裙，身后跟着一个贴身女仆，和这里的其他人融为一体。
    爱丽丝失望地离开视线，重新进行刚才的动作，将杯子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随后才转头问道：
    “这是为什么呢？”
    温弗列德看起来对她的行为不算意外，只是自然地做出了解释：“这是因为……”
    她话还没说完，莫里·马赫特议员和莉亚娜女士便领着身后的几位客人一同走了进来。
    在正对着大门的围栏处，马赫特议员举起手里盛着红葡萄酒的酒杯，对身处二楼厅内的宾客们说到：
    “感谢各位参加这次的舞会，首先，让我们赞美神灵，这是一切美好的源泉。”
    他和莉亚娜夫人旋即在胸口点了四下，低声赞美起女神，宾容们也各自用相应的方式赞美了自己信仰的神灵。
    爱丽丝迟疑地看了眼马赫特议员手里的酒杯，心里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马赫特议员依旧举着杯子，没有放下，带着笑容继续说道：
    “其次，赞美王国，这是稳定的基石。”
    “赞美王国。”周围的宾客们齐声说道。
    接着，马赫特议员环顾了一圈，风趣问道：
    “最后，我们该赞美什么呢？”
    爱丽丝沉默地低下头，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马赫特议员身上，把刚喝进去的酒用“重启”扔了回去。
    赞美重启……她无声地呢喃道。
    “赞美贝克兰德的空气好转。”克莱恩朗声笑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