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炎夏的午後—
他半瞇著眼,率性而慵懶地席地坐在場下,望著球場上眾人揮汗如雨地捉對練習……正確地來說,他的視線其實是穿過了不停交錯變換著的人群,落在外頭晴朗無片雲的天空。
呵……真是個好天氣……適合什麼也不做,也適合去做些什麼的好天氣。
唇角始終噙著那抹看來心情極佳的微笑,配上微瞇起的黑眸,看來就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純良模樣。
可惜~他精心打造的形象足以欺瞞過世上所有人,唯獨就是騙不過那知他甚深的摯友—
『仙道!』一雙長腿左右叉開,極有氣勢地杵在他眼前—若順著那雙結實的雙腿往上看去,就會望見它的主人正抱著胸,神色不善地瞪著滿臉寫著『悠閒』二字的沖天頭少年。
『現在是練習時間,請問你在這兒休息打混是什麼意思?!』少年稱得上是俊秀的面容泛著薄怒,話語中盡是懶得掩飾的怒氣。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仙道更是深諳此道的高手!放眼整個陵南,唯一對他那溫如春風的微笑無動於衷,還能擺出一副晚娘臉孔和晚娘口吻的—不用猜,非越野莫屬。
沖天頭少年仍舊是那瞇著眼的笑,笑笑笑……好像這世上沒什麼事是不能一笑置之那般~他啟唇—連嗓音也如同微笑一般溫雅。
『意思就是……大家該休息了!』語調一轉,他突然朗聲向場上眾人宣布。
溫溫的嗓音沒有石破天驚的震撼力,但對於將他信奉為神祇的陵南隊而言,他的話絕對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只見場上眾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邊的運球、防守動作,面面相覷……而魚住的臉則是迅速地黑了一半。нàǐTΑηɡsнЩǔ(塰棠圕屋)。て0M
越野撐著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下可好~他大少爺不想練球,大家都別想練了—被他這麼一鬧,原先建立起來的嚴肅練習氣氛全沒了!
他轉向魚住,聳聳肩,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同時微微朝大家點了點頭,示意大夥兒可以暫時下場休息……一時之間,足音雜沓,沒多久,體育館中只剩下寥寥數人。
『真受不了你!』他也毫不矜持地同對方一般席地而坐,探手抓來大毛巾覆在頭上擦汗。『拜託你別老是這麼強勢行嗎?!』
是的,強勢!以他認識仙道這些日子以來,只有這兩個字能夠真真切切地形容這絕非的性格—而絕非是什麼『溫和』、『慵懶』、『好相處』之類的軟趴趴形容詞。
這傢伙,最擅長的就是用無害的表情、語調和行為舉止來掩飾他所有名為『強勢』的作為—剛剛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隊上眾人一定只會把方才仙道的鬧場當作是一種無心的,玩笑的舉動,但其實~他大少爺完全是因為覺得這麼好的天氣自己被關在體育館裡練習太可惜了,就這樣,所以~大家也都別練了!
真是令人髮指的傢伙!
越野拿過場邊的礦泉水,旋開瓶蓋後,『咕嚕咕嚕』地連灌了好幾口……一隻大掌打橫著從旁邊伸來,定定地停在他眼前,擺出一個討東西的手勢—越野再次不顧形象地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地將手中的礦泉水塞給對方。
不過,這動作同時也讓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喂~葵月呢?』
葵月是小他們一屆的學妹,也是一入學就轟動整個陵南的校花—人長得清秀美麗又有氣質。可恨又可惡的是,眾人眼中稚嫩天真,宛如小公主一樣的校花學妹,沒幾個月就宣布跟這傢伙交往了,還人前人後出雙入對的,不知流光了多少男兒淚,咬碎多少青春少女的銀牙。
他對這事本身是沒什麼評論啦,甚至,如果要他猜的話,仙道很有可能只是在小公主向他告白的時候,仍舊笑得一副人畜無害,毫不反對的樣子,所以就被人家誤以為他也對人家有意思吧。
管他的!反正他們兩個在一起,對籃球隊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貼心的小公主有事沒事就會送上冷飲、毛巾什麼的,還極會做人地連他們這些路人甲乙丙丁都一起照顧到~當隊員們在炎炎夏日大口大口喝著清涼的飲料,偶爾吃個淋上清甜煉乳的剉冰時……恐怕全校再沒有人像他們籃球隊一樣,舉雙手雙腳贊成他們兩人交往吧。
唔……可是……越野撫著下巴暗忖……話說他好像有一個星期沒吃到這些甜點冰品什麼的了~有點不太對勁唷!
他蹙著眉,望向那正吞下最後一口水,慢條斯理地旋回瓶蓋的沖天頭少年,一針見血地開口:『喂~你把人家怎麼了?』
不能怪他有這種先入為主的怪罪心理,實在是~以他對這個傢伙的瞭解,十之八九—絕對是他惹人家傷心了!
