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保险箱风波（上）

    【南京路上海银行】

    宽敞的大厅里，董岩一身西装打扮在保险柜柜台边上办手续。一名银行女职员正在等候他盖完私印，然后领着他进入保险金库。

    银行女职员看了看董岩交的单子，有意无意瞄了一眼银行内一名坐着看报纸的人，说了句：“231号，您好像是第一次启用保险箱。”

    “有问题吗？”

    “不是，您第一次来，我们会向您多交代一些使用规则。”

    “不必了，我赶时间。”

    “那好吧，先生，请跟我来。”银行女职员微笑着领着董岩走进库门。

    银行大厅里一名看报纸的人，把报纸折叠起来，走到银行柜台要了一个电话。

    “喂，汪处长，鱼上钩了。”男人压低声音说。

    汪曼春一听，狡黠一笑，“我马上来。不要惊动他，一定要牢牢地咬死他！”

    与此同时，76号的监听室汪曼春手下的一名报务员朱徽茵直接把一个匿名电话打进新政府办公厅秘书处。

    “中央储备银行秘书处电话，找明长官。”

    “请等候。”女秘书在电话里作答。

    过了几分钟，电话里传来了声音，“您好，明长官在周公馆开会，我是他的助手兼秘书处负责人阿诚。您哪位？”

    “我是中央储备银行林秘书。”朱徽茵语气有些急，储备银行林秘书只是一个自己胡诌的一个人。

    “您说。”明诚瞬间明白，不由地握紧了听话筒。

    “中央储备银行最近储备的76条黄鱼被上海银行紧急调用了，我们不知道向谁提出申请。车牌231，转款车已经到了，所有的手续都齐全，黄鱼可是银行的重要血液，请阻止。”

    挂了电话的明诚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一个紧急预警暗号，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明诚想着明楼在周公馆开会，远水难救近火，何况明楼的身份根本不能入此危局险境。

    他思考了不到一分钟时间，立即从秘书处走出来，径直走进明楼办公室，明楼的电话使用的是专线，不受内部监听，是唯一一条安全可靠的电话线。明诚毅然拿起电话，拨通了明公馆的电话。

    “大小姐在吗？”

    “不在，大小姐去处理工厂里的事情。”阿香接起电话。

    “小少爷在吗？”

    “小少爷也出去了。”

    明诚皱着眉头，几乎是赌运气一般，“叶欣小姐呢？”

    “她在房里看书。”

    “马上叫她下来，说我找她有急事。”明诚暗道还好她还没回叶家去。

    “好。”阿香一听语气不对劲，赶紧一溜小跑地上了二楼。

    明诚在电话旁等着，他盯着手表，指针在不停地转着，转得他心惊肉跳。

    “喂，阿诚哥？”话筒里传来叶欣的声音。

    “叶欣，有件事要你帮忙。”明诚声音很急促。

    “你说。”

    明诚一口气说下去，“你马上去大姐房间，在床头的柜子最下面的抽屉有把银行钥匙，大姐在上海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箱子编号231，这个保险箱被76号的人给盯上了。你马上去南京路想办法截住那个开箱子的人，不惜一切代价，让76号的人认为是你替大姐去取钱的！”

    “明白。”叶欣无暇去分析，她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明诚所有的话她都记了下来。

    “避实就虚。”明诚嘱咐，“如果你被76号的人扣押……”

    “你们与此事毫无关联。”

    “好。客户进入库门，存放、取用保险箱的时间只有一刻钟，你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

    “好。”

    “小心点。”最后一句明诚说的很轻，道出了自己的担心。

    叶欣挂了电话后奔向明镜的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那个抽屉，在一个首饰盒里迅速找到刻有“上海银行231”的长钥匙，然后叶欣抓着钥匙就跑出了明公馆。

    叶欣发动了明镜的汽车，汽车犹如脱弦的利箭般疾驰而去，风驰电掣地驶入车水马龙的长街。

    此时此刻，明诚大步流星沿着新政府办公厅的走廊全速前进，他走到走廊尽头，吩咐两名保镖，说自己要去江西路的一家浆洗店给明长官拿干洗的皮大衣，如果明长官回来，替自己跟明长官说一声，大约一个钟头后回来。

    从银行走出来后的董岩却有些警觉起来，可他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不过，他仍然很固执地认为，哪里有点不对劲。

    董岩隔着大玻璃橱窗望出去，他终于有了新发现，路边报摊上有两个假装看报的男子在交头接耳。董岩暗暗地紧张起来，“敌人”是有备而来，而且不止一个人。

    董岩握紧了手中的箱子，这是地下党活动的经费。怎么办？董岩想了想，决定铤而走险，想把跟踪自己的特务引到小巷，然后一一击杀。

    一辆汽车停靠在马路边，叶欣是跟着董岩过来的，叶欣刚到上海银行门口的时候，正好是董岩迈出银行大门的时候，并且叶欣第一眼就认出了董岩。

    叶欣下了车环顾着大街上的一双双眼睛，似乎有无数双眼睛闪动着一排排狼眼般阴险墨绿的光。

    董岩走在路角上，突然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叶欣，“跟我走！”

