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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妇_分节阅读_32

    如今不一样了,大丫的姑爷来了,不仅没追究大丫周济娘家的事儿,还来接他们一家去冀州过日子,刘氏能不欢喜吗。
    可欢喜过后又不禁犹豫起来,一家子这么多张嘴呢,就算大丫婆家的日子好过,白养着四个人,日子长了,婆婆姑爷能干?听那个小五说王家还有个小叔子呢,大丫这是拿着婆家的家产填娘家的无底洞啊,不行,自己不能害了大丫。
    想到此,努力堆起个笑道:“姑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有碧青送过来的粮食,日子还能过得去。”
    旁 边的王大娘一听,忙道:“过得去什么啊,碧青娘,这会儿可不是要强的时候,也不瞒你,我也打算着去冀州投奔娘家去了,这深州活不了命啊,虽说投奔娘家的名 声儿不好听,可到了这会儿也顾不得了,不为我自己,也得为我家三个小子打算,不能让他们活活饿死,去年还盼着今年能下点雨,可这老天爷生生的一点儿活路都 不给咱们留,正巧借着姑爷的东风捎我们一程吧,老妇人这给您磕头了,若得活命,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姑爷的活命之恩。”说着就要磕头。
    大郎忙扶起她:“您也是长辈,又是大郎的乡亲,这可使不得。”
    碧兰拽了拽娘的衣角小声道:“娘,咱们去吧,地窖里的粮食快吃没了。”说着有些怯怯的看着大郎:“姐,姐夫,真是来接我们吗?”
    大郎点点头:“咱们是一家子,以后就在一起过日子。”
    刘氏看向当家的,沈四平看了地下的儿女一眼,叹了口气:“收拾东西跟姑爷走。”
    为了接人,大郎没骑马,雇了辆牛车过来,可没想到是两家,就坐不开了,好在王大娘家的三个儿子都老大了,她家男人身体也算健朗,吃了顿饱饭,走几十里路还能撑得住,等一进深州城,再雇一辆牛车就是了。
    两家这么多张嘴,吃了半年,小五送来的粮食也差不多吃光了,就剩下那几块番薯跟几斤白面,烙成饼当干粮带着,行李没什么可带的,被褥衣裳早都破烂的没法要了,大郎就拿了床破被子垫在牛车上,让病歪歪的老丈人坐上去。
    碧兰碧海刘氏王大娘也都上了车,都饿的皮包骨,没什么份量,人多也不显,王大娘的男人跟儿子都在下头跟着走,走了半天,到天擦黑的时候才进深州府,在深州府找了个客栈凑合了一宿,转天一早又雇了辆牛车,两家人往冀州赶。
    沈四平两口子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生怕哪句话说差了,惹姑爷生气,大郎有时都纳闷,丈人丈母娘这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就生出小媳妇儿那么刁钻的丫头来。
    倒是两个小的,时候一长就熟了,不跟刚见时一样,害怕这个黑铁塔似的姐夫了,碧海是男孩子话还少些,大多时候都缩在刘氏怀里睡觉,倒是碧兰有了精神儿,叽叽喳喳的问大郎问题,什么姐夫家在哪儿啊?村子里的人多不多?有没有跟她一样大的,有的话比她高还是比她矮……
    小丫头实在太寂寞了,沈家村都没人了,以前跟她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走的走,没走的也都饿死了,这一听说去姐夫家住,心里自然对未来生活充满向往.
