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树叶缝隙中，两道身影快速的碰撞，续而分开，灼热的火焰变化了一片片火花零星落在附近的树杆上，令这场大火的范围越来越广。
    柠檬扶起祈语，移动了附近的树下，远离战场。
    前方，昂首而立的卫宁正恶狠狠的伸出食指冲白烨笔画不止。
    短暂的交锋后，卫宁确认了白烨几乎拥有和自己强韧躯体正面对抗的能力，这些都是和祈语订下契约后获得的。
    “但那个杂种拥有那么强的力量吗？这个人类几乎可以和我打成平手，可惜，几乎这个词就意味着依然是我的优势。”身上的火焰变得稀薄起来，白烨却明白，那并不意味卫宁防御力在降低，对方压缩了火焰的浓度，看似变薄的火焰铠甲其实更具威胁。
    “人类，你似乎也想到了如何利用那份火焰之力，没错，就是压缩。”摆出了挥拳的动作，右拳向身后拉动，曲线分明的肌肉正充满爆炸力的抽紧，卫宁的右脚也开始缓慢向后挪动，将那些松软的泥土推出了一座迷你的小山模样。
    白烨观察着对方的动作，试图判断出下一次攻击会是用什么方式。
    直拳？那么距离也未免太远了。
    将火焰集中在拳上发射出来？也不对，那样的攻击在实力均衡的情况下，完全是浪费力气。
    “砰”打断思考的是一声如同火箭喷射的巨大声音，卫宁的右拳已经到了眼前，它的身体浮在半空，看起来像是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动着滑翔而来。
    “砰”这次则是结实的命中声，卫宁的拳头几乎要将白烨的整张脸打的凹陷下去，强而迅猛的一拳，白烨向后直线迸射出去，在用背部连续撞断了三棵树后，硬生生将双腿插入地面里，停下了后退，可是脸上，特别是鼻梁上那股**辣的痛楚挥之不去，被鳞片覆盖的脸颊滚烫的就差要冒出白烟。
    “咝咝”卫宁的右肘部位，升起一缕白色烟雾，白烨联想到了那异常的突进速度，“难道……你将火焰压缩在肘部，然后瞬间引爆，利用那股冲击力推进出拳速度……简直像是……”“火箭炮对吗？”得意的摆了摆右臂，卫宁其实也暗暗诧异白烨反应之快，“利用压缩火焰引爆，成为了推进器，所谓的能力正是通过不同的创造方式来延伸作用。”身体微微前进，这次，喷发出爆炸的是双脚下方，全身本身就包裹在火焰里的卫宁如同一支离弦的火箭，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过白烨身边，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
    “万火燎原！”在经过的同时，卫宁向空中抛洒了一片迷你的火球，在之后，变成了夺命的火雨坠落向地面！
    “轰轰轰”全覆盖的打击，卫宁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还有在其中狼狈回避的白烨。
    “你逃不掉的。”脚尖踮起，右脚喷射出火焰，整个人几乎是紧贴地面的高度冲击出去，在忙乱中，白烨也发现地面上有可疑的黑影在逼近，几乎没有犹豫的举起右爪，将一团凝聚已久的火球狠狠掷下，眼前顿时被爆炸的光芒所笼罩，“不对，它避开了！”几乎看不见，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但多年来的战斗经验告诉白烨，他的攻击没能击中对方，“在上方，主人！”柠檬站在远处的树下大叫起来，可是，中间的数秒时间已经足够卫宁做许多事。
    抬起头的白烨看到了卫宁再次从空中冲刺下来。
    “来不及躲开了！”张开了巨大的火焰屏障，仅仅是拖延了一秒时间，卫宁用身体撞碎了那不堪一击的火墙，与白烨正面碰撞！
    两团炽热的火焰互相冲击，然后引爆，一道火柱冲天而起，撕开了头顶那厚实的云层……
    “主人！”柠檬带有一丝不正常的焦虑，在旁边叫唤着，被卫宁打的有点失魂落魄的祈语则是有点清醒过来的样子，担心的望向那浓烟滚滚的爆炸中心。
    很快，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了烟雾后，白烨仰面倒地的被卫宁踩在脚下，就如同刚才祈语一样。
    “现在，我的脚底也聚集着压缩后的火焰，这时候我要是引爆，你猜会怎么样？”胜利者的表情已经写在了脸上，卫宁现在只需要慢慢享受折磨猎物的快乐。
    脚下的男人眼神却还是如此的锐利不羁，嘴角还仿佛带有一丝挑衅的笑。
    “哼。”狰狞的光芒从眼底闪过，卫宁脚下微微用力，“啊啊啊……”白烨的惨叫接着响起，在几乎零距离的情况下，引爆那些火焰，可想而知会造成的伤害，白烨背脊下面的地面又一次开始出现裂痕，每一次火焰引爆，都会震得地面上的岩石碎片弹到半空。
    “怎么了，继续张狂啊，和杂种混在一起的渺小人类，真以为自己可以对抗我们吗！痴人做梦！虫子就该乖乖的被我们用脚碾死，而不是在那里螳臂当车的叫嚣……”“噗嗤”金色的光芒从白烨指尖流泻而出，在这片混战中显得如此美丽和动人。
