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着急的追问,“你咋就卖了,接着种不成?我可听人说这金银花还只有咱家种着。”
李廷恩笑道:“种药苗原就是郑家的本事。郑大夫帮了咱家许多忙,这回又指点我种药,我这算是报恩罢。”
李火旺一听就附和,“对,得人恩果千年记。咱家不是那忘恩的人家,别说是卖了,就是送给郑大夫都使得。”说着警告的看着范氏。
范氏自打李火旺将她手里头的银子除开早前偷偷藏下的都收了回去之后性子好了许多,她讪讪的笑了两声,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的顶着李火旺的怒气问,“那药苗咱家能卖多少银子?”
李廷恩笑容扩大,缓缓道:“这金银花只能治些小症状,我原先是想给三姐她们攒点买布银子,没想郑大夫价开的高。”他故意顿住话,看范氏两眼发光,语气愈发舒缓,“算下来,还了四叔欠先生的一千两,还能有一二百两罢。”
“这么多!”范氏身子都开始打颤了,她还没说话,就听到李火旺怒气腾腾的声音。
“你又想做啥。老子告诉你,太叔公那里文书还在那!你少打廷恩手头银子的主意,老四败了家里那么多银子,老子还没跟你算账,都是你把这畜生惯成这副德性。要不是他,廷恩这回挣的银子都够舒舒服服上京里头考试了,结果全给他填窟窿了!他要是在山里头好好念书就算了,要再弄出幺蛾子,老子就把他腿打断了,留在家里养他一辈子也比他连累祖宗名声的强。”李火旺吼的范氏伸出来的脖子立时缩了回去。
范氏压住心里的火气,委屈道:“你发啥脾气。耀祖都晓得上进了,他都跑去山里念书,咱孙子的事儿我都还没敢告诉他。我这不就随口问问廷恩么,你也晓得,老三是个笨的,老四家的又要养身子,老大家都是自个儿掏银子买东西补身子,我也不好单贴补他们啊。”
一说到曾氏小产的孩子,李火旺火气就没那么旺了,又听到范氏提到李大柱这段日子用银子厉害的事,李火旺抬头看了眼李廷恩,欲言又止的收回目光将烟袋在炕几上重重磕了两下。
李廷恩很明白范氏说这些话的意思,更看得懂李火旺目光中的含义。不过他不打算妥协,在给李大柱银子之前,在买羊买狗之前,他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当初要忍,并不是无法抗衡范氏,而是无法抗衡整个时空的环境。如今他有一纸文书,他再妥协,只会将一切拉回原地。只要他对李火旺始终恭敬如一,其余的,他有的是法子狠狠回击,就看别人是否硬要来碰一碰了。
见李廷恩没有反应,范氏脸色有点难看,李火旺却没说啥。李火旺想的很简单,这家里都吃喝公中的,没有一个儿孙饿着冷着,私下谁要自个儿掏银子补,既然文书都写分私财了,那他这个做爷的就不能在孙子面前食言。要自个儿当太叔公作保的文书是废纸,将来晚辈有样学样,迟早自个儿说话也有被人当放屁的一天。何况,最要紧的大孙子没受苦,其它的就不是那么要紧了。
怕范氏又跟李廷恩闹,李火旺借口要睡了赶紧把李廷恩叫走。
晚上李廷恩回去后特意去将李大柱会随他一道去镇上看人的事情告诉林氏。林氏松了一口气,觉得李大柱能亲自去看人就更好了,男人的见识总是比女人好的。确定林氏不会再插手这件事后,李廷恩才放心的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廷恩就翻身下炕,他到竹林那头打了一套拳,弄得全身热气腾腾才回去,正好撞见李心儿手里拎着些猪内脏回来。
“四姐,你买这个?”李廷恩可不记得家里有谁喜欢吃猪内脏。
李心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不是都怨你,买两狗祖宗回来,这不吃那不吃的,珏宁和小宝天天闹着狗瘦了,非要我给买肉买骨头。我哪来银子给他们买肉喂狗啊,只能买点这凑合了。”
李廷恩这才想起他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贵宾犬和这会儿人养的那种看家的狗不同,剩菜剩饭只怕是不怎么肯吃的。前世的时候他无意中得到空间,收集了各式各样的物种放进去。空间里这些动物吃充满灵气的果子都能活的很滋润,出来就不一样了。
早知道当初不该选择这种外形招孩子喜欢却难喂养的动物。自觉给李心儿找了麻烦的李廷恩笑了笑,“常吃这个也不行,待会儿四姐来我这儿拿些银子,我正想给珏宁和小宝每天早上加个肉沫蛋羹,从里头匀点边角肉给狗拌在饭里头就是。”
李心儿啧啧感叹了一声,“廷恩,你没傻罢,咱家用肉喂狗,你想让我被骂死?”
