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才厚呼吸有些重。
    把乾清宫的宫人灭口情有可原，可为什么……
    “王爷，今天属下带的都是极其信任的亲兵，属下保证，今日乾清宫的事情，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出去……”
    “表哥！”
    楚亦辰打断他，他盯着万才厚的眼睛，“人心叵测，你保证不了，这件事关乎本王和万家的未来，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
    雪花落在脸上，很凉。
    万才厚的心更凉。
    他是禁卫军的一个小统领，他知道今天带兵跟楚亦辰进宫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皇上重病，楚莫寒“谋反”，楚亦辰的胜算率极高。
    而只要他成功。
    今天晚上跟他一起来的人，都有从龙之功，以后楚亦辰登基做了皇帝，这些人肯定都要封赏的。
    所以……
    出于私心，他把平时跟他交好的兄弟们都带来了，他那些兄弟，好些都是过命的交情……万才厚于心不忍。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铠甲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王爷，求您开恩……”
    楚亦辰没有表情地盯着他，“表哥，你知道的，这个恩本王开不了。”
    “……”
    寒冬腊月。
    万才厚浑身却冒出一层冷汗，他咬了咬牙，“五条命，属下只求王爷留下五条命……”
    “妇人之仁！”
    “王爷……”
    楚亦辰一脸失望，“够了！万才厚，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
    “……”
    万才厚脑袋伏在冰冷的地面上。
    见他指望不上，楚亦辰喊来了自己王府的亲卫，亲卫把整个乾清宫团团包围住，片刻后，殿内传出脚步声。
    “王爷，将军，找到了。”
    楚亦辰和万才厚倏然抬头，两人一个面露喜色，一个面容悲戚。
    楚亦辰大步冲进内室。
    机关竟然就在那张龙床上。
    此刻。
    龙床的被子挪开，床上的板子也被打开，露出了一个幽深的密道入口。
    跟万才厚交好的禁卫军问万才厚，“头儿，要派人下去查探吗？”
    “……”
    万才厚精神恍惚。
    那禁军碰碰他的胳膊，“头儿？”
    万才厚如梦初醒。
    眼前的是他最好的兄弟，替他挡过剑，跟他出生入死许多次，不管他跟谁敌对，他永远都站在他身边。
    万才厚嗓子发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必！”
    楚亦辰盖上床板，对那禁军笑了笑，“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劳烦诸位把乾清宫的尸体清理清理。”
    众人不解。
    这个时候，找失踪的皇上不比清理尸体重要？
    虽然疑惑，众人却不好多问，纷纷清理起地上的尸体，楚亦辰走出大殿，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头。
    见万才厚雕像一样僵在那里，他眉头紧皱，“万才厚，本王有事要交代你，随本王出来。”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
    万才厚看着屋子里朝夕相处的兄弟们，木偶一样走出了大殿。
    姜王府的亲卫带着兵器进了大殿。
    大殿的大门合上。
    大殿里传来厮杀声，怒吼声和悲鸣声。
    只是……
    这次他们把刀对准了自己人。
    万才厚睁着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抬头看向屋檐下的楚亦辰，他染血的铠甲在宫灯的照射下，反射着森冷的寒芒，他侧脸生硬，像是一柄没有感情的利刃。
    万才厚突然有些茫然。
    这就是他们万家以后要效忠的人。
    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等他成了皇帝，坐稳了皇位，不再需要万家做他手里的刀的那天……他还会善待万家吗！
    万才厚突然就不确定了。
    ……
    一刻钟后。
    大殿的门再次打开。
    姜王府的亲卫走出来，跪在楚亦辰脚边，“王爷，一个不剩。”
    “嗯。”
    楚亦辰满意地点头，“传令下去，父皇得知靖王谋反，气急攻心，病逝于乾清宫。”
    “是！”
    楚亦辰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父皇病逝的消息传出去，就算以后从哪个地方冒出一个“永宣帝”，那也是乱臣贼子找了个跟永宣帝长相相似的人混淆视听。
    做不得真。
    当然。
    在此之前，他要派信得过的人进入密室，想办法找到父皇的下落，让他“病逝”，以绝后患。
    对了。
    还有离王。
    他虽然是个病秧子外加残疾，但他也是父皇的亲儿子。他今天做的事情等同谋逆，父皇肯定恨不得宰了他。
    为了防患于未然。
    他要把二皇兄也解决掉才行。
    这样，就算父皇现身了，他也没有别的儿子可以传位了。
    ……
    “用力，用力啊。”
    地牢中。
    小星星正在替舒晚意接生，舒晚意情况紧急，她给舒晚意打了催产针，这会儿她的宫口已经开到了五指。
    小星星虽然是大夫，但她没干过接生的活。
    她额头全是冷汗，探头看了一眼之后，一颗心更是坠入深渊。
    孩子竟然是单臀位。胎儿头大屁股小，如果分娩时屁股先娩出，最大的胎头后娩出，非常容易出现难产，如果胎头5—8分钟内无法顺利娩出，脐带受压时间过长，容易导致胎儿窒息
    甚至死亡。
    如果是现代。
    她这个时候只能顺转剖。
    可古代……压根没有剖宫产的条件。
    而她。
    她虽然是大夫，但她大学学的是考古，根本就没有学过西医临床，就算给她一个手术台和手术刀，她也做不了手术。
    羊水已经破裂。
    血水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从打开的宫口，她甚至看到了胎儿的皮肤逐渐发紫。
    小星星眼眶灼热。
    “太子妃……”
    突然！
    舒晚意的身体猛然一个痉挛，她捂住心脏，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小星星吓了一跳，“太子妃，你怎么样？”
    “痛！我心脏……突然好痛！”
    生孩子那样痛，舒晚意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可此刻，她完全失控，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流。她死死按着心脏，眼底的生机迅速消散下去。
    “玄烨哥哥……玄烨哥哥……”
    楚玄烨。
    太子的名字。
    小星星眼眶泛红，她紧紧抓住舒晚意的手，“太子妃，你坚持住，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那一阵锥心之痛过了之后，舒晚意像被人抽走了灵魂，她身下的血越流越多，眸光逐渐涣散，喃喃道，“不……玄烨哥哥，他走了。”
    小星星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呼吸都变得艰涩钝痛。
    “弟妹……”
    “我在。”“我，没……力气了。”舒晚意抓住她的手，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看不清小星星了，她用最后的力气祈求她，“求你……剖开我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