    也突兀的打断了卫宁的拷问。
    卫宁几乎没有防备，更不会想到垂死的人类还能做出反击，而且还是可以重伤自己的反击。
    黄金之龙的能力——阳炎。
    已白烨目前的实力，几乎每次发动契约后，只能使用一次阳炎，所以，作为翻盘的王牌，白烨都会小心翼翼的珍藏到关键时刻使用，卫宁是名副其实的龙族战士，它的强大很纯粹，所以很难对付，阳炎必须要在对方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发动。
    看着飞到半空，向后跌落的卫宁，白烨努力的从坑洞里站了起来，胸口一片焦黑，如果不是用龙族的鳞片护体，怕是早就五脏六腑都被毁了，又或者，自己体内隐藏的s级武修能力抵消了大部分冲击？
    “白烨……”远处，祈语因为松了口气，脱力的再次坐在地上，如此无助的样子，还是头一次看到，就连在巴比伦之塔，那样绝望的情形下，祈语都不会露出那么软弱的神情，眼前的龙族到底做了什么，那么彻底的摧毁了龙公主的战意，令她看起来像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娇花。
    “咳……咳……他妈的……”爆着粗口的卫宁快速站起来，胸膛上多出了一个吓人的窟窿，不断有鲜血从里面涌出，洒在地上，“哈哈……阳炎，开什么玩笑，你还开发出了那种能力？是老子大意了，我的火焰根本不足以抵抗，让我猜猜，如果有那么厉害的能力，你早就该使出来了，直到刚才我疏忽的瞬间，被你得手，意味着你并不能像普通火焰那样随意的发动，你有使用的限制……”不愧是专业的战士，很快就分析出了自己的底牌，但白烨脸上从不会表露出真正的情绪，“谁知道呢，想试试我的阳炎可以发动几次吗？”虚张声势的回应，卫宁则是不相信的大笑，但双方都没有人先移动。
    “血止不住，阳炎破坏了我的躯体，不好，要赶快做点什么，继续失血下去，不用那个杂种和人类联手，我就会先倒下……”卫宁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不可以打持久战，那就一口气结束掉。
    “怎么了，害怕阳炎的威力吗？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你打伤了我的雇主，还令我吃了不少苦头，这些都要加倍奉还才行。”白烨突然向前一步，大声呵斥道。
    卫宁并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可是莫名的觉得气势被压制住。
    “不管了，这个人类绝对没办法第二次使用阳炎，不然早就杀掉我了……哼，演技再精湛也只能吓唬下小鬼罢了。”卫宁弯下身体，突然向后跳去。
    白烨则立即跟了上去：“你是跑不掉的。”“谁说我要逃？”向后跳起的卫宁脸上浮现出了怪异的奸笑，悬空的双脚向后一蹬，“砰”引爆了脚下凝聚的火焰，身体朝着白烨快速冲来，这是一个陷阱，故意引诱白烨上前的假动作，“你的人头，我拿下了！”越来越近，白烨脸上那措手不及的惊恐表情也近在咫尺……
    等等，这个人类好像不是在惊慌。
    他在笑，和自己相同的笑。
    强烈的不安笼罩了全身，卫宁知道，自己犯下了最致命的错误。
    “砰”熟悉的引爆声，只是这次换成了从白烨的右臂手肘处发出。
    “多谢你，教会了我新招式。”完完全全的模仿，可在卫宁没有办法回避的情况下，白烨发动的刺拳起到了最致命的效果。
    “你这个……爬虫……”卫宁的声音被戛然而止，被自己的招式打在脸上，这是莫大的耻辱！
    然后世界开始旋转，远远看去，像是一枚红色的陀螺转动在空中，同时，还有一道旋转的火柱从白烨左手喷射出来，尾随其后。
    “白痴，用火焰怎么可能杀掉……我……”即使失去了平衡，空中的卫宁也不会被一道火焰所击穿。
    张开右手，迎向旋转而来的火光，在触碰到自己身上那层火焰后，螺旋状的火柱就开始溃散，卫宁很想嘲笑下人类的愚蠢，但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被夹杂在火焰中的是一柄短剑——誓约之牙，可以刺穿一切的千宝之具。
    “噗嗤”带着巨大旋转冲击力的短剑精准而快速的穿透了卫宁的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
    身体轻飘飘的浮在空中……
    好像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重量。
    风声，是如此的大。
    自己的呼吸声，是如此的洪亮。
    还有已经没有了的心脏，最后的一次心跳……
    啊，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连落地都感受不到一丝冲击。
    躺在了地上，还睁开的双眼凝视着那片窄小视野里的天空。
    “啧……就要这样死了吗，明明，还没能报答祈貉大人的恩情，带我走进另一个世界……讨厌的结局……”头微微倾斜向另一边，停止了呼吸。
