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喝了很多。
    本来十一点从清吧出来，李焕斗还说要请苏清越去感受一下韩国夜总会，但后者婉言谢绝了。
    倒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只是苏清越觉得毕竟是第一次喝酒，而且正事还没有谈。更何况，也许韩国人只是礼节上的邀请……
    所以苏清越借口明天上午还要参观nicesoft，有很多事要做，而且他习惯早休息。
    于是不到十二点，车子将他们送回酒店。李焕斗甚至还把苏清越送进大厅，紧握着苏清越的手解释：“兄弟，我明天还有个很重要的会，就不参与你们的具体事务了，金明哲与崔承佑明天会和你沟通。”
    他语罢，又和金明哲说，像下达什么命令，后者毕恭毕敬，连连点头。
    和他们分开后，想着刚才吃饭的时候卞雅雯的暗示与崔承佑的提醒，苏清越觉得他们之所以看重《小魔仙》，一方面是因为它在东京电玩展的名声，二来也是做尝试，同时还可以做产品布局，并且打击竞争对手。
    至于产品本身，可能没有明确的诉求，也可能并没有深入分析和了解，这和苏清越出海的目的和想法完全不同。
    既然大家目的完全不同，那么这次的谈判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那自己会有什么损失？他在心里做着各种分析。
    如果真有问题，那么自己要做的绝不是简单地回国，而是要思考如何完成目标。毕竟出海是自己的战略，关系着公司摆脱单一地区单一项目比例过重的问题，关系着公司如何突出重围，进入一线的问题，关系着悦道向一线大厂迈进的问题。
    他想着，渐渐有了主意，这个时候酒意袭来，缓缓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依旧是七点三十分。
    生物钟有的时候比钟表还要准时。他爬起来，早早去了餐厅吃饭，见周子友与何莉莉也早来了，三人坐在一桌。苏清越喝了一碗韩式传统的大酱汤，让自己稍微发发汗，又吃了两个鸡蛋。
    回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把昨晚的酒气全部冲刷干净，又换了套西服。
    八点三十五分，崔承佑与金明哲到了大厅。这比预订时间，早了五分钟。他们接上苏清越一行人，前往街对面的nicesoft总部。因为只是过一个红绿灯，他们没开车，只是步行前往。
    路上人形色匆匆，他们绕过一条小巷，小巷一面墙就是nicesoft的院墙。接着走到巷子尽头右转，看到总部门口用英文写着nicesoft。
    整栋楼在周围是非常显眼的，院子里停着很多韩国当地的轿车。
    他们走进去，苏清越看到里面不止是有现代，还有大宇，以及几种他不认识的当地牌子。身旁的金明哲一直在说话，崔承佑帮他们翻译道：“我们nicesoft代理的国外产品在韩国占有率达到了百分之三十，譬如《争霸世界》，另外自研产品产品占有率达到了二成以上……”
    崔承佑翻译地十分平静。
    不过，苏清越觉得金明哲说的时候，却带着一种得意洋洋的炫耀，接着他又说话，崔承佑又继续：“可以这么说几乎国外所有大厂，只要他们来韩国，我们nicesoft就是他们的首选。因为我们的实力，不走我们会很难。”
    志得意满。
    崔承佑一五一十地翻译，苏清越注意到周子友扬了扬眉毛，看看自己。
    苏清越没有说话，也只是保持微笑。
    接着他们往里走，谁也没说话。
    一楼是个极简风格的招待大厅，内里有喝咖啡的地方，还有很多单独隔间，明显是会见客户的。另外在南侧厅还有一面展示墙，可以清晰看到自nicesoft成立后，他们所得到过的各种奖项。
