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情报也不是什么绝密的东西,江源是坐在后院的时候收到的,月华就坐在他旁边,看到他怔愣的样子她也有些感兴趣,忙问道:“怎么了?贾家又有什么不对吗?”
江源顺手把手中的纸条递了给了妻子,那张字条上写着贾赦大闹贾府使得贾母昏倒的消息……
江源不知道,贾母昏倒还只是事件的起始阶段,之后贾政和王夫人收到了贾赦要赶走贾宝玉的信儿连忙双双赶了过来。
贾政这个假正经为了自己最后的面子还在那里硬撑,死都不肯说出请求大哥留下宝玉的话。可王夫人却不一样,这位当初的贵妇人已经在这段时间的冷酷折磨下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什么菩萨心肠?什么端庄大方?这些面子上的东西她都不要了!反正当家太太的脸面也已经没了,丈夫也堕落成了从九品的芝麻官,还摆着那端庄大度的样子给谁看啊?!
王夫人虽然心里面对于贾母抱走宝玉的事留有疙瘩,总是老虔婆老虔婆的叫骂着,可是她内心之中很清楚,宝玉一天在住在贾家,那么他们全家人在老太太心里就有着份量,宝玉也可以借着勋贵的身份有个比较光明的未来,将来也可以娶个身份更高的妻子,能够坐到更高位置的官职。
可若是宝玉被贾赦撵了出来,那么他就只是个从九品小官的次子。这种身份对他不但没有丝毫的助力,请来的先生,受到的照顾,甚至交往的人群都会下降很大的层次,没人会把他当一回事,也没人愿意和他往来,搞不好这孩子就这么废了。
就算老太太还肯把他们一家放在心上,可是这个份量无疑会因为远离而有所下降。没了老太太的支持,他们还不得被贾赦给赶出贾府,连梨香院都住不了了?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们和那些腆着脸求差事的贾家分支还有什么区别?过了几年岂不就要泯于众人,彻底成为平民了吗?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宝玉离开贾府!
王夫人坚定了信念,直接开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式,往庭院里一站就开始撒泼,“大伯呀,你这是要逼死老太太才肯罢休吗?老太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她抹了抹眼睛,似乎在擦拭眼泪,“宝玉一个小孩子家家,是能吃得了多少,还是用得了多少?你这么个逼法,是为逼迫了宝玉,为了逼迫老太太,还是为了对付你的亲弟弟?!先是分家还不够吗,这次你是打算把我们全家全部弄死才甘心吗?那时候就没有人跟你争家产了,正好连老太太的那份钱你也能全部收下了是不是?!连东府的惜春丫头你都容得下,怎么就容不下你的亲侄子呢?”
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邢夫人、贾琏和王熙凤也赶紧从各自的院子赶了过来,到了这里正好听到了王夫人的这段话,把一向吝啬的邢夫人气得个火冒三丈。
她双眼一翻,不屑地哼哼了两声,怪神怪气地说道:“你家小爷吃了多少?用了多少?您还真是敢说啊。惜春不过是个懂事听话的小姑娘,哪里能和你家那位混世魔王的小爷相比?”
她指了指碧纱橱的位置,高声说道:“你家这位小少爷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手里用的是金银玉器,身边跟着十八个大小丫鬟,十几个小厮,四个奶娘,四个书童,再加上什么针线上人啊,洒扫上人啊,至少还有十几个人伺候着他……下面的婆子和仆人还没算上呢。”
“至于吃东西,这位小少爷可有一顿饭少花了金银?什么燕窝鱼翅也不过寻常,就连什么南来的新鲜果子,宫中制法的点心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还有呢……”这邢夫人脸上的腮肉抖了抖,满脸满面的厌恶之情,“满院子的丫鬟但凡嘴上涂了胭脂,他哪个没尝过?每日里恨不能吃掉一盒子胭脂水粉呢。那上好的胭脂难道不要钱吗?明面上他月例是十两银子,就这点钱还不够这位宝二爷花销一天的呢。我的好二弟啊,你这一个月月俸是多少银钱啊?”
这话说的可谓刻薄无比,听得旁边站着的贾政一阵阵脸红,若不是他知道此时不是时候,估计已经冲上去狠狠抽打贾宝玉一顿出出气了。
邢夫人一拉脸,眼神里满是鄙视,冷冰冰地说道:“若不是你们二房的拖累,这府里的日子能过的这么艰难?为了你家元春的事情我们老爷已经搭进去百八十万两雪花白银了,难道现如今还要接着替你们养儿子不成?”