    刘氏呵斥了她一句,才算闭上嘴,大郎指了指前头不远的城门:“前头就是冀州城,从冀州城过去,再走三十里就到家了。”
    自从进了冀州府地界,刘氏就知道自己一家子不会饿死了,五月正是麦子熟的时候,两边金黄的麦穗沉甸甸的把麦秆儿都压弯了,忙着收麦子的农人,欢喜的把地里的麦子割下来,打成捆,在牛车上码的老高,人人脸上都挂着丰收的笑容。
    早听人说冀州富庶,不亲眼看见,刘氏都不信,他们一家赖以活命的野菜,遍地都是跟蒿草长在一起,没人理会。刘氏也不禁开始想,王家村是什么样儿呢。
    过了冀州城走了一会儿,到岔路上,王大娘一家就跟大郎告辞了,说她娘家就在前头的村子,到这儿就认识了。车钱一早就给了的,大郎只是嘱咐车把式把人送到家,这才往王家村走。
    知道亲家一家子要来,二郎这两天干完了活就在道边儿等着,远远瞧见大郎的牛车过来,看清了赶车的是大哥,莫转头就往家跑,进了院就忙道:“娘,嫂子,来了,来了,大哥接着人来了,我瞅见牛车了。”
    碧青一听,哪还待得住,丢开手里的活儿就往外跑,何氏也忙跟着出去了,大郎的牛车到了跟前,大郎刚扶着丈母娘下了车,碧青叫了声娘,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一头扎在刘氏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刘氏那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还说这辈子娘俩见不着面儿了呢,这会儿抱着闺女真跟做梦差不多,刘氏忍不住偷着掐了自己一下,感觉丝剌剌的疼才确定这不是做梦,真见着自己的大丫了。
    大郎挠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小媳妇儿使坏的时候,他不怕,用心眼子的时候,他也不怕,唯独就怕小媳妇儿哭,小媳妇儿一哭他就觉得心里头一揪一揪的难受,想劝吧,又不知道说什么,任由娘俩这么哭下去,又实在心疼。
    正不知怎么好呢,忽听她娘道:“碧青,你爹娘一路辛苦,还是先家去吧,你爹还病着,可吹不得风,,往后日子长了,娘俩有多少话说不过来呢。”
    刘氏这才推开怀里的闺女,就算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可这一见碧青的婆婆,刘氏悬了一道的心就算放下了,一瞧就是个善心人,想想也是,若真招不得,也不会大老远让大郎去接了,。
    上前一步道:“姐姐这份大恩,我们一家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何氏挽着她的手道:“一家人说这个就远了,走吧,家去再说。”拽着刘氏进院了。
    碧青给她爹见了礼,沈四平也是两眼含泪儿,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张嘴终究没说出来,大郎二郎一边儿一个扶着进去了。
    碧青抹了抹眼泪,看着从刚才就瞧着自己的弟妹,笑道:“怎么,不认识姐了?”
    是有些不认识了,在两个小的眼里,记忆中的大姐不是眼前这个样儿,没有眼前的漂亮,也没有眼前的高,可仔细瞧瞧,又觉得就是大姐,两个小的这才喊了声:“姐。”
    碧青笑了,摸摸她们的头:“走,姐今儿给你们炖肉了。”
    碧海睁着懵懂的大眼望着碧青:“姐,肉比娘蒸的馍还好吃吗?”