    一个穿着白领制服的女孩儿，专门为他们讲解nicesoft什么时候成立的，以及成立之初主营业务是什么，代理过什么经典游戏。听得出来这些都是例行节目，大段大段的描述丝毫没有停顿，不时崔承佑帮他翻译。
    这个感觉让苏清越想起华络的横琴研发中心，一楼也是展示厅。这种设计的好处，就是在招待人的同时，可以不自觉地展示公司的实力。
    给人一种可信，可靠的感觉。
    他想着，金明哲又开口和他说：“苏总，昨天我和你说，你是我们看重的第一款华夏网游。这么说吧，以前有很多家也找过我们。包括七彩公司，他们也希望把自研的产品交给我们代理，开出的条件确实很优惠，但是我们都拒绝了。”
    他说，崔承佑翻译。
    苏清越心里暗暗哼了一声，心道：要是论研发，七彩没准还真没悦道强。
    不过，这话他没出口。
    跟着对方又通过崔承佑翻译：“这次主要是因为我们会长和您有君子协定，并且特地和我们强调。既然是君子协定，就一定要做。否则按照我们内部的评估，我们其实是不太愿意做的。”
    他笑着说，好像给了苏清越天大的面子。
    知晓这是一种谈价的伎俩。苏清越为了不给他心里优势，直接了当回道：“其实重点是你们李焕斗会长，看中了《小魔仙》这款游戏，看重了他在东京电玩展的名声以及产品本身的特点。”
    他如此说，崔承佑稍翻译，后者一怔，最后只勉强跟了一句：“那当然，也有这方面因素。”他说，脸色稍微有点耷拉。这确实是他的风格，喜怒都写在脸上。
    接着他们又往上走。
    二楼是他们的市场部与渠道部。崔承佑又介绍三楼、四楼和五楼主要是研发与运营，六楼是行政和其他一些相关部门。
    崔承佑等人到了，他们在六楼的一间办公室坐下来。崔承佑告诉他这里的顶楼，可以抽烟和聊天。
    接着双方展开自己的资料夹，投射到屏幕上。等了片刻，昨天参加聚会的，包括朴南成等几个人也来了。
    大家一见面先互相招呼，然后各自一边落座，桌上摆满各种饮料、一次性杯子，还有各种小吃。苏清越看看表，已经九点四十五分了。
    金明哲这个时候先道：“首先，再次欢迎苏总一行到来，很高兴认识大家。”他说着，其余人也跟着，虽然听不懂韩语，但苏清越估计也是同样的话。
    他笑着点头，也道感谢他们的招待。
    接着由金明哲开口，崔承佑翻译，说道：“苏总，我想通过刚才的介绍，加上您之前做的调查，已经很了解我们nicesoft在韩国的实力了。在此，我非常有自信的说一句，我们是韩国唯一的大厂，不止是渠道，在产品运营，研发方面也是。”
    他说……
    苏清越点头，听他继续。
    “您如果选择和我们签约，我们将会提供完整的运营思路，运营解决方案，并且全渠道进行推广。让《小魔仙》成为你们华夏网游，出海第一个取得成功的。”他语罢，微笑着点头，示意崔承佑自己结束了。
    苏清越听着他这么说，只是淡淡一笑。
    这些无非也就是一些常规性的话术而已，他懒得在这里多废什么话。下一刻，苏清越开口了，说道：“我们双方都很了解对方，也不用再介绍，直接进入主题是最好。”
    苏清越如此说，崔承佑看向金明哲。
    后者明显犹豫了一下，仰起头，带着一点得意，说道：“因为我们是最大的大厂，能为你们提供最好的渠道，最好的运营。加上我们会长和您的君子协定，所以我们认真做了方案，请苏总知晓。我们希望从签约起开始做本地化，语言翻译由贵方负责，语音部分由我方负责，这个部分我们希望三个月内完成。”
    他说，苏清越认真听着。
    “本地化完成后，我们将进行产品评测和建议，我方有非常专业的qa团队，我们一边评测贵方一边反馈，这个时间也在三个月左右；等qa通过一个月后，我们进行cbt（内测）；cbt后，我们进行进一步游戏改进，根据版本情况，争取两个月以内进行最终的obt（公测）。”
    金明哲话到这里，又继续：“整个项目从签约到上线，我们希望十二个月完成。另外，商务上面的条件我们希望是五十万美元，一半license一半mg。（一半授权金一半预付分成）”
    他毫不犹豫说出这个数字，苏清越一怔，稍稍皱眉。看到周子友一下把笔放下来，仰起头显得很不高兴。
