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何筝入股裴氏集团的股票之后，顾禾尧一直派人暗中追踪资金链的相关信息资料。这一追踪，花费了足足好几个月的时间。

    现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繁锦公司……”

    桃花眼微眯，眼中闪现过一丝精明，嘴角在不经意间扯了一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从文件转向了窗外，多日紧皱的眉心终于舒展。

    顾禾尧眸色深沉，沉稳淡定，他的情绪和心意任何人都无法揣测。

    但熟悉他的人便会知晓，那是在商场上征战多年，他从容不迫的自信和势在必得的雄心。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到手的机会。

    ***

    为了用最快速度赶到z市，顾禾梨开了停在家里车库自己的座驾，终于赶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来到了z市。

    顾禾梨秉承顾家一概低调的原则，这次开了名车，破了例。一是真的因为赶时间，二是想以这种方式，向她的合作厂家示威。

    一个小职员为什么能开上名车，当然是背后有人撑腰啦。

    虽然她这次来z市，没来得及跟哥哥说，也没跟郑无非说。

    在时间上，顾禾梨已经输了先机，那么她只能在别的方面，扳回一城。

    回酒店放了行李，来不及收拾，顾禾梨一边开着车向厂家公司那边赶去，一边打电话预约见面时间。

    毫无意外的是，电话那头的回应是：对不起，今天我们总经理的行程已经安排满了，没有时间见您。非常抱歉。

    顾禾梨在来z市之前打过一次电话预约，听到的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话。

    是真的没时间，还是不愿意见，又或者是，不能见？

    顾禾梨果断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车子行驶的方向依旧不变。

    预约不成，而她又时间有限，那就只能直接上门了。

    一般工厂的办公室都会直接设在厂里，只不过顾禾梨要谈合同的这三家厂规模都不小，因此各有独立的公司办公楼。

    根据静依的情报，夏梦晴在今天上午已经去了生产防锈漆的工厂，以夏梦晴的实力，就算合同还没有完全谈下来，事成的把握大约也有十之**，此刻她去插一脚，显然成功概率比较低。

    顾禾梨来z市之前，连夜分析了三家工厂的情况。从吸音板和耐火砖这两家工厂的其中一家下手，会相对容易一些。

    只是，此刻她还不清楚王涛和胡毅强的情况，也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各去了哪一家工厂。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顾禾梨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她打算先去生产耐火砖的公司。

    顾禾梨到达公司的时候正好六点整，公司的下班时间，许多职员谈笑着往外走，只有顾禾梨一个人往里面挤去。

    前台小姐眼睛都没抬一下，也不看来人是谁，直接拒绝。

    “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公司已经下班了，明天请早吧。”

    顾禾梨脸上笑容不变，完全没有被拒绝的尴尬，摘下了脸上prada的墨镜拿在手上把玩，“我预约了你们田总，麻烦行个方便。”

    前台小姐一抬头，先入眼的便是顾禾梨身上那个标着硕大名牌gucci字眼的包包，而后是她手中的名牌墨镜，至于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仿佛都是价值不菲的样子。

    本来只是例行公事地拒绝，可眼前人一副有钱有势的样子，说不定是什么大人物。前台小姐一愣，拿起桌面上的电话。

    “请稍等，让我确认一下您的预约信息。”

    五分钟之后，前台小姐挂了电话，恢复了一脸的冷漠。

    “不好意思，我们公司这边没有您的预约信息，想必是您弄错了。”

    顾禾梨眼睛望向拐角电梯处，嘴唇露出一个微笑，话却是对前台小姐说的。

    “没事，麻烦你了。”

    本来她也只是跟前台小姐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语毕，只见顾禾梨将墨镜挂在胸前，踩着红色细高跟，自信优雅地向着刚出电梯的人走去。

    “田总，您好，我是顾氏集团这次派来详谈合同的负责人。”

    正在跟身边助理吩咐事情的男人脚步一顿，抬眼看向顾禾梨。

    微怔过后，询问助理：“之前不是也有一个人，称自己是顾氏集团的负责人吗？怎么又来一个？”