仙道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不知是因為越野嚴肅認真的表情,還是因為他的問法……唇畔的弧度揚得更高,他一派輕鬆地聳聳肩。
『我沒怎樣啊。』他是真的覺得他沒怎樣。
越野一拍額頭—是他錯了~他這種問法,問個一百年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只會跟這不知是天才還是白痴的傢伙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他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
『OK、OK……我換個問法……你們~你跟葵月,還在一起嗎?』
唇畔的笑意未變,一派輕鬆的表情同樣未變。
『分手了。』理應嚴肅沈重的這三個字由他說來竟好像在談論天氣那般平然。
啊?!真的分啦!!雖然心中隱隱有數,但越野仍是難掩驚訝地揚起眉。
『為什麼?』語調帶著一點匪夷所思—就他對仙道的瞭解,他對每個女生都是溫柔呵護備至,雖然他總覺得這傢伙並不是那麼認真投入於每段感情,但至少~他對女生的好是沒話說的。而葵月學妹~就更不用講了—老是拿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痴迷地望著仙道……他原本以為這兩個人應該還可以撐得更久才是,沒想到……
寬肩聳了聳。『不知道。』
越野的眉揚得更高,語調亦然。
『不知道?!』天底下有哪種人不知道為什麼分手的?!他是在耍他是吧!
彷彿完全無視越野已經隱隱冒煙的頭頂,仙道仍是笑得一派事不關己。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更有甚者,他還貌似委屈地扁了扁嘴—越野只覺得拳心一陣發癢,有種想要痛毆某人一頓的衝動。『是她提出來的。』他自己應該也可以算是受害者耶。
越野再度撫著額—感覺上,只要跟這傢伙相處超過三十秒,這似乎就成為他的習慣動作……他得藉此來平撫隱隱抽痛的額角。
『OKOK……我再換個問法……』他完全被這傢伙打敗。『那~在學妹跟你提出分手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問到後來,他已經有點不抱希望。非常有可能,以這傢伙鈍感到幾近無感的程度,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引發兩人分手的導火線他可能也完全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仙道再次讓他出乎意料之外—
『哦~』溫如春風的男中音若有所思地拉長尾音。『有啊。』
真的有?!
越野迅速扭頭望向他,難掩驚訝與好奇。『是什麼?!』
其實他向來都不是那麼愛管閒事的人種—特別是管這個總讓他氣到心臟無力的傢伙的閒事—若不是葵月小學妹的粉絲實在太多,連球隊上的隊員也時不時地私下央求他幫忙問清楚,他才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咧!
跟這傢伙對話,有時候不但要有超乎常人的耐心,還得有超乎地球人水準的理解力才行~累啊!
仙道『啪』地一彈指,表情難得現出認真思索的樣子。
『那天,我好像遇見有個學弟在校門口跟她告白吧~事後,葵月問我一點都不會吃醋嗎?我回答說不會,然後……』他再度聳聳肩。『就這樣。』
原本瞪大的眼慢慢轉為恍然大悟……越野忍住一聲嘆氣,垂下眼……
原來如此啊……吃醋……嗯……這真的~太為難這傢伙了一點。
『話說~仙道……』他半支著頰,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有沒有吃醋過?』
葵月不是這傢伙的第一個女朋友,所以……他實在很好奇以這傢伙洋洋灑灑的情史,究竟有沒有那個女孩兒在他心上留下一點堪稱是特別的痕跡。
這下換仙道古怪地揚揚眉,臉上笑意未減卻是難掩疑惑地回道:『為什麼要吃醋?』
在葵月因為他不吃醋而跟他分手的當下他其實就有這個疑問了,只是當時葵月實在哭得太慘,他覺得那個時間點不太適合搞清楚這種事~沒想到,現在越野又這樣質疑他,這實在讓他覺得好生奇怪啊~
仙道的一個反問讓越野反而一時語塞……為什麼啊……這該怎麼說呢……
劍眉微微攏起,支著頰的長指輕輕敲打著,思索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比較恰當。
『因為想獨佔對方,所以會吃醋吧。』他想是這樣沒錯。
而~愛,總是跟『獨佔』劃上等號,因此,愛,等於吃醋;不吃醋,就等於不愛—這大概就是小學妹會哭著分手的原因吧……若p則q,若非q則非p~多完美的數學邏輯。
『哦~』仙道竟像是鬆了一口氣般笑開了。『可是我並不想獨佔對方啊~就算相愛,每個人都還是該有自己的空間和世界吧。』
越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很清楚……這傢伙所謂的『每個人都還是該有自己的空間』意思就是說:他不去干涉對方的空間,相對地,對方也最好別來管他—典型的自我主義思想。
不過……也許就有人天生的價值觀和性格就是不知吃醋為何物的吧……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仙道……』越野緩緩地自地上站起,拍了拍運動褲上的灰塵,一臉認真地注視著揚高眉等著他下文的沖天頭少年。『如果哪一天,讓你吃醋的人出現了,請你,務必,一定,絕對,要通知我。』
他一定要親自膜拜那面世的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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Ν贰qq。てοM 五、神人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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