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溺惯了的少千岁如何能说得明白,朱绍便摇头笑了,叹口气又说:“王爷,其实您也不是非他不可,你若爱彪形魁伟的壮汉,也有许多主动甘愿的。我胡乱说个理儿给您听听,也算是个不是主意的主意,便是刚才那首白话诗,有时候腾空烈焰虽然来势汹汹,势如烧天一般,可不过是一时的激烈,蓦然间,就又空落落了,其实热乎不到哪去,还不如火炉中煨著的老树根,虽然烧得慢悠悠,却始终是暖烘烘的,什麽都能!烂了。这人虽说都怕打,没人挨打是不疼的,怕打怕打,可最多也不过是给打得怕了,可没听说过有人心是越打越热乎的。”
宗瑞愣愣看他,嘴唇动了动,垂头不语,过了半响,突然小小声道:“连你都要说我有错了是不是……”
朱绍忙道:“小人不敢。”
宗瑞低声道:“我到底哪里不好,怎的好像还真是我错了一般。罢麽罢麽,他不过一个山野毛贼而已,还要我怎的?”委委屈屈上了,倒在床上蒙头不出声了。
朱绍摇头叹息,行礼告退了。
宗瑞连日闷闷不已,时不时便来厮缠彭天虎一回,只因彭天虎进来情绪激动,那软筋散毕竟不是什麽好东西,恐怕他急起来伤身体,就不再用这药了,只换了药效缓和的绵绵散,早晚一回给彭天虎服用,虽然仍是手软脚软,可下地行走,都自如。夜里宗瑞经常难捱,总想著那人,辗转反侧,夜里只觉手冷脚冷,伸伸腿都触冷,孤零零好失落,常常整夜不眠。偏又不好赖著人家同睡,因为没了软筋散的借由,人家张口只管臭骂他,骂得累了,翻身就睡,鼾声如雷,睡得醒了,再接著臭骂,一不小心,只怕就要挨人家拳脚了。所以宗瑞这些天过得相当憋屈。
到了立冬这天,宗瑞叫裁缝给彭天虎裁了新袄,他自己也穿戴一新,冠带整齐,临出门,又叫人把冠摘了,重梳头换了一顶文生公子巾戴,两人都披上大氅,带上众侍卫,都做普通人打扮,和彭天虎共乘一顶轿子,往街上看热闹做耍子。
彭天虎害那绵绵散虽柔缓却药效奇特时长,身上气力不足,宗瑞又特意给他手上脚上带了锁链桎梏,锁链长度将将够迈开步子,手臂也只能伸开肩宽。彭天虎气怒交加,如何愿意这幅怪模样到众人前丢人现眼,可架不住宗瑞生拉硬拽,强拖上轿,往燕州街心一座大酒楼去了。
宗瑞早叫人安排好了一切,在三楼临街,围屏桌席早已设放,陈列美酒佳肴,整座酒楼今日只接待他们这一拨贵客。天气虽冷,可楼上兽炭频加,很暖和。彭天虎一看他就心里火气腾腾的,偏宗瑞还不消停,就像没赶过集上过街似的,看哪哪都觉得新鲜有趣,扒著楼窗户,往街上左看右看,伸手比划著给彭天虎形容:“心尖,你看你看,可真热闹,那有个用草叶子编著玩的摊,灯笼蛤蟆都编得可像了,还有喊磨剪子锵菜刀的,那边有个挂蓝布的棚子,幌子上有字,写的什麽‘避邪……驱瘟……道地药材’,摊上摆的龟壳、披鳞挂甲的一整条蛇蜕,还有许多动物骨头,看著挺好玩的。布摊吃食摊胭脂水粉,卖什麽的都有,你不过来看看?我看那边还有个吹糖人的,你要不要?我给你买一个吧。”当真就叫过来一名侍卫,指著那糖人摊吩咐,去把摊上所有形状的糖人都买两份来,那侍卫依言照办。
宗瑞难得看一回儿热闹,在那看得兴致勃勃,一面连声招呼彭天虎,要叫他过来同看,彭天虎心中不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被他磨叽得烦了,只管骂他“住了鸟嘴!”,宗瑞回头看著他,自己还嗤嗤的笑呐。
突然听见街上敲锣,一个洪亮嗓门道:“诸位朋友,常言说得好,出门靠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朋友多了路好走,逢山开路遇水填桥,在下不是本地人,只因我有个兄弟失散此处,我来寻他,列诸位就当周济周济我这穷汉,我跟我这个小徒儿卖把子力气,给老少爷们好好练一场,诸位多帮衬我几个钱,好叫我继续去寻我那失散的老兄弟,就算到了初一十五,五色旗插满大江南北,逢山开路三千里,遇水造桥万丈高,咱兄弟也忘不了诸位的好。
彭天虎闻听,登时心头巨震,猛地扔了酒碗,几步抢上前,顺窗户巴望,急急寻那声音来处。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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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英雄波折寻内弟,翼王冷眼察端倪
彭天虎突然冲到窗前,手握窗棂,指节暴突,极力张望,宗瑞一见之下,立刻起疑,连忙顺目观瞧,见斜对个一座茶楼前有块空地,围了一圈子人,场子里有三位练把式,正敲锣打鼓开张呢。正当央高声吆喝开场白的是个中年汉子,宽肩阔背细腰身,身材高大匀称,相貌堂堂,虽说穿著一身粗布旧衣,可难掩其天生的英雄气概。
就听这个汉子又道:“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常言道,说的没有唱得好,咱们哥几个也就闲话少说,先给列诸位献丑唱一个,也算咱哥仨叫开了今儿这场子,还望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多多捧个人场。”旁边锣声一起,就听这个汉子亮开嗓门,也不知怎麽就那麽赶巧,这个汉子抬头做派,怒发冲冠,伸手一指,正朝著宗瑞他们这方向,高声唱了一段戏词:“昔日有个三大贤,刘关张结义在桃园,弟兄们徐州曾失散,古城相逢又团圆。关二爷马上呼三弟,张翼德在城楼怒发冲冠。耳边厢又听人呐喊,老蔡阳的人马来到了古城边。城楼上助你三通鼓,十面旌旗壮壮威严。哗喇喇打罢了头通鼓,关二爷提刀跨雕鞍。哗喇喇打罢了二通鼓,人有精神马又欢。哗喇喇打罢了三通鼓,蔡阳的人头落在马前,一来是老儿命该丧!二来弟兄得团圆!”
要说吧,这汉子嗓音洪亮,唱得是真不错,做派也足,周围瞧热闹的立刻就喝起彩了,可宗瑞在楼上咋听著这麽不是味儿呢,越琢磨就越别扭,心里就来气了,伸手一拽彭天虎袖子,撅嘴道:“你看他们什麽,都是些野路子,上不了台面,唱得有什麽意思?你要爱听戏,哪天我让人把燕州有名的戏班子全都给叫到府里随时伺候著,你想听什麽,可著你随便点,我陪著你,那多带劲儿。你来,跟我回桌再吃点喝点,别看他们这些人了,有什麽好看的?我瞅著这几个人就不像良善之辈,哼,怎偏来这里搅合,真烦人,你等著,我这就让人赶了他们远远的去!”
说著话就要支使身边侍卫到街上去驱赶这几个练把式的。
彭天虎横眉竖目,猛一甩手推搡宗瑞,怒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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