“我本道二弟你是个会读书的,弟妹也是高门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不像我这等小门小户的小女子这般没有脸面没有礼数,合该早早把自己儿子领回去亲自教养才是。谁知这高门大户出身的人也有没被家里面教出来的,什么过庭训都当成了耳旁风,这脸面倒是有了,怕是比城墙的拐角还要厚,里外里装聋作哑的当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呢。”
她瞟了一眼碧纱橱,“你们家这位公子爷可是真真的难养,一年怕不得花掉上万两银子?我这府里面正经的爷们琏二爷花销还不如这位宝二爷的一半呢,这么贵重的亲戚我们这等穷人家可养不起了,还是快快领回去供着吧。”
邢夫人站在那里小声嘀咕了几句,说是小声嘀咕,整个院子的人都能听得见她的自言自语,“都是读书了之后当官的,那位林如海林大人还知道每年给自己女儿送五千两纹银贴补花销呢,这才叫真正有体面的人。可不像某些人啊,一文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来用,把自己的儿子丢到别人家里来偏偏一两银子都不肯掏,却要别人像供着神佛一样供着他,这占便宜占的好啊,果然是有皮有脸的人家,难怪念了一辈子的书连个举人都没捞到呢。”
这位邢夫人是好话一句都不会说,难听的话一溜一溜的,这一串的组合拳狠狠地打在了贾政全家的脸面上,偏偏让他们无法辩解。
贾琏这时候已经惊呆了,他哪知道这位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继母还有这样的水平啊,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平日里最会说话的王熙凤也听的无话可说,站在贾琏身后惊诧地张着嘴,完全被与平日里的形象反差巨大的邢夫人给吓傻了。
贾赦眯起了眼睛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位续弦的夫人平日里的确是不着调了点,关键时候倒是表现很突出,总算没白娶一回。
邢夫人得了自家老爷的赞赏,心情一好又开始批驳起二房众人来,“说到争家产的事,你们二房还真有脸说话啊。祖宗的家业这么多年就攒下老库里面那么点儿银子,可是你们这一房倒好,养出个赔钱货的女儿,把整个祖宗家业败了个一干二净,还得卖铺子卖地往里填。我还想问一问呢,是不是你们觉得反正自己也捞不到多少,所以干脆全都败了出去,让大家谁也别想得到?还损人不利己啊!”
她头部昂起,两腿叉开,两手叉腰,骂人的架势就像把剪刀一样,“说起孝道来,你们二房可真是孝顺啊,先是生个二儿子克死了家中的老太爷,再就是孝期生子玷污了贾家的门风。老太爷临终前搭上一辈子的情面给你们二房求下来一个六品的主事职位,可是现在呢?二弟可真是个大能人,这些年来官是越做越小,现在都成了从九品了,再想降都没地方降了,再降就是看仓库的小吏了吧。你可真是光耀门楣啊,祖宗地下有知都得火冒三丈,恨不能气活过来。”
她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老太太之所以晕过去还不是被你们家的二少爷贾宝玉给克的,难怪你们口口声声要把宝玉给留下呢,这宝玉克人的本事这么厉害,把老太太和我们大房都给克死了,你们二房不就可以兵不血刃夺下全副的家产了?你们还真是好算计啊,别人想要学都学不会啊。”
邢夫人泼妇气场全开,王夫人完全不是对手。邢氏本身就是破落户出身,父亲早早的没了,她若不厉害一点儿还不得被外人和那两个兄弟给欺负死啊。过去没露出来是因为没有必要,现在用得上了她简直是所向披靡!
“你们要是不服气就往上面告啊,圣上他老人家金口玉言你们二房內纬不修,这等以儿子克母亲兄长的事情再闹出来,好二弟,你这个从九品的小官也就做到头了吧!”
