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唐笑的为难和纠结，裴远晟很快笑了笑说：“其实也还好，可能我最近心态有点崩，调整一下就没问题了。你不用把我说的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唐笑又怎么能真的不把裴远晟的话当一回事呢。
    她知道裴远晟是在安慰自己，同时她也很清楚，若不是和晓茹之间的矛盾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他不会突然跑来找自己。
    “难为你了。”她看着裴远晟，眼露出一丝心疼，“你本来没有义务做这种事。以前身体不好，好不容易有了健康的心脏，健康的身体，原本应该自由自在地生活，享受人生，以你的地位和财富，又有什么样的地方去不了，什么事情办不到呢……把你困在晓茹身边，真的委屈你了。”
    裴远晟听了她的话，反而轻笑来。
    一瞬间，唐笑仿佛又见到了刚刚认识的时候那个玩不恭看来十分风流肆意的裴远晟。
    再一回想，原来不知不觉，大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若是说到最遗憾的，那必然是陆晨晞的意外辞。
    当时晓茹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错将长相和陆晨晞有几分相似的裴远晟当成了陆晨晞，大家索性决定让裴远晟将错就错，扮演陆晨晞，可现在的情形却让唐笑忍不住想，“将错就错”这件事是否又是一个难以弥补的错误呢？
    “笑笑，你别想得太多了，也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沙发上，裴远晟翘着二郎腿，双眼微微眯，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当时也是怕麻烦，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才会选择走上今天这条路，你不要以为当时的决定是你一个人做的，如果我不想，你以为你唐笑能勉强得了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吗？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也太高估你了，对吧？”
    唐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裴远晟也没打算等她回答，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你看，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就沮丧后悔，我就应该什么事都不跟你说。来，振作点，笑一个，别哭丧着脸了，嗯？”
    唐笑努力笑了笑，但眼仍然藏着一丝忧虑。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阵风吹窗帘，一种湿气从后背袭来，凉飕飕地攥紧唐笑裸露在外的后颈，她不禁缩了下脖子。
    是要下雨了么？
    唐笑不喜欢下雨。
    总觉得下雨的时候，心情就容易低落。
    而且唐笑记忆不太好的事情，也大都是在下雨的时候发生。
    “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来的。”
    裴远晟望着她微微笑道。
    唐笑垂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无奈地摇头笑道：“本来应该我来安慰你的，现在倒成了你来安慰我了……真是对不住。”
    “大家都这么熟了，还用在意这个吗？”
    裴远晟语气轻松，哪里还像刚在楼下碰到唐笑时那个满脸写着“有心事”三个大字的人呢。
    “对了，烈子还没消息吗？”
    裴远晟忽然问。
    唐笑莫名的紧张来，就连秀气的眉毛间也出现了一道褶皱：“嗯……还没消息。裴远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有点儿担心……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在外面，可这次……我真的心里特别放心不下。”
    裴远晟见唐笑这副模样，连忙安慰道：“笑笑，我看疗养院的工作确实太清闲了，你看，连你这样的人都开始呼吸乱想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烈子是谁呀？你身为他女人，难道还不清楚他吗？”
    唐笑心说，她当然相信成烈的实力，只是，她这次真的很担心，担心到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梦到他，不会有人知道，她每次从梦醒来，发现成烈仍然杳无音信时，那种痛苦无力的感觉。
    这些她当然不便对裴远晟倾诉，于是，她最终只能朝他微笑，以免裴远晟再为自己担心。
    唐笑啊唐笑，从前你明明是个很坚强的人，明明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为什么现在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容易害怕了呢？
    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也许，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反而什么都不用害怕，人一旦尝过拥有的滋味儿，就再也不愿意失去。
    然而，在这个永远都在变化的界里，凭借一己之力，又能够掌控住什么呢？
    她什么都控制不了。甚至她自己。
    雨还没真正地下来，她心里就已经开始郁郁寡欢了。
