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秀挺的长眉微微一皱，伸手搂住季晓茹的肩膀：“走吧。”
    季晓茹愣了愣，没想到裴远晟会在人前表现得这么主动。
    裴远晟也没和陈洛道别，就直接搂着季晓茹离去，身后，陈洛恋恋不舍地盯着季晓茹的背影，目光透出几分狎昵。
    那个裴远晟不是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病秧子么？看他那脸色白的，身子骨瘦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挂了。
    那么个大美人儿，真是可惜了。
    搞不好裴远晟根本就不行呢？
    啧啧。
    陈洛摇摇头，心想，要是裴远晟哪天真挂了，他倒是不介意接个盘。
    毕竟，这么盘靓条顺的漂亮女人，还是挺少见的。
    以他这御女无数的眼光来看，这也算是顶级美女了。
    以前没见过，估计是一直待在国外的哪个富豪千金吧。
    以裴远晟的家，怎么可能娶一个无名小卒呢。
    陈洛眼馋地盯着那女人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牵着狗离去。
    而季晓茹对此却浑然不觉。
    她被裴远晟搂了一路，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还不容易进了公寓大楼，大楼内的冷气一吹，她才算是舒服了点，浑身没那么燥热了。
    裴远晟这才松开了她。
    见季晓茹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儿，他有点来气：“以后别人那样看你，你就直接走掉，知道么？”
    “啊？怎么看我？”
    季晓茹莫名其妙。
    “就刚刚那个陈家洛。”
    裴远晟不爽地说。
    “他怎么了？”
    不就是盯着她多看了几眼么，有什么问题么？
    季晓茹一脸疑惑。
    “…………”
    裴远晟无语了。
    “怎么了嘛。”
    季晓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裴远晟无奈道：“你没发现他刚才色眯眯地看你？”
    两人说话间上了电梯。
    季晓茹和裴远晟并肩站着，从电梯镜子里她清楚地看到裴远晟脸上的不快。
    奇怪了，他到底不爽什么啊？
    不爽那个陈家洛色眯眯地看自己？
    这个答案让季晓茹有点方。
    “色眯眯？也还好吧……”
    季晓茹回忆了下，倒没太当回事。
    她也不是那种特别敏感的性格，在外面被人盯着看也是家常便饭，早习惯了。
    要是每个男的这么看她几眼，她就大发雷霆，那她干脆不用出门了。
    “还好什么？”
    裴远晟也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连忙控制了下表情，他又恢复成平时那个淡定平静的裴远晟。
    不过，为什么他这么气？
    甚至隐隐有种想要报复一下那个陈家洛的冲动。
    裴远晟对自己感到十分意外。
    “就……还好吧，平时那种人也不少的。”
    季晓茹小声说着，怕裴远晟又不高兴，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听你的，以后会注意的。”
    “嗯。”
    裴远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季晓茹隐隐感觉裴远晟像是吃醋了。
    不会吧？
    裴远晟会吃自己的醋？
    这个发现让她内心有点小雀跃。
    “你笑什么？”
    裴远晟突然问。
    “啊？”
    季晓茹摸了摸嘴角，看到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噢老天爷……
    这个嘴巴能不能不要上扬啊？
    季晓茹使劲儿抿了抿嘴巴，说：“没什么，可能嘴角抽了吧。”
    “…………”
    裴远晟心说，什么鬼理由，以为我会信？
    “咳咳……咳咳。”
    季晓茹忍住笑，咳嗽两声，强装严肃。
    裴远晟：“……”
    太假了。
    “叮——”
    电梯门开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女神兼未来婆婆了，季晓茹心头小鹿乱撞，脚一踏出电梯就开始紧张来。
    “你怎么回事？”
    裴远晟莫名其妙地问。
    季晓茹拉着他的袖子站在原地深呼吸。
    “呼……呼……”
    “……？？”
    “我紧张……你让我缓缓，缓缓……”
    季晓茹又深深地呼吸，长长地吐气。
    如此重复了几次，她才拍了拍胸脯，说：“好了……走吧。”
    裴远晟好笑地说：“怕什么，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何况你又不丑。”
    “我紧张啊，真的超级超级紧张。”
    季晓茹认真地说。
    “没事，有我呢。”
    裴远晟笑笑说：“再说，我母亲性格还不错，应该不会为难你。”
    “借你吉言……”
    季晓茹还是十分忐忑。
    到了门前，季晓茹又开始深呼吸。
    裴远晟按了门铃，说：“好了，没事的，别怕，她又不吃人。”
    话音未落，门开了。
    裴远晟的母亲朱力雅出现在门前。
    季晓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就一个感觉——
    她可真美啊！比在电影院看到的还要美多了。
    朱力雅今年应该也不年轻了，毕竟裴远晟都这么大了。
    可是，她完全看不出年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最多三十出头。
    她穿着一条深蓝色的丝质长裙，身材凹凸有致，韵味十足，一头乌黑的短发刚刚到肩膀处，五官和裴远晟十分肖似，一双微微上扬的秀挺的长眉，眼睛非常深邃，睫毛浓密，鼻梁有种欧美人的高耸感，嘴唇颜色淡淡的，肌肤雪白透亮，衬得她的五官异常鲜明。
    就好像画人一样。
    季晓茹默默地感叹着，她真是美到再挑剔的双眼也挑不出一丝瑕疵。