邢夫人喘了一口气,算是告一段落了,可这些话语句句都扣到了点子上,让王夫人还口都还不了。
王夫人最大的依仗就是兄长王子腾,可是王子腾现在根本就不在京中,她最大的依仗没了,说话自然也就短了底气。她现在能攀扯的不过就是一口咬死大房气昏了老太太而已,可是这大房张口就说是宝玉克晕了老太太,如今这整个府宅都是大房的人,还不是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没得办法了,王夫人一咬牙祭出了最后的撒手锏,她本没有打算这么早就用出来的,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想用也不成了。她阴沉着脸说道:“我本是不想说的,这是你们大房逼的我,你们以为自己没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上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贾赦开始还不在意,可是一看王夫人那严肃的表情就觉得事情不太对,连忙一挥手赶走了院子里所有的仆人丫鬟,将二房的人带进了旁边一个宽敞的耳房里。
见整个房间只有大房的四人和二房的夫妻,没有一个外人在场。贾赦这才皱着眉说道:“王氏,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夫人冷哼一声,“我手里面可是攥着足以让你们抄家夺爵的把柄,现在你还要和我呛声吗?”
“你有什么把柄?”贾赦皱紧了眉头,这王夫人已经连弯儿也懒得拐了,语气也很有自信,看来是真的攥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却是什么呢?
王夫人眉毛一挑,言道:“我虽是个女流之辈,大字都不识几个,可是朝廷颁布的律法也是懂得一些的。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有位首辅大人是因为什么被免官抄家,全家发配边关的?因为‘取息过律’!”
她大概也不知道“取息过律”是哪几个字,所以虽然咬字非常狠,发音却有些含糊,“放印子钱倒是不违法的,可是利息过高就是夺爵免官,抄家发配的罪名了。不巧,前一段时日我找了你家的儿媳,我那好侄女王熙凤,合伙放了一笔印子钱来补贴家用,刚刚好超过了官家给出的利息……”
王夫人勾起了嘴角,好像胜券在握一般,压低嗓音说道:“这钱虽然是两家一起放出去的,可是那折子上盖的印记却是你们大房的,我那好侄女正是主犯,若是我将此事宣扬出去,我家老爷最多是丢官赔钱而已,你们大房全家却要抄家发配!我本来是不想一拍两散的,毕竟损人损己并不是好事,这是你们大房逼我的!既然你们不要我们家过得好,那么我们两家只得一起遭殃了!”
当年首辅被罢官夺爵是何等大事,贾赦虽然是个纨绔又怎会不知!印子钱的事本就有损阴德,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就是一场大祸啊!
现如今世家紧紧盯着他们贾府呢,就等着他们露出一点尾巴来,就要将他们往死里弄,可这大王氏小王氏竟然敢闹出这等事来,岂不是生怕他们全家死不了?!
还贾政不过是丢官赔钱?那楚家肯放过贾政吗?若只是皇帝论处还算好的,可要是世家咬死了不肯放,再闹出些其他事端来,就是要把他们全家往死路上逼啊!他们整个荣国府一脉就算是了账了,祖宗家业全数毁于一旦啊!
贾赦只觉得怒火上涌,眼前发黑,狠狠一巴掌落在了王夫人的脸上,把她扇得原地转了一圈滚倒在了地上。王夫人还没等叫喊出声,贾赦同样的一巴掌也打在了王熙凤的脸上,直把王熙凤也打了个跟头,正正好好压在躺在地上的王夫人身上,将她的声音给压了回去。
贾赦狠狠指着这两个毫无见识的王家妇,咬着牙逼出了一句话,“贾家若是亡了,也不用别人动手,我亲手掐死你们两个贱人!”
☆、第五十六章 迎方涵西域得助力逛街市侯爷降疯马
贾赦将这件放印子钱的严重性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了这两个败家的妇人听,果然把这两个不懂装懂,不识字不懂法的妇人给吓住了。
贾政听完以后,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他的原配夫人竟然敢瞒着他干出这等祸事来,简直是把他恨得牙根都痒痒!这个假正经伸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王夫人的脸上,将她的后槽牙都打掉一颗。这还不解气,他简直恨不得休了这个误事的黄脸婆,可是一想到身为一品大员的内兄王子腾,他又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他的官职都已经降到降无可降了,若想要起复依靠大房这边是没指望了,全得依靠王子腾来使力,现在却是不能推走这一门亲戚。
一向性子软和的贾琏也怒视着自己的妻子王熙凤,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平日里还当她是个聪明人呢,可是结果呢?全布都是自作聪明!面上明白,心里面却糊涂,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都敢做出来,她以为她是谁啊?就连天王老子都有不能做的事情呢,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内宅妇人!