“四姐尽管喂就是,谁要说,你就说我给的银子。”李廷恩沉声道。
李心儿瞪大眼,“真让狗吃肉?”见李廷恩很肯定的点头,她心里酸酸的,“你就惯罢,天天就惯着他俩。前儿墩儿他们还吵着要狗呢,我看迟早还得为这狗再打几回。”
李廷恩听了,算算时日,觉得李珏宁与李小宝在家中单独拥有一只爱宠的时日已经差不多了,他就道:“明日我再去给抱几条狗回来。”不过肯定不是一样的狗。
“咱家都成狗窝了。”李心儿嘀咕了一句,还是应下了。
姐弟两说这话往屋里走,李廷恩还说要帮李心儿画副绣样,就听到身后传来向尚的声音。
“廷恩,廷恩。”
李廷恩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扭过头,果然看见向尚正从马车上下来。
“师兄。”李廷恩喊了一声,过去低声道:“是炭园子出事了?”
“不是。”向尚左右看了看,将李廷恩拉到马车背后,难掩怒气的道:“朱瑞恒那王八蛋跑到城门口贴了信,说他在一品楼摆了斗诗台,和朱家家学里的人要找咱们斗诗。还说你要是不去,就自己写封信去县城门上贴着,承认自己是徒有虚名。”
李廷恩听完向尚说的话,冷冷的笑了一声,轻声喃喃,“朱瑞恒……”
向尚着急道:“廷恩,你赶紧跟我去镇上,把那群王八蛋斗的没脸回去见祖宗。”说着就要去拉李廷恩的手。
李廷恩侧身避过了。
向尚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廷恩,你不会怕了罢,他这可不只是打了咱的脸,他连舅舅的脸都打了。”
“当然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李廷恩这回是真动了怒,他语气森冷的道:“师兄,你回去告诉朱瑞恒,我李廷恩最大的名气是这回中的县试头名攒起来的。”
“这有啥用!”向尚急得直跺脚。
李廷恩怒气已然平复,他眸光沉沉,笑道:“师兄,你说朱瑞恒要是去县城门口贴一张说我这个县试头名也是虚名会如何?”
“你以为那王八蛋干不出这种事。”向尚才说完这句话,忽然醒转过来,露出阴险的笑容,“你小子,你是要坑死他啊。”
李廷恩慢条斯理整理了下被向尚扯的有些散开的袖口,淡淡道:“他辱及先生,我绝不会让他全身而退。待他先去放一放厥词罢。”
“好,这事儿交到我手上。”向尚搓搓手,满眼放光的又上了马车,飞快的赶回镇上去找朱瑞恒。
☆、第39章 内情
向尚回了镇上,果然先去找朱瑞恒。
“廷恩说了,诗词只是小道。他的名气,是打县试里面来的,你要说他徒有虚名,就下封帖子,与他比时文罢。”
听见向尚提出要比时文,朱瑞恒脸色有点发青,却没有一口应允。
向尚双手环胸,斜着眼看他,“怎么,不敢比时文,”他啧啧感叹,“也是,比诗词你还能事先做做功夫,左不过那些,时文,典籍浩瀚如海,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向尚,你说那屁话,瑞恒自幼熟读经典,他会怕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朱瑞恒身后的人憋不住了,开始与向尚带来的人破口大骂。
向尚止住自己身边的人,看着说话的人,冷笑道:“姓屈,你不是咱镇上的人,少插手这事儿。”又轻蔑的看着朱瑞恒,“怎的,怕又输给廷恩。也对,县试你就考不过他,再考一百回同样如此。”
朱瑞恒的理智终于被狂暴的怒火给冲破,他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看了向尚一眼,恶狠狠道:“县试到底谁该是头名,过五日,大伙儿就都有公论了!”说罢看都不看向尚,只是吩咐身边一个跟随的人,“去将城门口书信换了,告诉县城所有的人,五日之后,我就在一品楼和县试头名,秦先生的得意门生李廷恩斗一斗时文。”
“痛快!”向尚笑呵呵的看着朱瑞恒吩咐人去换信,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笑的叫朱瑞恒刺眼刺心。
“哼,五日后,我要叫所有人都知道李廷恩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废物。”朱瑞恒恨不能在向尚的脸上打一巴掌,不过他还记得向尚不是朱家的人,向家比朱家更有钱有势。可他从小到大,最痛恨的就是这些人轻鄙的目光,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就算人人称呼一声朱少爷,他却至今没有在族谱上有一席之地。他克制住心里那股想要杀人的欲望,转身带人离开。
向尚看着的背影,阴狠的笑了,“叫个人跟上去,一定要让那信好好的贴在城头上!”