    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
    果然只有这么美的女人，才能生出裴远晟那样神仙颜值的儿子啊。
    这一对母子，都是神仙吧！
    见季晓茹呆呆地望着自己，朱力雅也不以为意，只牵了牵嘴角，淡淡地说：“进来吧。”
    朱力雅和裴远晟在性格上也十分非常相似，两人都不是那种热情似火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有点冷淡。
    不过裴远晟像是早就习惯了，二话没说，甚至连声“妈”都没叫，直接拉着季晓茹进去了。
    两人换了鞋，季晓茹才算是从女神朱力雅的美貌缓过神来。
    “阿姨，这是我们路上买的水果。”
    她笑着对朱力雅说。
    “嗯，放着吧。”
    朱力雅面上仍然淡淡的。
    “啊……糟了，你不是说后备箱还有给阿姨带的东西嘛。”
    季晓茹突然想来了，小声对裴远晟说。
    “没事，她不会在意的。”
    裴远晟完全没当回事。
    “……好吧。”
    季晓茹无奈地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一进来就感觉女神好像不太欢迎自己似的。
    但有可能女神就是这样的性格？
    毕竟是女神嘛。
    她安慰着自己，和裴远晟一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
    环顾四周，这套公寓面积不小，码在一百坪以上，整体装修风格是性冷淡风，以蓝白灰三色为主色调，家具全部非常富有设计感，一看就造价不菲。
    沙发对面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镜面，上面镶嵌着朱力雅的巨幅海报，那是她当年的成名作电影《复仇女神》的剧照，那一年的朱力雅才19岁，眼神凌冽，脸庞瘦削，简直冷艳逼人。
    朱力雅似乎很喜欢鲜花，房间好几个角落都摆放着鲜花，花瓶也以纯色的瓷器为主，造型大都简约别致。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只纯黑色的哑光花瓶，里面插着一小束白色的雏菊。
    朱力雅在裴远晟和季晓茹对面的沙发上落座，三人间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热饮。
    由于紧张，季晓茹端来喝了一口，发现是没加糖的咖啡。
    实在太苦了，苦得她整张脸都皱了，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这个……女神也太有个性了吧？
    居然会用不加糖的咖啡来招待客人。
    虽然……儿子和未来儿媳也算不上什么客人，但——
    问也不问就直接上苦咖啡这种事，估计也只有女神才能干得出来吧。
    季晓茹是从小看着朱力雅的电影电视剧长大的，别提多喜欢她了，小时候还买过朱力雅的海报贴在家，因此，完全不会往朱力雅或许是不喜欢自己那方面去想，只觉得也许是女神自己特别喜欢喝这一款咖啡，便以为大家都喜欢，所以特意拿来招待大家。
    “咖啡对吗？”
    裴远晟一直留意着季晓茹，见她控制不住地咂了下舌，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
    “嗯，你怎么知道？”
    季晓茹小声问。
    因为是不加糖不加奶的苦咖啡，色泽比较浅，季晓茹一开始还以为是红茶呢。
    裴远晟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没有说话。
    后来季晓茹想想，裴远晟似乎是在伤心。
    按照医嘱，裴远晟是应该被杜绝喝咖啡的。
    有时候工作繁忙，为了提神他也会喝一点，但每次被慕子豪发现，慕子豪就会格外的不高兴。
    因为裴远晟有心脏病，咖啡对心脏非常不好。
    想到这里，季晓茹突然觉得，女神好像有点过于粗心了。
    毕竟是自己儿子，难道都不知道他有心脏病不能喝咖啡吗？
    不过……
    这念头也只敢在她脑海略微停留一下。
    算了……可能女神真的只是粗心吧。
    “新女朋友？”
    朱力雅问裴远晟。
    “嗯。”
    裴远晟答。
    “哦。”
    朱力雅点头。
    季晓茹：“……？”
    这母子俩的对话可真够言简意赅的。
    她忍不住自我介绍来：“阿姨您好，我叫季晓茹，今年27岁，是裴远晟的女朋友。”
    朱力雅抬头，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她。
    季晓茹笑眯眯地迎视着朱力雅。
    她性格一贯热情，所以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朱力雅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季晓茹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
    怎么回事……
    女神怎么一个字也不说啊？
    “嗯，季晓茹。”
    女神终于点了点头。
    季晓茹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朱力雅端自己面前的咖啡浅啜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用她那双极其深邃迷人的眼睛凝视着季晓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听陆子提过你。”
    季晓茹瞳孔微微收缩，在听到“陆子”这两个字时，笑意瞬间凝固了。
    朱力雅冷静地观察着季晓茹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陆子的葬礼，你没出席吧，那天你去哪儿了？”
    “……”
    朱力雅的眼神像两把冰冷的小箭，狠狠地戳进了季晓茹的心房。
    是的，陆子葬礼那天，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她想不来了。
    记忆一片混沌。