    因为有了卞雅雯的暗示，和崔承佑提前告知。听到这个数字，苏清越虽然不高兴，但却没有过于惊讶。
    这时金明哲又道：“苏总，这个条件是我们综合各种因素，讨论得出的。毕竟华夏游戏在韩国之前效果不好，这次我们代理也有一些风险。当然，苏总的产品肯定没有问题，也希望苏总能给我们一点空间……”他说，想了想，又问：“苏总，不知道这个，和您预期的比如何呢？”
    明白这个价位，是带有侮辱性质的。此外，整个方案都是对研发的要求，己方的市场、运营方案则非常简略。
    什么没有先例这些都是胡扯，根本上是他们高高在上的心理、骨子里的优越感以及对自己企业地位的自信。要知道韩国任何一款大作，国内代理金都是千万美元以上，即使市场规模不同，也不至于差这么多。任何产品的条件，其实都是根据本地环境、竞争对手条件、市场预期，营收预期综合得出的。
    苏清越有点生气，但面色依旧平静，直接了当说出自己的要求：“五百万美元license，不含mg。”
    他如此说，崔承佑继续翻译，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金明哲连续重复了几个词，声音很大。
    崔承佑直接翻译道：“金明哲先生不敢相信，您说的是五百万美元。”
    “没关系，你可以告诉他，你的翻译没有错。”苏清越说。
    下一刻，办公室的几个家伙议论纷纷，金明哲忽然笑了笑，又看看其他人，最后才把视线转向苏清越：“恕我直言，苏总，这个条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听他说，苏清越觉得现在什么条件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强扭的瓜不甜。
    双方合作和谈恋爱一样，不是真爱，就不会真心付出，就不会有好的结果。
    生活的奔头，是以双方的感情为基础的。
    这么低的价格，已经宣告对方的诚意。
    他想着，金明哲却忽然激动起来，像是原形毕露的妖怪，说道：“这不可能的。”
    “没关系，我们大家都回去讨论一下吧。”苏清越微笑回。
    他说，金明哲忽然很大声说了几句。
    崔承佑稍稍皱眉，本来没翻译，但苏清越跟了一句：“兄弟，你继续。”
    “他说……”崔承佑稍微犹豫，但最后还是说道：“我的同事说……”
    “说什么？”
    “他说这件事五十万美元已经都是多了，你还不满意。说……”崔承佑明显不想把伤人的话，说出来。
    但苏清越又道：“你直接一点。”
    崔承佑翻译：“要不是看在您和会长有君子协定，他们本意是不想做的。很多华夏游戏都是免费求着nicesoft做的……”
    “金先生，谢谢贵方的坦诚。”苏清越说话了：“既然是这样，我只能表示抱歉。君子之间的协定，需要双方共同尊重。我不知道你指的求着你们的华夏游戏是否有，是谁，但是肯定不是我们悦道……”他说，最后做总结：“另外，如果这是李焕斗先生的意思，你也可以转达给他。”
    他说完，崔承佑翻译。
    金明哲与其他几个人瞬间愣住，先是沉默，显然没想到苏清越如此强硬。
    跟着他们议论起来，好半天。
    苏清越这个时候看看表，觉得差不多了，起身问道：“还有事吗？”
    崔承佑继续翻译。
    金明哲听着，用韩语说了两句话。他显得有点尴尬。起身想多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就那么僵硬的站着。
    最后苏清越说道：“下面我还有点事情，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谢谢。”
    接着他们站起身，送苏清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