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姐姐不是这样的……”唐幂试图为她姐姐辩解，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李妍挥手制止了。
    “你别说了，唐幂，你今天晚上算是伤了我的心了，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说了，随你的便吧。”李妍身往门口走去，伸手拉住门把的时候，又回转头深深看了唐幂一眼，“幂幂，你不清楚你知道，当妈的最清楚了，你是吃不了没钱的苦头的。你总怪我，说我影响了你的选择，害你不能按照你自己的意愿生活，但是，你要真想不听我的话，难道我还能拿刀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是我逼你，还是你自己本来就没你姐姐那股执拗劲儿？”
    唐幂呆呆地，一滴眼泪凝在眼角，她像只木头人一眼躺在那里，全然说不出话来。
    李妍关上门离开了。
    唐幂仍然大睁着双眼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淡色的唇边才缓缓绽出一抹苦笑。
    在跟她妈妈斗嘴这件事上，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占到上风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知道，她的命运已经无法扭转，这个界上，连她妈妈都不会真正心疼她。
    并且，她深刻地意识到，她的妈妈李妍，并不是自私，而只是愚蠢罢了。
    这个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恶意的伤，最可怕的，是愚蠢的善良、自以为是的关怀。
    “嘭——”
    随着一道优美的弧线，篮球准确无误地被人灌入篮筐之。
    沈飒远远地看着那道身影，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只是和他身形比较像的人。
    但是当她看到那人三步灌篮的动作后，马上可以肯定，那就是他。
    是他——是成长官回来了。
    沈飒一贯冷冷淡淡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如果被部队里那些暗恋沈飒的兵蛋/子们看见了，一定会忍不住看直了眼睛。
    只有在夜色的掩饰下，她才敢对着他的背影开心的肆无忌惮。
    自从成长官的妻子出事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成长官了。
    毕竟她除了休假外，根本没机会外出，而她作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女兵，也实在是没有理由去医院找成长官。
    她这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刻苦地训练，因为她总想着，等到成长官回来检查他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时，能够朝她竖一竖大拇指，对她说一句“沈飒，不错”。
    只要能够受到他的肯定，她觉得再辛苦再努力都是值的。
    今晚也是如此，其他人早都已经回去休息了，只有她一个人在操场给自己加训，当她训练到一半时，无意间发现了篮球场上的身影，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真的是他吗？她什么都不顾了，直接跑到篮球场外偷偷看着，尽管心里已经相信那是他了，但还是要等到他灌篮才终于百分之百确定。
    她心里高兴极了，本以为还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再见到成长官回部队，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回来了。
    可她高兴归高兴，却不敢发出声音，只敢远远地站在篮球场外的一棵树旁边看着他那帅气矫健的身姿。
    直到他突然停下来，在她猝不及防，将手的篮球朝她所在的方向砸过来。
    沈飒愣了一下，眼看那只飞扑过来的篮球就要砸到她的脸了，她才回过神来，一扬手将篮球抓住。
    她的动作很轻、很准、也很稳，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换成普通人，恐怕现在已经被篮球砸到鼻血横流了。
    可是，她抓住篮球后，却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成长官认错她来了吗？他为什么要把球扔过来？
    在沈飒发愣的时候，又听见他磁性优雅的声音传来：“傻了？还不滚过来。”
    沈飒单手拿着篮球走过去，偌大的篮球场上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春天的夜晚，也许是快要夏天了，温度没有那么低，但也只有十来度。然而成烈身上仅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露出健美的肌肉，灯光下可以看见晶亮的汗水沿着他的喉结滚落，迷彩背心也几乎湿了大片。
    沈飒有点不敢直视，飞快地挪开了眼睛。“会打么？”成烈眯着眼问。
    沈飒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成烈笑了，“来。”
    沈飒：“啊？”
    成烈抬了抬下巴：“斗牛会不会？赢了我就满足你一个心愿。”
    “真的？”沈飒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成烈笑得有点坏，但是却该死的性感。
    沈飒觉得脸有点热，还好灯光不算太亮。
    就在这时，成烈从她手里抢过了球，沈飒只呆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沈飒知道自己单论打篮球肯定比不过成长官，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不会去拼一场。
    篮球场上，此彼伏地篮球拍地声，与跑动的脚步声。
    沈飒这一次尽了全力，因为，她确实有目前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半个小时后，成烈停下来，他看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沈飒，朝她竖了大拇指：“你赢了。”
    沈飒双手撑住膝盖，一头利落的短发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她清秀的脸蛋上透着运动过后的红润，整张脸上也沾满了汗水。
    “呼……呼……”她不断地喘息着，她知道，成长官是故意放水了，否则的话，她根本不可能赢他。
    “谢……谢谢……成长官。”她脸喘带笑地说道。
    “谢什么？”成烈虽然也一身汗水，但身体素质比沈飒不知道强了多少遍，说话压根不带喘的，仿佛这一场剧烈运动于他而言不过是闲庭信步,“我又没让着你。”
    沈飒笑了，成长官在骗她。
    知道她不信，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说实话他确实也没刻意让着她，这小丫头虽然是女孩，体力比男孩差一点，但是速度快得惊人，投篮命率也接近百分之百。
