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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页

    他心里虽笃定认为,但一路上来此,及至方才,他满心中所想的竟都是要苏柄临否认回答。
    不是,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小弦子只是小弦子,不会是那个传说中死的离奇的小公主,这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宁愿如此。
    苏柄临的回答撕碎了那所有。
    袁恕己失声。
    苏柄临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觉着高兴,还是失望?那个孩子是个女娃儿,我很久之前就看出来了,可让我认为她就是安定公主的原因,是因为那双眼睛,因为她身上有种跟那个人很类似的让我不喜的气息。
    袁恕己倒退几步,缓缓坐在地上。
    苏柄临道:虽然历经波折,但毕竟一切如我所愿,如今她终于去了长安呵呵
    苏老将军站起身,走过袁恕己身旁,他走到门口,扶着门柱远望西南方向,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在天际盘旋,俯视着的,是底下那巍峨壮丽的皇城。
    就像是陈基从明德门入内,站在朱雀大道上的光景之时一样,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同一个方向,前方朱雀门之后的皇城。
    但是苏柄临的所图显然跟陈基不同。
    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
    右手攥紧门框,苏老将军举手掩口,轻轻咳嗽起来:唐三代后,女主武王,这是不可能的。李唐的江山,绝不容许一个女人染指!
    袁恕己坐在地上,未曾答话。
    奇怪的是,在这一刻,他并没有想到什么李唐江山,什么袁天罡的预言,什么老将军,他心里所想的只是小弦子是公主,她是个女娃儿,是个公主。
    但是长安对这位公主并不是友好的,甚至正好相反。
    毕竟,安定公主已经为天下众人所知的早已死去,她安静地躺在德业寺里享受香火,享受着武后对她的追思,武后甚至在她的封号上加了一个思字,可见其爱女之心。
    但是,袁恕己也心知肚明,这一切仅限于那个死去的公主。
    如果被人发现安定公主并没有死,那么一切会立即改写,由此而牵扯出什么来,谁也难以预料。
    长安,长安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也是一团明耀的火焰。
    阿弦是撞网的飞鸟,也是扑火的飞蛾。
    袁恕己无心伤chūn悲秋,也无法专注天下大事。
    此刻此时,他的心只悬一人之生死安危。
    两人各怀心事,两两相对,而坐着的袁恕己自没有发现,苏柄临咳嗽数声,他举手掩口,指fèng间渗出了鲜红的血。
    通往洛州的官道上。
    阿弦虽不认得这军士,但这军士却认得阿弦。
    毕竟阿弦曾去过豳州大营,她又是个甚是有名的人物。
    乍然在这异地他乡相遇,军士匆匆勒住缰绳:十八子,你竟在这里?
    阿弦跳下地,拉着缰绳问道:我要去长安,军哥是哪里去?
    军士道:我也同去长安。
    阿弦见他脸色凝重,回话的时候语气低沉,便问道:可是豳州有什么重大要事么?
    军士几度张口,却又并未告诉,只道:是,而且是最重大的事。
    他看看前方,似要着急赶路,想了想回头对阿弦道:十八子,我背负紧急公文,不能耽搁,就先行一步了。
    阿弦道:是,军哥请便。
    军士点了点头,又看向她身后马车中,皱眉片刻,终究还是拨转马头,打马急去。
    军士的马乃是军马,速度自然非驴车可比,顷刻就转弯不见了踪影。
    阿弦道:最重大?那是什么事?
    她重新翻身上车,拉拉缰绳拨转驴头,踢嗒踢嗒地再度上路。
    车中英俊无声,阿弦怀着一丝希冀问道:阿叔,你知不知道豳州发生了何事?难道又有什么马贼作乱,或者古怪战事?
    英俊道:只怕都不是。
    阿弦听他的语气低沉,道:难道阿叔知道?不是这些又是什么?
    英俊道:不是外,就是内。
    阿弦琢磨这句话,却不知其意。什么叫做外,什么又叫做内?
    英俊道:外有外战,内有内乱。
    阿弦吓了一跳,几乎勒住缰绳,她猛地回头道:阿叔,你说什么,难道豳州军中有什么内乱?这如何可能,苏老将军是有名的军纪严明,又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怎么会容许这种事qíng发生。
    英俊道:若乱的不是别人呢?
    阿弦挠头:我不懂阿叔的话。
    沉默半晌,英俊才默默说道:群龙有首自然无乱可生,群龙若是
    英俊并未说下去。阿弦皱着眉心:群龙无首?群龙咦,你总不会是在说苏老将军吧?
    英俊略略沉默:是啊,但愿不是。
    阿弦本来是随口胡说,但听了英俊的回答,她越想越是头顶发麻,正要继续刨根问底,便听得梆梆一声乱响,前头糙丛中呼啦啦地奔出几个人来。
    阿弦大为意外,扭头看时,却见那五六个人立在山路中央,人人凶形恶相,手中各持异样兵器。
    阿弦望着那并排而立的数人,目瞪口呆。
    她对这阵仗并不觉陌生。
    当初在桐县当差的时候,那时候跟高丽的战事未平,袁恕己也未曾坐镇,所以遍地qiáng盗狠贼,就算出城走个远路,也要时刻提防林子里打闷棍劫道的贼人。
    她跟英俊往长安的一路上,虽然这会儿天下太平,但在有些偏僻之地却仍有许多宵小狠毒之辈,做这种拦路抢劫的勾当,轻则只抢钱财,重则伤人xing命。
    阿弦为稳妥之故,事先打听清楚,并不往那些危险的地方去,宁肯绕路也要安稳些。
    只有一次不幸遇见一个林间打闷棍的,阿弦见他只有一个人,她毕竟是做过公差的人,竟也不如何害怕,拿了防身的一条长棍跳上前。
    那贼人想不到看似柔弱的这少年竟如此生猛,且阿弦的架势又有模有样,两人才斗了几招,那人的刀被阿弦使了个花招挑开,又反手击中此人胸口,贼人吐血,落荒而逃。
    阿弦大笑:这种弱jī也出来现眼!又冲着那贼背影叫道:还敢在这里作乱,下次遇见,一定砍了你的狗头!
    她意气洋洋地拎着贼人的凶器回到车边儿,待要邀功,又恨英俊看不见她方才的英姿,便道:阿叔,那贼已经被我打跑了。
    英俊不置可否。但从此之后,在山寺之中,英俊便开始教导阿弦。
    就算阿弦平日里练习昔日陈基所教,英俊也能听风辨音,指导一二。
    阿弦懵懵懂懂,只知道听话练习,浑然不想其他,其实她心里自觉功夫似乎比之前好了些,但到底好了多少,却难自料,私下掂量想着,如果先前那剪径毛贼的话,或许可以打三个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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