    白烨越过那具冰冷的尸体，走到一棵干枯的大树前，拔下了属于他的誓约之牙，上面还残留着带有温度的血迹，这次算是取巧的胜利吧？如果每一个龙族战士都拥有如此惊人的战意和丰富的战斗经验，那么人类是否会获得胜利呢？
    “谁知道呢，也轮不到我这样的人来关心人类未来……”回过头时，发现祈语正想要走过来，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想要说什么，“去看看墨菲吧，它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经白烨这么一提醒，祈语猛然间记起了另一名被遗忘的战士。
    “没事的，公主，我有话想对白烨说，可以让他过来吗……”在看到祈语恍惚的神情后，墨菲吃力的说完了这段话，能够目睹卫宁被白烨杀掉，也算是了结了一件心事，证明那个人类有能力保护公主殿下。
    身前，白烨单膝落地，靠近向奄奄一息的墨菲，而祈语则被柠檬扶着到了远处。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最后的遗言不留给那位公主大人好吗？”面对将死的龙族战士，白烨依然改不了嘴上的讥讽习惯，这大概已经根深蒂固。
    墨菲显然也是不爽的眨了眨眼睛，随后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虚弱的说道：“我讨厌你，人类，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公主大人和他人交流的话题最多的便是后院的一棵小树，还有她的母亲——我们赤炎之龙一族本来要接替族长之位的女战士，公主的世界里空洞的只剩下了如此两样东西，除此以外，都不被放在心上，可在你离开后，无论是在营地，还是失散后的路上，公主和我聊天的话题都离不开外面的世界，其中，你几乎占了所有的篇幅……”“呦呵，你嫉妒了？”白烨狡黠的摸了摸下巴，神情多少有点欠揍，可墨菲很认真的点点头，“没错，我……很嫉妒。”“哎？”这么老实的承认，反而令白烨失去了调侃的乐趣。
    “第一次见到公主是在伊甸园的花园里，她蹲在那棵小树前，对我说，那是除了母亲以外的唯一朋友，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的画面，如此美丽，也如此令人悲伤……白烨，你夺走了属于我们龙族的瑰宝，仅有的公主，也夺走了我心中唯一爱过的人……”仅剩的左手正努力的抬起，在颤抖中勉强抓住了白烨靠近过来的衣领，正因为知道墨菲没有敌意，白烨默认了这种可以理解为是挑衅的动作。
    “我……只有一个要求……”血水从唇边流淌而下，无法抑制，白烨想要伸手去替对方擦掉，可被墨菲摇头制止，“听我说，公主大人失去了母亲，亲手拔掉了那棵最爱的小树，离开了家园，踏上旅途，我们明明是她的家人，却什么都不能给予她……我很惭愧，不，应该说，我很痛恨这样无能的自己！”在最后，语气甚至有几分歇里底里，可不能否认的是那份想要守护祈语的心情。
    “喂，别说了，我觉得，这些话对祈语说会更好。”白烨不由收起了轻佻的神态，可那只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变得非常有力，没办法挣脱。
    “我，并不指望你可以守护住公主，因为你太弱小……”
    “可公主却为你露出了笑容……”
    “她从未笑过……”
    “你做到了……”
    “所以，答应我，不要背叛她……求求你……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浑浊的泪水从面颊旁滑落，而那只手终于也失去了力气，松开的五指落向地面，在微微的弹起后，永远的不会再动了。
    白烨愣愣的看着墨菲闭起双眼。
    良久，呢喃道：“我怎么会保护一个龙族，甚至永不背叛呢……我唯一不会背叛的便是家人，还有……”望向朝这边跑来的祈语和柠檬，似乎是发现了墨菲已经断气的事实。
    “还有，我的同伴，我会用生命守护她们……”心底默默的宣誓。
    墨菲的嘴角微微上翘，凝聚在了那抹微笑。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片阳光灿烂的后花园，年幼的墨菲看到了身穿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一棵长满绿芽的小树，认真而郑重的说着什么。
    “公主大人，你好……我……我……我是，赤炎之龙一族的战士，未来的！我叫墨菲！”
    第一次的介绍，声音充满了紧张。
    而那稚嫩的童音久久回荡在那片无垠的蓝天下。
    女孩回过头来。
    点了点头。
    那一刻，是瞬间，也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