    她甚至想不来，自己有没有见陆晨晞最后一面。
    她努力地搜寻着记忆，答案是，没有。
    她最后一眼看到他，是在海边。
    夜色下的大海，他身体僵硬，脸色惨白，浑身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躺在沙滩上，动也不动，无论她怎么哭喊，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季晓茹在回忆陷落，脑袋“嗡”的一下，她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妈，那些都过去了，再提来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一道比朱力雅更加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响。
    与此同时，一只宽厚微凉的大手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她茫茫然扭过头，看到裴远晟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母亲。
    两张十分相似的脸，彼此都没有表情，冷漠地望着对方。
    “没有意义？”
    朱力雅嘴角小幅度地上扬了一下，眼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所以，我亲手养大，亲自送进娱乐圈的儿子，就这么白白牺牲了性命，就为了成全你们两个，对吗。”
    她的语气非常的平淡，平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午吃什么。
    但是，却字字句句扎心。
    季晓茹感到痛苦不堪，在这一刻，她也终于清楚地明白了一个事实——
    朱力雅不喜欢她。
    不。
    或者应该说，她非常，非常地讨厌她。
    难怪。
    难怪从一开始就是那样冷漠的态度。
    难道，她和裴远晟面前会放着苦咖啡。
    朱力雅从未欢迎过他们。
    她之所以坐在这里和他们说话，只是为了审判他们。
    季晓茹心划过一阵锐痛。
    她该怎么办？
    她已经不可能赢得裴远晟母亲的喜欢。
    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
    既然原谅都不可能，那更不用谈什么喜欢了。
    “救晓茹是陆子自愿的。”
    裴远晟淡淡地说，“陆子在天有灵，不会怪晓茹的。”
    “裴远晟，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怪这个女人？”
    朱力雅嘲讽地望着裴远晟。
    季晓茹忽然发现，朱力雅在提到陆晨晞时，是陆子，而她称呼裴远晟，却直接是裴远晟。
    从称呼上，就足以见生疏。
    对朱力雅来说，裴远晟这个亲生儿子，在她心目的份量，甚至是远比不上陆晨晞的。
    也难怪，裴远晟提到童年时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她难过地看向裴远晟，只觉得心疼极了。
    裴远晟背脊挺直，面色平静，语气更加平静。
    “你不是陆子，又怎么知道他会怪晓茹。”
    “你……！”
    朱力雅美丽的脸上现出薄怒。
    她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从小就和她不亲近但在生意场上足够精明强势的儿子，便转而攻击季晓茹。
    “你也这么觉得吗？季小姐，陆子用他宝贵的生命换了你这一条命，你认为，他会很乐意看见你背叛他，和他的兄弟结婚吗？”
    朱力雅冷冷地逼视着季晓茹。
    “…………”
    季晓茹说不出话来。
    朱力雅冷哼一声，继续道：“陆子在的时候，和我说，他会娶你。我原以为，会是陆子带你来见我，却没想到……你在陆子去后，这么短的时间就另攀高枝。你扪心自问，这样做，对得陆子吗？”
    季晓茹嘴唇微微颤抖，眼渐渐地蓄满了泪水。
    “我……我……”
    “你什么？”
    “我对不……我对不陆子……”
    她的眼泪“吧哒”一声掉了下来，砸在了她的白裙子上。
    这条裙子，还是今天特意传来见朱力雅的。
    没想到，一切却变成了这样。
    “知道对不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朱力雅声音变得更冷。
    她对哭泣的季晓茹无一丝怜悯，她恨她。
    这一点季晓茹能够清楚地察觉到。
    “我……”
    “你难道还奢望我祝福你们吗？嗯？”
    朱力雅嘲讽地问。
    “够了！”
    裴远晟轻斥道：“我带她来见你，是把你当成一个母亲，尽管你这些年来从未尽过做母亲的职责——但我还是高估你了。”
    “我才是高估你了。”
    朱力雅漠然地望着裴远晟：“原以为你只在商场上冷酷无情，没想到，你对自己的亲兄弟也这么的冷酷无情。”
    裴远晟眼划过一丝痛楚，他握着季晓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尽管如此，面对朱力雅，他仍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你要这么想，那随便你吧。”
    “我对你很失望，裴远晟。”
    朱力雅轻蔑一笑：“我十分后悔生下你，这个念头从你出生那一刻，直到此刻，一直不间断地盘旋在我脑海——尤其在这一刻，我后悔到忍不住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怀上你？连怀上你，都是一个错误。”
    “……！！”
    季晓茹惊愕不已地瞪着朱力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真的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子说的话吗？
    她怎么能……如此的残忍？
    裴远晟的手一直在颤抖，并且似乎变得更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