    董岩认得叶欣，低头思索，余光窥见八方狼眼，于是紧随叶欣的脚步。

    叶欣和董岩走进一家餐厅，叶欣并没有要包间，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楼下餐厅的临窗位置上，并且让董岩站在自己面前。

    “里面除了钱还有什么吗？”叶欣端坐着，直截了当地问。

    董岩说了这句，停顿了一下，“没有。”

    “把存取保险箱的私章给我，以后这个保险箱你们不能再用了。”

    “记住，你是叶家的下人，你前日随我大哥从天津来到上海，今日是我让你去银行取钱的，其他的你就不要管。”叶欣用极快的语速向董岩说清楚，幸好自己大哥刚来到上海，而且在天津的家里下人比较多，不会有人了解自家在天津的一个下人。

    “可是…”董岩犹豫。

    “你以为这钱你还能带走吗？”叶欣的声音很低却颇为严厉，在面人眼里像是在管教下人，叶欣能感觉到这笔钱对他很重要，便退了一步，“你放心，我会另外想办法让你拿到钱的。”

    董岩看了眼叶欣，说了声：“谢谢。”

    董岩说完后便将私章和箱子放在餐桌上，自己恭恭敬敬地站在叶欣身后。

    跟进餐厅的特务阿三此刻刚刚坐下，他狐疑地看了看董岩和叶欣，叶欣正在点餐。

    叶欣悠闲地点了几个菜，心想只要自己圆了谎，明镜大姐就可以脱险了，一路上来的时候她大概分析出了事情的缘由。

    突然，餐厅的门被推开了，叶欣淡定地喝了口茶，看见了来势汹汹的汪曼春。

    汪曼春看到叶欣的一刹那，满脸错愕，目瞪口呆，怎么会是叶欣？

    一群特务护驾似的跟在汪曼春后面拥入餐厅，几名服务生当即吓得手脚酸软，被特务们控制起来，餐厅里的几名食客也是被弄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汪曼春朝叶欣走了过来，扫了眼站在叶欣身后的董岩，“叶大小姐。”

    叶欣仍旧姿态慵懒地坐着，带着大惑不解的神情看着汪曼春，“汪处长，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这位是？”汪曼春盯着董岩。

    叶欣一副很奇怪汪曼春问这种问题的表情，“这是我家下人，怎么了？”

    “叶欣小姐怎么会用明镜的保险箱？”汪曼春站在叶欣面前，一只手敲着放在餐桌上的箱子。

    “有什么问题吗？”叶欣一副疑惑地抬着头望着汪曼春。

    “叶欣小姐最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不介意你换个地方回答我。”汪曼春语气不善，眼睛盯着叶欣。

    叶欣看了眼颇为嚣张的汪曼春，脸上还是一副友好的深情，“是明镜大姐让我来帮她取钱，她去苏州的工厂办事了。”

    “她怎么会让你来取钱？”

    “这不是明大哥他们都没空吗？更何况…”还没说完，叶欣脸上的神情有些害羞，“明镜大姐已经把我当自家人了。”

    如叶欣所料，汪曼春脸色不大好看，“自家人？”

    叶欣故意不答话，她想让汪曼春心慌，心里暗道这汪曼春虽然雷厉风行，但还是躲不过一个情字。

    叶欣见汪曼春黑着脸，笑了出来，“汪处长你放心，不是明大哥。”

    “明台？你和明台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汪曼春松了口气，但还是怀疑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叶欣，她从没听过明台有未婚妻，更何况明镜将明台视若珍宝，如果真和叶家订亲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消息。

    “不是明台，是阿诚哥。汪处长，你可别在我大哥面前说，我和阿诚哥是私定终身的。明镜大姐说了，她会带着阿诚哥风风光光去提亲的。”叶欣随着话语一开始皱着眉头一副担心的模样，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身后的董岩都不得不暗暗佩服这叶欣了。

    “叶大小姐的眼光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叶欣不在意汪曼春的恶意，眼里都是幸福的样子，“我不在意他身份如何。”叶欣知道，在外人眼里，明诚就是明楼的私人助理兼管家。

    汪曼春的眼睛盯着一副恬静外表的叶欣，心想如果叶欣真的只是来替明镜取钱，那就未免太巧了。孤狼说231号保险箱是□□的经费库，自己派人盯了这么久却等来这么一出，难道孤狼的情报不准确？但是，自己撒网捕鱼，一切人力都用尽了，没理由网了条鱼还得紧赶着放生吧？

    叶欣优雅地站了起来与汪曼春对视，“汪处长，您怎么会派人跟踪我呢？”叶欣冷不防地射了一箭出去，“还是，您是在监视明镜大姐？明大哥知道吗？”

    “你！”

    “不过就算明大哥知道了，他应该也不会怎么责怪你，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会成为一家人的。”叶欣收放自如，她知道她不能惹怒面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

    “哦？”

    叶欣笑着看了汪曼春一眼，女人是情绪化的动物，特别是汪曼春这种女人。

    “阿诚哥常跟我说你和明大哥的事，他还跟我打赌来着，说明家这个门你进定了。”叶欣说的煞有其事。

    汪曼春虽然面无表情，但心底里是欢喜的。

    “我让阿诚来接你。”汪曼春的话不容拒绝，说完便吩咐阿三让他去前台打了个电话给明诚，她倒要看看明诚承不承认有这个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