    一句话说的碧青眼泪又掉了下来,擦了擦点点头:“好吃。”一手拉着一个往里走,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有自己在,就不会让弟妹再挨饿,苦日子她们一家子过够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第39章
    刘氏一早就起来了,事实上,昨儿晚上就没怎么睡,生怕这样的日子是自己发梦,怕一闭上眼,梦就醒了,这样的梦她想多做一会儿。
    直 到天快亮了,才闭了会儿眼,听见窗户外头嘹亮的鸡叫,忙坐了起来,侧头看看,丈夫正睡得香甜,就着窗户外头的亮儿,能瞧见丈夫脸上未退尽的欢喜,不知是不 是心理作用,丈夫蜡黄的脸色仿佛都好看了许多,小海缩在他爹身边儿,睡着觉还吧嗒嘴,不知做什么梦呢,脸上的笑很满足。
    刘氏不舍得吵醒丈夫儿子,轻手轻脚下了地,碧兰昨儿死活不回来,跟着碧青在旁边院睡了,昨儿到这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来得及打量,这会儿刘氏里外看了一遍。
    虽是旧房收拾的极干净,比沈家村那个破破烂烂的家,不知道强多少,外间屋拴着绳子,簇新的手巾就搭在绳子上,旁边儿有个陶盆也是新的,屋子角有个大水瓮,盖子上放着水瓢,掀开盖子瞧了一眼,满满一瓮水,清的能照见人影儿。
    这是吃的水,可不能用来洗脸,刘氏记得昨儿二郎说旁边有个水坑,便拿了毛巾出去了,想去坑边儿上洗把脸。
    两家的院子本来就挨着,王富贵家的老宅荒了好些年,中间的墙都塌的差不多了,好在屋子还算过的去,收拾收拾能住人。
    桃 花娘让她家两个大小子,前儿特意过来,就来把剩下的墙也拆了,说一家人这么住着才敞亮,所以,如今两个院子合成了一大院,家里养的鸡可得撒欢了,一早上起 来,那只花尾巴的大公鸡,就跳到刘氏住的这边儿来,仰着脖子叫的欢实,见刘氏出来,抖了抖自己的花尾巴,绕着院子溜达了一圈,才威风凛凛的回去。刘氏稀罕 的不行,拿着手巾没去坑里,先去了鸡窝。
    碧青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娘扒着鸡窝看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会儿又去瞧鸭舍,最后趴在猪圈边儿上,看着两只猪仔嘴里嘟囔着:“养了这么多鸡鸭,还养了猪,得多少东西喂啊……”
    碧青心里一酸,见她娘肩膀上搭着手巾,便道:“娘这是去做什么?”
    刘氏听见碧青的声儿,回头愣愣的看着闺女,一张小脸在晨光中有红似白的好看,个头也窜高了,记忆中那个头发黄黄,骨瘦如柴的丫头,一晃眼就长成了婷婷少女,乍一看仿佛瞧见了自己年轻那会儿。
    三 个孩子最像自己的就是大丫头,虽说碧兰也随,比起她姐却差一些,忽想起昨儿晚上的饭,忙上去把碧青拉扯到一边儿小声道:“你婆婆是个良善人,姑爷也厚道, 你小叔更是没话说,可越是这么着,咱越的好好过日子,要不是沈家村实在活不了人了,我跟你爹也不会厚着老脸来牵累你,如今来了已是知了你婆婆的大恩,不能 太过,有口吃的能活命就行,昨儿你实在不该预备那么些吃食,还炖了肉,天老爷,地主家一年到头才炖几次肉,这不年不节的,你就炖了那么一大锅肉,你婆婆嘴 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想呢,哪有这样过日子的。”
    碧青知道她娘是穷日子过的太多,看不惯这样,自己辩驳也没用,究根结底是因为穷,等这样的日子过长了,自然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自己听着就是,若是说什么,不定她娘更有一车话要教育她,自己听还是不听,索性装糊涂的好。
    支吾两句岔开,知道她娘要去坑里洗脸,不禁摇摇头:“娘,那坑里的水可不干净,您瞧这个接雨瓮里的水是专门洗脸用的,以后您就舀这里的水就行。”说着拿陶盆子过去舀了一盆水,刘氏洗了把脸,就见一个不认识的汉子,挑着水从外头进来。
    刘氏一愣,碧青道:“王兴兄弟不说今儿不用你挑水了吗,你大郎哥家来了,一会儿让他挑就成了。”
    王 兴把水倒进瓮里道:“俺天天挑习惯了,一天不让俺挑,这心里总跟有什么事儿似的,嫂子就别跟俺客气了。”看见刘氏,忙撂下手里的桶道:“这是亲家婶子吧, 昨儿俺娘听说婶子来了,就要跑过来跟婶子说话儿,叫俺爹硬拦下了,说婶子好容易跟大郎嫂子见面,不定有多少话要说呢,俺娘这才没过来,咱家地头的苜蓿还算 嫩,今儿一早就去地里挑苜蓿去了,说叫嫂子给婶子包顿猪肉苜蓿馅儿的饺子尝尝。”
    王兴儿心眼活儿,嘴又甜,手脚还勤快,在王家干 活儿从来不惜力气,碧青觉得,自己这一百文花的太值了,有了王兴,基本上家里的力气活儿都让他包了,自己跟婆婆二郎也就喂喂鸡,放放鸭子,养养猪,地里的 活儿,王兴两个哥哥捎带手也帮着干。碧青不会亏人家,王兴的大哥秋后娶媳妇儿,自己送份厚礼过去就什么都有了。
    等王兴走了,刘氏才低声问:“这是谁?怎给家里挑水?”