    助理连忙翻了翻行程，回答：“是的，田总。您已经约好了顾氏负责人王涛今晚八点商谈顾氏的合同。不知，这位是？”

    顾禾梨微笑解释：“田总，是这样的。先前来找您的确实是我在顾氏集团的同事。但……”她故意延长了尾音。

    田老板是个不喜欢别人说话说一半的人，下意识地接话。

    “但什么？”

    “但是，无论我的同事给您什么样的合同。我的合同，绝对是对您，对您的公司来说，更有利。”

    “哦？！”

    田老板顿时来了兴趣，对方竟然能把海口夸得这么大，他心里倒是滋生了一点好奇。

    顾禾梨见鱼儿已经成功上钩，在语气上委婉地退了一步。

    “既然田老板今晚有约，我也不好打搅，不如我们明天约个时间，如何？”

    意料之外的是，田老板摇了摇头。

    “何必等明天，今晚就行。既然你们两都是顾氏集团的负责人，那么这个合同，今晚，我们就一起谈。”

    能把生意做大的都是精明人，田老板干这行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企业自己内部打起来的。既然他们两是竞争的关系，那就干脆摆到明面上竞争。

    看谁出的条件更有利，更you惑，他便同意那人的方案不就好了？

    何必一次一次谈。

    顾禾梨明白，田老板这是想让他们顾氏内部自行压价，如此，他便可以轻轻松松，坐收渔翁之利。

    本来以为这个田老板会好应付一些，没想到他也将算盘打得如此精明。

    这下，他可给顾禾梨出了个大难题。

    田老板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不等顾禾梨回答。

    “那就这样定了。今晚八点，凯景酒店十楼的包厢见。”语毕，田老板和助理离开。

    顾禾梨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六点半，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若是她去了，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和王涛鱼死网破，在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她争取拿下这个合同。另一条路，她和王涛利用这一个半小时，共同商量，上演一出好戏给田老板看，拿下合同。

    可若是两个人合作的情况下拿下这个合同，那么这个合同又算谁的？

    要是直接不去，又相当于把这份合同拱手让人。

    顾禾梨眉头紧蹙，内心暗自着急。

    时间紧促，她该怎么破解这个两难之局？

    七点半，顾禾梨提前到达了包厢。

    服务员有礼貌地微微躬身询问，“您好，请问要喝些什么？”

    顾禾梨的心悬在空中，手心紧张得微微有些出汗，“给我一杯冰水。”

    “好的。”

    服务员正要出去的时候，顾禾梨忽然出声，“给我一杯樱桃白兰地吧。”

    此刻，只有酒精可以稍微缓解她心中的忐忑。

    “好的，请稍等。”

    待服务生出去后，顾禾梨点开了手机中一小时前收到的那条信息，发信人正是王涛。

    【顾禾梨，这个合同我是志在必得。今晚，你可别自己打脸。】

    看来，田老板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竟然将她今晚一起出席商谈合同的事情在转眼间便告诉了王涛。

    顾禾梨喝了一口白兰地，随后将一片新鲜柠檬放入嘴中，抵在舌头下面。

    极酸的味道混合着酒精，刺激着感官，逼着顾禾梨冷静下来。

    打脸？

    呵，今晚她倒是要看看，王涛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八点整。

    包厢门被推开，顾禾梨站起，先进入包厢的是田老板，王涛随后走了进来。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场景，顾禾梨嘴角泛起一个略带讥讽的微笑。

    王涛果然如静依说的那样，是一把交际好手。这合同还没开始谈，田老板已经被他哄得开怀大笑，两人看起来仿佛相谈甚欢。

    简单的寒暄过后，三人几乎是面对面地坐下。

    因为事先知道顾禾梨今晚也会出现，王涛今天如同开了挂一般，从进包厢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不让顾禾梨有一丝插嘴的机会。

    “田总，这次我们顾氏给出的价格绝对公道。只要您能按着合同上的日子，准时给我们发货。这价格的事情绝对是好商量的。”

