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射狐嘴唇微张，眼中透露着惊讶的神色，却没有说话，闭上了嘴巴。
    “怎么？不认识本王了？”珺曦笑了笑，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
    她未动，而是一阵风轻起，形成小小的旋风，包裹了她的身体。就像是和很多变身技能一样的特效。
    待风停下，反射狐的瞳孔一下子放大，甚至颤抖着。这次，是他直接说不出话来。
    珺曦穿着一贯喜欢的白色，白色的长裤，白色的鞋子，白色的衬衫。
    很多人穿一身纯白的衣服根本无法驾驭，可是珺曦穿着毫无违和感，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那衬衫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露出白皙的肌肤，还有微露的紧致锁骨，配上她的邪笑，当真是勾人无比。只不过，笑容冰冷。
    银月没见过珺曦，当年妖界有妖怪通缉或者悬赏珺曦的人头时，都没有具体的画像。因为珺曦这只妖怪，太多变。
    或者说，她根本就是没有身份的妖怪。一个人流浪，哪怕无名无姓，也只为复仇。
    反射狐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妖怪，眉头有些悲伤而不知所措地轻皱着，却是久久未动。
    “狐星痕，可否认出？”珺曦见他那副表情，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难过，不知所措，她经历的比他多了太多，他能懂什么？
    他知道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一心还不是只有图腾，连当初来找自己，都是为了图腾。
    若说珺曦恨着反射狐，那是完全不曾有的，但是她失望了，对这只狐狸完全失望了。
    连她的蠢蛋小生都要比这狐狸好很多，最起码，许落生绝不会让她失望。那种有些绝望的失望。
    “小……珺……珺曦？”反射狐试探性地叫出口，他想叫一声“小曦”，却在对上珺曦那双冷眸时，完全丧失了说下去的勇气。
    银月一惊，这就是珺曦？七百多年修成修罗六道的妖孽天才？被雷劫击落还依旧冲击着修罗道的怪物？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珺曦，以一己之力让左丘家完全重创的妖怪？！
    这种传说一般的存在，如今正站在自己面前。以杀神的身份。带着她的妖刀。
    “狐星痕，”珺曦用食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白雨的刀柄，嘴角笑意不减，愈发冰冷，琥珀色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反射狐，平静无波，却又满是危险，“劝你不要动本王的人。”
    “你的人？”反射狐看了一眼安静躺着的许落生。
    “你还要利用我们御猫到什么时候？”珺曦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狐星痕，我对你真的不能再失望了。”
    “失望……吗？”反射狐喃喃自语着，嘴角的笑容有些嘲讽。嘲讽他自己。
    他明明，真的把珺曦当做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当做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可是因为一个破图腾，她不要他了，永远不要他了。
    他明明真的好喜欢小猫崽子，不容得别人伤害他一丝一毫，就像是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可是，她却说自己利用小猫崽子，让她，让小猫崽子很失望。
    “所以……”反射狐苦笑着，话未说完。
    所以，小猫崽子是御猫吗？
    哎呀。反射狐强撑着笑容，努力不让它消失，努力不让自己因为难过变得脆弱。
    爷好像被骗了呢。他的双拳紧握，喉结上下滚动着，皱眉强笑。
    难看极了。真是……难看极了。
    反射狐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可是，他在珺曦的面前就会变得不堪一击，变得懦弱。
    银月不知道这两妖是什么关系，但是心一直都是悬着的。
    珺曦的可怕，并不是因为她杀了多少人，多少妖怪，而是因为……她可以对图腾完全无动于衷！
    只要是妖怪，就绝不可能逃过图腾的刻印，更何况是御猫这种大家族。图腾越强，控制力也会越强，像御猫这样的，算是妖界第一大族了，图腾的力量强大到未知。
    可是珺曦，珺曦这个可怕的杀神，这个暴君！就算是在自己家族的图腾面前，也毫不动摇，嗜血和杀意从不会减退分毫！
    当初珺曦归来复仇，几大妖族和捉妖师勾结，尽全力刻画了一个和御猫一族的图腾有六分像的图腾，仅此，便耗尽了各自的家底。
    他们真的完全怕了珺曦了，只好这样保命。可是谁又知，珺曦在这图腾面前根本毫无反应，手中刀舞从未停。连脚步都未顿一下，连眼神……都未波动一下。
    其实银月一直都敬仰珺曦。只不过，羽族也曾伤害过珺曦，也曾参与了那场夜色中的惊世屠杀。
    他们不可能好好相处。因为珺曦从来都不是好相处的妖怪。
    这么多年，珺曦没有找羽族的麻烦，已经是万幸。
    “得了狐星痕，”珺曦冷笑，“把他交给我。”
    反射狐眼中神色复杂，抿了抿唇。他答应了小猫崽子，要好好保护这个妖怪的，可是他才知道……小猫崽子骗了他，自己，真的还要帮他吗？
    反射狐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底线，他也是妖怪，也是有血有肉的妖怪，也是有着灵魂的妖怪。
    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朋友都没有，他也不要欺骗自己的任何人。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小猫崽子。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人，那种气息，那种眼神，那种笑容，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那种，是专属于他所带来的心冷血热的感动。
    对啊，也就才这么多天，爷虽然放下了防备，可是小猫崽子不一定啊。他一定，还是拿爷当朋友的……吧。
    他看向躺着的许落生，眼神挣扎了很久，才迟疑着开口，他怕得到让他再次心碎的答案，“小猫崽子……”
    “嗯，”许落生一直都看着漆黑的天空，扬起嘴角笑了笑，“你是我的小狐狸，她不要你……我要。”
    “真的吗？”
    “嗯，真的。”
    凉风轻吹，两人的话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夜，很安静。
    “是……是吗？”良久，反射狐如释重负地扯出僵硬的嘴角，声音有些哽咽。
    许落生看不见，银月和珺曦却是完全愣住了。
    反射狐居然……哭了。
    第一次，泪水滚滚而下。
    尽管他根本不想哭，可是泪水，就是抑制不住。
    其实泪水，从来都抑制不住。
    水泥地上，水滴晕开一点点深色的圆圈，然后越来越多。
    “哎呀，居然哭了，”反射狐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扬起，“只不过，爷真是……超级开心呢，小猫崽子。”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会像个普通人一样哭泣。
    一千七百多年，多少次强颜欢笑，多少次热泪盈眶。却是第一次，泪如雨下。
    他可以为这座城热泪盈眶，却只为他，落下过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