    碧青道:“是咱家雇的人,家里头人口少,有些活儿忙不过来,。”
    刘氏愣愣望着走远的王兴发呆,雇人?地主家才雇人使呢,庄户人种地过日子,哪有雇人的,正想说闺女几句,忽见姑爷走了出来,也只能先不说了。
    昨儿闹哄哄,小媳妇儿跟丈母娘见了面,又是哭又是笑的折腾了半宿,自己在旁边儿抓耳挠腮的使眼色,小媳妇儿一点儿没搭理,想亲小媳妇儿一口,根本是妄想,大郎就琢磨着今儿早点儿起来,逮着小媳妇儿先亲一口解解馋再说。
    不想一出来就看见丈母娘站在院里,大郎哪好意思往前凑,叫了声娘,见小媳妇儿瞪他,不大情愿的去接雨瓮舀水。
    他 小媳妇儿事儿实在的多,自从上回亲了嘴之后,小媳妇儿就给他立了规矩,天天早晚得漱口,只要一天没漱口就再也不想亲她,弄得大郎很是恼火,又不是娘们谁天 天这么折腾,可不漱口小媳妇儿不让亲,想想那张香甜的小嘴,大郎最终屈服了,天天漱口,几天过来也差不多成了习惯,至少在家的时候必须如此。
    碧青盯着他漱了口,就去做早饭,人多了,就分成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孩子一桌,今儿得把地里的麦子都收上来,趁着这几天日头大,脱了麦穗晒干收起来,还得种番薯呢,这可是力气活儿得吃扎实了。
    故此,早上饭是烙饼卷肉,昨儿炖的肉还有呢,捞出来切成片,用新出锅的大饼一卷,就着黍米粥,大郎一个人就吃了五张饼。
    女人多,做饭就容易,尤其碧兰帮了不少忙,说起碧兰,碧青记得自己从沈家村走的时候,妹子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这才一年就长大了,帮着自己烧火做饭,利落非常。
    爹娘弟妹的衣裳都不能穿了,昨天来的时候,破破烂烂的跟街上的叫花子差不多,叫人看着都腌心。
    爹穿的是大郎的旧衣裳,娘穿的婆婆的,小海穿二郎小时候的,碧兰身上是自己穿小了的衣裳,套在她身上有些过大,逛逛荡荡的,瞧着就可怜。碧青琢磨晚上先改小些,等忙过这阵儿再做新的。
    人一多,地里的活儿也不叫事儿了,五亩地的麦子半天就割没了,打成捆,趁着晌午吃饭的时候找王富贵家借了牛车拉回来,院子大了,正好可以晒麦子。
    拉回来的麦子一捆一捆堆了半院子,男人们干力气活,女人挂着篮子把地里落下的麦穗捡了回来,人人都是一头汗。碧青见她娘渐渐露出笑容,才算放了心。
    一家人忙活到天擦黑,终于把麦穗变成了金黄的麦子粒儿,天黑就的收起来,放到屋里,明儿日头出来再接着晒,麦子怕潮,夜里的露水,天上雨,沾上一点儿出了芽子,就全毁了。
    小五两口子是过了晌午来的,一来就干起了活儿,秀娘的病刚好些,碧青不叫她往地里跑,就让她在家带着狗子一边儿喂喂鸡鸭,这么多人呢用不着她一个病歪歪的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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