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沉默了半晌。
顾承曜垂眸盯了会手臂上的蝴蝶结,忽然问,“为什么回来。”
阮翩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顾承曜低头看她,黑眸中是不同寻常的认真,似乎所有的痞气都收敛了干净,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回来?”
“你应该,不会回来的。”
阮翩回视着他的目光,抿了抿唇,伸手拍了下他的头发,故作轻松的扬起微笑,“说什么呢,好像你挺了解我似的。”
哪知顾承曜竟应了一声。
“是不太了解,不过……”他顿了顿,似是想将话题重新绕回去,阮翩连忙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微张的唇。
顾承曜的目光刹那间暗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阮翩看着那双眼眸,漆黑的颜色下涌动着一丝危险和试探。
她微笑了一下,半跪在沙发上,欺身而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像是想要把局面掌握在自己手中,轻声问道。
“你以为我不会回来?”
顾承曜眸光深邃,菱形的唇挑起一个弧度,略微轻嘲,“老子让你先走,大概也因为这样吧。”
阮翩沉默了。
本来,的确是不会回来的……
两个人面对一群追兵,一方要留下来反抗,另一方按着道上所谓的“兄弟义气”,明知此时走为上计,明知他们的目标与自己并不相干,也还是会回来助阵。于是先行离开,就变成了“胆怯”的代名词。
阮翩性格张扬如火,率领着小妹打架时也凶得很,没人会认为堂堂阮姐在这种情况下会抛弃同伴。
但实际上,这只不过只一种审时度势罢了。
阮翩严格来算,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
她是个暴君。
人格魅力让她将一群内心迷茫的青春少女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做着年少荒唐的事,放纵着自己的空虚,体会着别的年轻人难以体会到的愉悦。
但比起那些动辄就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领袖,她只会引诱着自己的子民,和她一起征战,再为她奉上她想要的一切。
经历让阮翩早熟。
阅历又让她年轻。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少女。
此时的她,或许想得到,但不会想得深。面对面前人的揭露,她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
她说:“你看不起我?”
顾承曜看着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出乎意料的没有冷嘲热讽,他扶着阮翩的腰,抬头望了望天花板。
“说实话,老子觉得……活着其实挺没意思的。”
他喃喃道,像是习惯了孤独,又厌倦了孤独。
“你看我挺牛逼的,可我活到现在,一直是一个人。”
“你……”
“我还有一群好兄弟,对吧?”他嗤笑。
阮翩沉默。
“因为我强大啊。”他抬起那只被包扎的手臂,握了握拳,“所以他们崇拜我。”
“可如果我不再强大了呢,我没那么牛逼了呢?”
他黑眸沉沉,“也许会有几个人留下来,但最终,他们都会跟着另一个‘哥’。”
阮翩抬手,手指划过他斜飞的眉,像一笔划在纸上的浓墨。
顾承曜抓住她的手指,抬眼看她。
“你不一样。”
他皱着眉,笨拙地组织着语言,“你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些……”
“你只是想让别人害怕你,至于其他的,你都不是很在乎。”
阮翩轻吸了一口气。
他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她挣开他手掌的包裹,双手轻轻捧住他英俊的脸颊,凝视着他的眼睛。
顾承曜僵住。
她慢慢低下头,直到她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直到他仍然未干的湿发将冰凉传上皮肤,直到她在他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我本来已经走了的……”
少女呼出温热的气息洒在青年高挺的鼻梁上,她嫣红若桃花的朱唇近在咫尺。
顾承曜揽住她腰间的手掌收紧。
她含水的目光美丽得近乎蛊惑,“可是,我又回来了……”
你看穿了我热情之下的冷漠。
我发觉了你张扬之下的孤独。
我们完全不同,可又出奇的相似。
互相,吸引着。
阮翩不由得回想起那时的挣扎。
她奔跑着,迎面的风吹着皮肤生疼生疼的。
她抹了把头上溢出的薄汗,身体告诉她保全自己,脑子里却全是他的模样。
他把她护在身后的脊背,雄壮有力,像一座结实的高山。
他浓黑的眉眼,桀骜不驯的神色,凶恶又嘲讽的语气。
他拐入巷口的身影,雷霆万钧的气势,和那一群至少有十个的混混。
她忽然顿住脚步,鞋底与地面粗糙的尘沙磨出一声刺啦的摩擦声响,好像在劝她不要冲动。
可她还是冲动了。
低骂了一声,攥着拳,猛地回头。
那微扬的马尾,在风中荡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宛若漆黑的弦月,却比洁白而完整的圆轮,更加动人。
——
即将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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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抵不过年少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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