    王涛越说越激动，快要手舞足蹈起来。顾禾梨在心中冷哼一声。

    向来都是供应商求着客户，王涛将顾氏的姿态放得这样低，抬举了田老板没错，可是顾氏的颜面何在？！

    为了谈成一份合同，需要如此低声下气么？

    况且，什么价格好商量？难道要顾氏给出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么？

    王涛口才是好没错，可是他完全没有考虑顾氏的利益。

    顾禾梨越听，脸色拉得越难看。

    田老板听着王涛说了半天，脸上笑容满溢，忽然他矛头一变，指向顾禾梨。

    “顾小姐，不知道您的合同上面的条款是什么样的？”

    顾禾梨不慌不忙地拿出了合同，递到田老板的面前，态度不卑不亢，和王涛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田总，详细条款都在里面，请您过目。”

    田老板原本笑容满面，看了合同之后，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来。

    “顾小姐，你这合同里要求的耐火砖质量，比王先生合同中写的质量要求还要高出许多，算是高档耐火砖，可是这价格……似乎好像还没王先生合同里给的多。你不是说，你的合同，对我和我的公司，是更有利的吗？”

    王涛闻言，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讽刺顾禾梨的自讨没趣，就这样的合同，还敢拿来和他王涛的相比，简直是自寻死路。

    顾禾梨沉着气，并没有和王涛计较，也没有被王涛所影响。

    “田总，您接着往下看。”顾禾梨耐心地解释，“顾氏给的合同不仅仅是双赢的。更重要的是，我们还能为您提供长远的利益。只要您接受了我的合同，成立的交易不单只是这一批耐火砖。从今往后，您还能成为顾氏的固定供应商。田总是聪明人，不会为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迷乱了视线。”

    王涛不笨，自然听出了顾禾梨口中的‘蝇头小利’，指的就是他的合同中所提供的高于市场价的价格。

    这孰轻孰重，明眼人自然能够分辨。

    接受王涛的合同，赚的只是一笔钱。

    若是接受了顾禾梨的合同，眼前这一笔生意看似并没有多大利润，可是从长远角度来说，能成为顾氏的固定供应商，这利润无可限量。

    王涛见田老板神情有变，慌忙开口，指责顾禾梨。

    “顾小姐，你这份合同的内容条款上面领导审批过了吗？你不过是个顾氏新进的员工，凭你的一口之词怎么代表顾氏？你说田总的公司能成为顾氏的新供应商，那么我想请问你，你是何来的权利为顾氏许下这样的诺言？”

    王涛言之凿凿，田老板面色中带了些疑问和讶异。

    眼前这个名牌傍身的女人原来只是顾氏的一个小员工？难道她只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顾禾梨没想到王涛竟然如此歇斯底里地攻击她，完全不给她留任何颜面，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只是，顾禾梨也不是刚出职场的新人，很快脸色便平静了下来。

    条理清晰地反击。

    “相比起我这个刚进公司一年的新人，王先生可是进顾氏好多年了。呵，我也真是奇怪了。王先生竟然被指派了和我这个小员工一样的合同项目。不知道是王先生没本事，还是顾氏埋没人才呀。”

    这明里暗里的嘲讽功力，顾禾梨自然不逊色于人。

    王涛被气得涨红了脸，口不择言，“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只见王涛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没过多久，包厢门响起敲门声。

    田老板是今天场子的主人，他开口：“请进。”

    包厢门被站在门外的服务生恭敬打开。

    望见站在门口的人时，顾禾梨手一抖，杯中的水几滴洒落，溅在她的职业裙上。

    王涛见援兵来得如此迅速，他面露喜色，起身相迎，大步走到来人身旁，对着田老板隆重介绍。

    “田总，这位是苏凉，她是张氏集团张少董的表妹，是我的挚友。”

    王涛说得无比骄傲自豪，这番话是说给田老板听，当然也是说给顾禾梨听。

    顾禾梨错愕过后，心中冷笑。

    这个苏凉还真是无孔不入啊，她顾禾梨在哪，她就跟着往哪钻。

    真是去哪都能见到。

    不过，王涛竟然能把苏凉给找来，也算是神通广大。如此神级的交际手段，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在顾氏当上一个经理呢。