    他今天之所以会输给她，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实力强劲，一方面是因为，他心不在焉。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满脑子都是唐笑，但是这偏偏就是事实。
    从医院出来后，他发现自己没有想去的地方。
    如果界上真的有特别让他留恋的地方，那无疑是她身边。
    可是，她现在或许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生平第一次有种想要大醉一场的冲动，但是，这种买醉的行为对于他这样习惯时刻保持清醒的军人来说，并不合适。
    他也不愿意成为一个狼狈邋遢的醉鬼。
    最后，他独自开着车回到了部队，没有告诉任何人。
    也许只有靠运动使身体疲倦到一定程度，才能够让自己暂时不去想她吧。
    成烈一个人尝试了各种运动，试图让自己累到脱力，但是他身体素质本身就异于常人，即便这样，他还是精力无限。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沈飒。
    几乎没有多做犹豫，他就决定把沈飒叫过来。
    若不考虑性别，沈飒一定是个不错的对手，她年轻而有韧性，身体素质也很强。
    只可惜，她是个女孩。
    成烈并没有性别歧视，只不过偶尔当沈飒看向他时，他能够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不愿意把事情往那方面猜测，他想，沈飒年纪还小，她会本能地对他产生一点小小的崇拜感，也很正常。
    “说吧，想要什么？”
    篮球场边，两人席地而坐，成烈递了一瓶水给沈飒。
    沈飒扭开瓶盖，像个男孩一样仰头喝了半瓶水，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成长官，如果我想知道卫栩大哥的去向，你是不是还是不能够告诉我？”
    “很聪明嘛。”成烈笑了笑，手里松松地拎着一只矿泉水瓶，黑眸望着夜色下的篮球场。
    仿佛能够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笑容略显羞涩的年轻人，曾经，他们也一在这个篮球场上挥洒过汗水。
    只不过，那个人在出任务时，为了掩护他而牺牲了。
    “那我不问了。”沈飒很平静地说，“反正，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总有一天，那些英雄的牺牲会被人们所铭记。“成长官，我什么时候可以出任务？”沈飒侧过脸问成烈。
    成烈挑眉看着沈飒：“这么拼，就只想知道这个？”
    “嗯。”沈飒点了点头，“我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是不是有资格去战斗。”
    女孩的眼睛很亮，眼神很坚定，她不像外面的女孩，她是纯粹的，坚韧的，像一株默默生长的仙人掌一样。
    “你当然有资格。”成烈肯定地说道。
    沈飒翘唇角，露出很开心的模样：“谢谢成长官。”
    “用不着谢我。”成烈说，“你一直都很努力，很出色。沈飒，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消息，下一次的任务，派出去的特种兵一定会有你，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沈飒的背脊挺得更直了，她整个人如同一个整装待发的战士一般，她并没有去问下次任务是什么时候，而是站身来朝成烈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时刻准备着！”
    成烈看着小白杨似的沈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了，坐下来吧。”
    沈飒笑眯眯地在成烈身边坐下来，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女孩，高兴时，她脸上的笑容是压根就停不住的。
    “为什么这么高兴？”成烈问。
    “就是高兴啊。”沈飒难得的话语间带着一股孩子气，“我就想为这个国家，这个界尽一份力，实现我的价值，想到我的存在可以让更多的人获得安宁与幸福，我就感觉很开心。”
    “沈飒，你是个天生的军人。”望着沈飒清秀单纯的侧脸，成烈说道。
    “嗯，我也觉得。”沈飒笑着说，“对我来说，军装是界上最好看的衣服，部队就是最温暖的家，成长官是……最好的老师。”
    “或许，你以后还要习惯把我当成战友，而不只是老师。”成烈眼望着远方说道。
    “战友？”沈飒不敢相信地看着身旁的成长官，他的意思难道是……以后她有机会和成长官一出去执行任务吗？
    “加油吧。”成烈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虽然，在他的计划，将来沈飒和他一出去执行某个任务是早晚的事。
    沈飒心里很兴奋，但是，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该问的，所以，她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格外清晰有力地对他说道：“请成长官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努力的前提，是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自己受伤。”成烈知道沈飒的性格，有点担心这女孩对她自己过度的严苛了。
    “我知道了，成长官。”她笑得很灿烂，心里面也暖暖的，因为，她再一次被成长官关心了。
    “好了，不早了，快回去吧。”成烈对沈飒说。
    沈飒也知道自己是应该回宿舍了，可是，成长官还要一个人呆在这里吗？
    面对沈飒疑问的眼神，成烈淡淡地说：“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回去。”
    本来他不需要向她解释什么，但是这个女孩纯真和关切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嗯。”沈飒点了点头，朝成烈挥了挥手，“成长官再见。”
    成烈也朝她挥了挥手。
    沈飒往前跑了几步，才想来忘了问成烈是不是要回来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别的长官暂代成长官的职务，大家都很想念成长官。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下，成长官的身影显得分外的孤寂。
    她脑海忽然又升一个念头，成长官和他妻子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成长官不像是那种容易情绪低落的人，可是，刚才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沈飒回到寝室，陆岩刚刚洗了头出来，头上正包着一条干发帽，额角还沾着一小块没擦干净的泡沫。
    “飒飒，你又自个儿加练了啊？”陆岩问。
    “嗯。”沈飒点了点头，坐到床边换鞋。
    陆岩一边照镜子一边往脸上抹润肤露，突然从镜子里看到沈飒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
    她见了鬼似的扭过头瞪着沈飒问道：“飒飒，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浑身上下喜气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