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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

    阿弦蹲在小典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扶住,把向曹府人要的棉袄裹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
    手轻轻地抚过少年满是灰尘血渍的脸,避开那些伤处,一寸寸擦拭之下,微微露出少年本来的清秀容颜。
    高建叫了两个府内的家丁分别前去县衙跟府衙报信,回头看阿弦如此,无奈叹道:本是想来谋个外快,不料居然又是扎手案子。
    因见家丁们都聚在不远处窃窃私语,高建走近了又问:怎么这样巧,才把那孩子从井里救上来,曹小公子就醒了?
    阿弦却只望着面前几乎没了人形的少年,他身上遭遇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又到底被人扔在井底多久了?重伤加上没有食水,不见天日,他竟然还有一口气在。
    目光在他乱发间的那朵金色小花上停了停,阿弦抬眸,在她前方,是覆盖在井口上的大片怒放的连翘,阳光下仿佛连绵的火焰。
    阿弦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忽然身后脚步声响。
    阿弦尚未回头,高建回头看时,却是曹廉年陪着一个灰衣人自甬道上走来。
    高建并未在意,只不知曹廉年来意如何,忙迎着,又打量那灰衣人,却也是认得的,正是本地张员外家的管事。
    高建正要招呼,张管事看一眼地上的小典,先含笑对高建拱手道:高老弟好。
    高建有些受宠若惊,张管事却指着地上小典道:不瞒老弟说,我是为了这个逃奴来的,不知为何他竟跑到了曹员外的府上,我听了消息,特来带他回去,其他的就不劳烦老弟了。
    高建大为意外,尚未搭腔,张管事使了个眼色,身后两名张府家丁上前,便向着小典而去。
    才要伸手拽人起来,阿弦道:张管事,曹老爷跟我们才将人从井中捞上来,曹老爷先前甚至不知是什么人故意把这孩子扔在他府中井下,敢问张家是怎么这么快知道这件事的?
    这张管事一皱眉。
    阿弦又道:何况这孩子是小丽花案中的重要人证,是要去府衙过堂的,怎么能被你们带走?
    张管事不快:十八子,你就不用cha手这件事儿了。
    阿弦道:这句话说的未免有点晚了,我本来不愿意cha手曹家的事,偏有人硬拉我来,既然遇上了,那可就没法子了。
    张管事皱皱眉,看一眼高建,高建却只讪讪地笑。曹廉年袖手旁观,板着脸不语。
    张管事只得道:如果新任刺史想要此人过堂,叫他去我们张府传问就是了,如今人我定是要带走的。张家那两个仆人见状,知道是个硬抢的意思。
    高建也看了出来,忙叫道:喂,等等
    阿弦将小典用力抱入怀中,扭头看向曹廉年:曹老爷?
    曹廉年面露难色:十八弟,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不便过问。
    阿弦道:曹老爷总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物,怎么也竟似个无知愚妇般优柔怕事?为什么这般鼠目寸光,也不为令公子的安危多着想着想?
    曹廉年浑身一震,经过方才那一场,他也怀疑婴儿的异常跟井底这孩子有关,可先前婴儿已经醒转,张管事又要的急,权衡之下便不想得罪,但听了阿弦这一句,曹廉年看看阿弦,又看向她怀中那宛若一具枯骨似的少年,纵然人在太阳底下,仍是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张管事见势不妙,忍不住出声道:还不快带人走?
    那两人得令,双双扑上,高建忍无可忍:住手!挡在阿弦身前。
    张管事道:高建!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么?
    高建破罐子破摔道:谁敢动他,就是动我,我管那许多呢!
    张管事一愣,正要叫人先料理了这愣子,却听:住手。
    是曹廉年发话,又道:张家这个面子,我今日怕是卖不得了。
    张管事睁大双眼:曹瓮
    曹廉年淡淡道:十八子说不能带人走,那就不能带走。这毕竟是在曹家,不管如何,还是我说的算。
    曹家的护院们听了,齐齐围了上来。
    事已无法善了,张管事索xing撕破脸:您可想好了,得罪了张家,便也是得罪了秦家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耳畔似乎又听见夜间孩童大哭的声响,曹廉年深吸一口气:那我也顾不得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低低唤道:姐姐气若游丝,若有似无。
    众人齐齐看向阿弦怀中那少年身上。
    天色不复原先的薄霾笼罩,已转作碧蓝晴色,少年叹息似的轻唤声中,是一阵午后的风温柔的掠过掠过,那金huáng色的小花灿簌簌地拂落一地,有许多纷纷扬扬地随风洒在两人身上。
    那一点金色的影子仿佛也飞入了阿弦的眼中,就像是夕照的光映落幽深的湖面,波光粼粼,复又一跃隐没其中。
    府衙,大堂。
    袁恕己浓眉拧紧,将手中的册子合起来,抬眸看着堂下跪着的那人。
    冷笑了声,将册子放落,袁恕己道:我虽才来,却总听人夸赞王先生文采过人,我尚且不信呢,如今看了阁下的手书,才知道果然文笔惊艳,大不似出自人手。
    王甯安心若死灰而面如槁木,先前被阿弦在牡丹酒馆里掀出老底儿,就像是把他的魂魄也揪了出来,再也没有抵赖狡辩的jīng神,伏地招供。
    这册子里所记录的,虽然的确是他所经历之事,但王甯安天xing狡狯,亦怕万一这册子落入别人之手,岂非不美,因此册子里记录的事qíng虽然是真,但时间却一概没有,就算人名跟地点等也都是假拟,具体是谁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就算无意被别人发现了这本册子,也只会当是志怪之文,当然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谁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十八子竟会用那种轰轰烈烈的方式,让这本大作传之于世。
    正如阿弦所说,别人不懂,就算懂也奈何不了王甯安,但是心怀鬼胎者,自然恨他入骨,必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所以王甯安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前来府衙,就算招供是死,也总比落入那些人手中,受尽折磨qiáng上百倍。
    不等袁恕己喝问,王甯安道:小人qíng知犯下大错,只不过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是那些人bī迫小人帮他们做事而已,如今小人qíng愿招供,还求大人网开一面。
    当即便把合谋参与之人,以及nüè杀了多少xing命等具体详细,皆都招认明白。
    两边的公差,以及记录的主簿等,闻言也觉毛骨悚然。
    袁恕己接了供词,叫捕快按照上面所供名单,即刻前往拿人,公差们飞速领命而去。
    袁恕己处置完了这所有,心头仍觉愤懑不退,忽地看见手头那册书,便问:小弦子呢?
    旁侧伺候的差人面面相觑,袁恕己回神:我是说十八子呢?就是县衙里的那个小子速去把人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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