    田老板一听张氏集团，眼睛立即就亮了。

    苏凉这样身份的人，田老板平时是很难碰到的。再加上苏凉无时无刻不打扮得妖艳美丽，顾禾梨看到田老板的视线都被黏在了苏凉的身上，甩都甩不开。

    “苏小姐，坐，请坐！”

    苏凉对于田老板的殷勤却并不是很领情。

    她伸手在鼻前挥了挥，“这里的烟味太重了，不如我们坐到大厅吧。”

    “好好好，”田老板立即招过了服务员，“服务员，换地方。”

    苏凉从进门开始，没正眼瞧过顾禾梨。却在离开转身时，留了一个讽刺不怀好意的眼神给她。

    顾禾梨知道，苏凉一出现，想必又要刁难她了。

    只是不知道，她将地方换到公共场合，是想做什么？

    顾禾梨走在最后头，自然也是最后一个入座。

    刚坐下，便被点了名。

    “顾小姐，熟人见面，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苏凉语气傲慢，有了田老板奉承，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田老板见苏凉主动和顾禾梨搭话，更是惊讶。

    “苏小姐和顾小姐认识？”

    “何止是认识啊。”苏凉将尾音拖得很长，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苏小姐今天如此气派，我一个小小职员，怎么敢搭话呢。”

    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浓重，王涛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格外雀跃。

    太好了！他本来还担心苏凉不肯卖他这个面子，不帮他。现在倒好，她主动和顾禾梨针对起来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看来，今天苏凉是铁定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了。

    王涛胸有成竹，看来今天这个合同自己是一定可以拿下的了。

    这样想着，他的背都挺得更直了一些。

    “哎，怎么能说是小小的职员呢。”苏凉说着，笑着上下打量了顾禾梨一番，见她浑身的名牌，扫过的目光好似都带了刺，“看顾小姐这一身的大牌，怎么说都不是个普通人啊。”

    田老板听了这话，目光看向顾禾梨，他也是觉得很奇怪呢。

    一个小员工，哪来的钱买如此奢华的名牌。

    顾禾梨正要接话，苏凉抢着开口：“看来，顾小姐这情妇当得如日中天啊。”

    “情妇？！”田老板和王涛同时惊呼。

    “是啊，顾小姐如此姿色，被男人包养也是理所应当的。”

    顾禾梨脸色一白，没想到苏凉竟在这个时刻，说起了这件事。

    之前顾禾梨故意让苏凉误会，本就是为了气她。

    现在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涛和田老板怪异的眼神简直让顾禾梨想钻到地洞里去。

    气氛诡异尴尬，顾禾梨难堪无比。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当情妇这种事情一说出来，不管是真是假，是情非得已还是心甘情愿，别人对你的态度和看法便会立即跌落到谷底。

    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被公然拿到桌面上来说，大家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只是对顾禾梨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鄙夷、嫌弃。

    “苏小姐的姿色和顾小姐相比，的确相差很多。不仅姿色差得远，连人品、品行也是失之千里。”

    横空出现的磁性男声，刹那时打破了僵局。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来人吸引过去，然而，每个人的反应大相庭径。

    田老板一脸迷茫，不知道忽然出现的这个男人是谁；王涛变得诚惶诚恐，担惊受怕；苏凉一脸的尴尬狼狈。

    只有顾禾梨一个人，喜形于色溢于言表。

    顾禾尧恣意在顾禾梨身边坐下，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明明袖子非常随意地卷到手肘，可是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一下子镇压了全场所有人。

    坚毅侧脸紧紧绷着，显现出他极度的不悦。

    来人的气势如此惊人，田老板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说话。

    可是，今天他是主人，于是不得不开口。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顾禾尧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我就是苏小姐口中，那个包养顾小姐的男人。”

    此话一出，震惊在座所有人。

    王涛则是觉得如同面临了五雷轰顶一般，他死都想不到，顾禾梨居然勾搭上了顾氏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