秦家学堂的人虽不明白向尚这样做的用意为何。不过朱瑞恒辱及秦家学堂,向尚是秦先生的亲外甥,所有人都相信他在这件事上更愤怒,因此没人质疑他的话,依言分头去造势。
朱家院落是祖宗留下来的,朱家人已经在这里居住七代,随着人越来越多,还有分家出去的旁支不断隔出去的院子,到了朱老爷这一辈,因他纳妾颇多,子嗣更不少,住不下了。幸好祖宗修建的时候就留着大块的空地,朱夫人持家有道,前年终于攒够银子,新起了三个大院子。就是如此,依旧有些拥挤,不得宠的妾和庶出子女自然住的紧巴巴,不过朱瑞恒的院子,是唯一一个和嫡长子朱瑞成差别不大的。
正因两人比邻而居,朱瑞恒回去路上难免都会碰到朱瑞成。虽说花姨娘一再告诫他不可和朱瑞成起冲突,可这一回,一肚子火的朱瑞恒显然有些忍不住了。
每次一看到朱瑞成那张温和儒雅的脸,听见朱瑞成用一副兄长关怀的口吻说话,朱瑞恒都觉得心里一股股的厌憎感涌上来压都压不住。
朱瑞成早就听说朱瑞恒去找李廷恩斗诗的事情,他并不认为朱瑞恒有胜算。在朱瑞成看来,这个得宠的庶出弟弟念书的天赋不是没有,奈何他的性子早就被宠坏了,何况他并非天赋绝顶,还跑去挑战李廷恩。
有些时候,朱瑞成觉得朱瑞恒脑子出了毛病。去找十来岁的李廷恩麻烦,胜了,大伙儿往往会谅解李廷恩的年幼。败了,连个十来岁的少年都赢不了,还要不自量力找上门去挑衅,名声会一败涂地。再说贸贸然去找李廷恩的麻烦,还可能会导致和秦家的关系受到影响。无论如何算,这都是一笔划不来的买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思量如何上族谱,还分心去做这种事,结果娘还老是担心这个蠢货会影响到自己将来继承朱家?
想到秦家,朱瑞成虽看出朱瑞恒满脸不耐,还是打算劝两句,毕竟将来继承家业的人是他,朱瑞恒可以弄笔产业出去过日子万事不管,他不能。
“瑞恒,听大哥的话,赶紧去与秦先生赔罪。若要以文会友,大哥给你在家中办场诗会就是。”
朱瑞成哄劝的口吻让朱瑞恒倍觉羞辱。他冷冷的看着对方道:“我不跟他斗诗,我要跟他斗时文。我要让全县的人看到他那个头名不如我!”说罢拂袖而去。
等朱瑞恒走了,朱瑞成的脸上顿时风云密布。他站在原地冷淡的看了一会儿朱瑞恒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才叫了一个小厮,“去打听打听,朱瑞恒为何又要跟李廷恩比时文了”若是斗诗,这小子还能有一点胜算,斗时文,一个满脑子孤高自许的人能写出来什么好时文!
不知道为什么,朱瑞成心中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朱瑞恒一肚子的气和委屈回了屋子,就发现花姨娘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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