    唐笑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她对自己毫无办法。
    无论是晓茹还是成烈，都足够让人忧心。
    她心里实在是静不下来。
    这么久以来，大概最让人庆幸的一件事，就是裴远晟恢复健康了吧。
    想到这里，唐笑又觉得不能在裴远晟面前表现得太意志消沉，这样的话，对这个好不容易活过来的裴远晟公平吗？
    作为他的朋友，她应该让他快乐，多为他排忧解难才对。
    于是，在为自己做了诸多心理建设之后，唐笑终于努力地露出了一丝甜美的笑容。
    “好了，我知道了，反正再怎么担心也没用，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好我的小日子等他回来吧！”
    “这样才对嘛。”
    裴远晟也笑了笑。
    “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唐笑问。
    裴远晟想了想，眉宇间又浮现一抹忧色：“晓茹好像最近外出时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最近总是梦见陆子死去，就连午睡也能梦见，好在她睡醒后不太记得，只是在做梦的时候容易说梦话。我想承北还是不太安全，打算再过几天带她到国外去。”
    “又去国外吗？N岛还是……？”
    听到裴远晟和季晓茹要去国外，唐笑便马上不舍来。
    晓茹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裴远晟也算是她关系相当不错的异性好友了，她真的舍不得他们离开。
    “是啊，我不想再让她受到什么刺激了。再说，在国外也有不少不错的精神科医生，没准可以找到合适为晓茹治疗的。在国内，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去做。”裴远晟解释道。
    “啊……说的也是。”
    唐笑明白，在国内，裴远晟和陆晨晞都属于公众人物，即便签了保密协议，也不能够百分之百保证医生不会透露消息。况且，目前在国内也确实还没能找到能够为晓茹做治疗的医生。
    倘若去国外能治好晓茹，让晓茹打开心结，慢慢接受陆晨晞已经不在的事实，那么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裴远晟也不用再扮演另外一个人那么辛苦了。
    看来去国外的确是最好也最合适的选择，只不过……他们走了以后，她难免会感到孤寂了。
    见唐笑一下子又有点情绪低落的样子，裴远晟挑眉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是啊！”原本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唐笑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裴远晟不免感到意外。
    “舍不得你，更舍不得我们家晓茹。”唐笑托着腮，提前为两位挚友的即将离去感到了留恋和不舍。
    看到唐笑满脸不舍，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裴远晟禁不住大笑来：“我也舍不得你啊，相信晓茹更舍不得你吧！不过，就算这样，真到了要走的时候，还得麻烦你多劝劝晓茹，我怕她会不愿意离开承北，怎么说这里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况且这里还有一个你。”
    “我知道……这是自然的。我肯定会劝她走的——”
    唐笑说到这里，忽然眼睛就有点湿了。
    她垂下眼睛，喃喃道：“要是陆子没死就好了……要是你们都不用离开就好了。”
    裴远晟没有打断她，也没有出言安慰，因为他心里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他们谁都知道陆子是回不来了的。
    仔细回想一下，裴远晟认为他对陆子并不算好——
    陆子人太好了，脾气也太好了。
    以致于他活着的时候，默默地包容和照顾了身边所有的人，却被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对不，陆子，我不是一个够格的兄弟。
    裴远晟在心里对陆晨晞说道，如果有来，你当我亲弟弟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唐笑伸手揉了下眼睛说：“逝者已矣，让我们好好珍惜活着的人，和活着的每一天吧。”
    裴远晟“噗嗤”笑道：“突然鸡汤了是怎么回事。”
    唐笑瞪了裴远晟一眼说：“我很认真的，你别闹。”
    裴远晟靠在沙发上，漂亮的双眸眯：“我知道。好的唐医生，唐老师，我听进去了，会好好珍惜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唐笑问。
    “这么快就赶我走？”
    裴远晟不满地说。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接下来的安排啊，这样才好决定午要不要留你共进午餐，毕竟，裴大总裁也许日程已经排到明年了呢。”
    唐笑不无揶揄地说道。
    “你放心好了，就算我日程排到下个纪，对你我也永远有时间。”
    裴远晟认真地说。
    “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那谢谢你。”
    唐笑翻了翻眼前的工作记录本：“不过，我待会儿得去巡视病房了。”
    裴远晟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敢情是你没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