难怪这些日子二房的大王氏总是来找小王氏说话呢,难怪她们时不时就要一起出门呢,原来就是去办了这些蠢事!
追究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印子钱的事情彻底抹平!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他们两家就都没有活路了。
贾琏临危受命去平了印子钱的事情,烧了借据,烧了折子,毁了印信,用银子封住那些证人的嘴,千万不能将事情传出去。贾赦却是一阵阵头疼,就算没有了物证,还有那许多人证活着呢,他总不能把借印子钱的人都给宰了吧?有这些证人在京城一天,他就不敢把王夫人往绝路上逼,要不然谁知道这个蠢夫人会不会脑子一热就将整个贾家给牵连了进去?将这些证人送的远远的也是需要时间的,那么在处置完这些证人之前,他都不能把贾宝玉怎么样,这怎能不让他抑郁?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大房二房各退了一步。贾宝玉还是要养在老太太这里,可是他的花销大房一概不出,无论是他的衣食住行,玩的用的,还是仆人丫鬟婆子随从的花销都得二房来出。贾政这个迂腐之人实在好脸,没有法子,只能同意了贾赦的要求。
这场闹剧颇有些虎头蛇尾,不过贾家大房和二房之间最后一点面皮也已经撤掉了,以后他们两房之间再也不是亲戚,倒成了仇雠……
贾府被攻歼得如同风中摆柳,雨打荷叶,每日里惶惶不安,人人自危,江源却又忙了起来。
让他忙起来的就是一件事——方涵回来了!
方涵是江源的同窗,又是同年,他的父亲工部尚书方越也是司徒晟的得力部下。方涵受命出使西域,这一去就是整整五年,如今终于得以归来,岂不是可喜可贺!
方涵一归来就被司徒晟召见,江源也同样在场,他们需要知道方涵这几年来于西域之事可有什么进展,是否达成了既定的目标?
风尘仆仆的方涵也不说什么寒暄的话语,稍微理了理思绪,便开始汇报起这几年来他出使西域的情况。方涵当初就是带着任务离开的,他的任务就是联合西域诸国,为围攻北蛮国的战略打下基础。
要前往西域诸国最近的一条路便是穿过北蛮国的地界。方涵带领着随行的人马换上了北蛮人的服装,学会了北蛮人的语言,小心地穿越北蛮的领土。
他们白天要在隐蔽的山中休息,晚上才出来匆忙赶路,途中数次险些被遇到的北蛮人识破身份,多亏方涵机敏聪慧才躲过了危险,如此这般整个使团足足耗费了数月的时间才穿过了北蛮的领土到达了西域。
刚开始出发的时候方涵带了一百多人的随行人员,可是等到到达西域时,整个使团只剩下了六十余人了。这一路上缺少食物、饮水的补给,缺乏药品和治疗,环境干旱,气候恶劣,随从们不是饥渴难耐就是因为温差巨大多变的天气而身患重病,很多人就是这么葬身在了大漠,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终于到达了西域,方涵开始游说这些小国的国君与大靖联合起来反抗北蛮。可是不少国家的国君早已经被北蛮人吓破了胆子,甚至本身就成了北蛮国的附庸,一听说方涵要找他们来对付北蛮国,立刻就要扣押方涵,甚至要杀了他向北蛮请功。
借助随从们的保护,方涵数次死里逃生,其中一次更是胸口中刀险些丧命。中间耗费了数年时间,方涵出使了几十个小国和部落,终于找到了可以合作的人选——宁远国和月氏。
宁远国就是古称大宛的国家,这时候的宁远国在西域算是一个不小的国家了,以出产名马而闻名天下。宁远国的国主听说过大靖朝的富庶,愿意以马匹来交换金银、盐、茶、瓷器和丝绸。不止如此,他还提出如果宁远国没办法提供足够的马匹的话,他还会代靖国收拢极西之国的马匹一起卖给靖国。不过出兵的事,这位国主死咬着不松口,说什么也不同意出兵讨伐北蛮。
而月氏则与大宛不同。他们被北蛮人夺走了草场和领地,更被北蛮人杀死了他们的首领,还把他的头骨做成了酒杯,如此奇耻大辱根本无法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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