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西塘月 作者:你倾覆了我的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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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觉得事情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徐云初的脸上,是一种空洞麻木的神情。但凡是个人,只要还不到绝望的境地,便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可是那人脸上,却也不是绝望,而是比绝望更甚的,毁灭。景灏天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单单却觉得徐云初这个人好像都已经不存在了,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形同徐云初的躯壳,类似于一尊蜡像。这样一种感觉只是恍惚从心底掠过,却叫景灏天无来由地狠狠一痛,像是心被最锋利的刀刃划过。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伤口要过会儿,才会慢慢渗出血来,伴随着越来越深入骨髓的剧痛。
那人一双手圈住自己,下巴安静贴在膝盖上,眼眸低垂望向地面,眼中深黑如同一潭死水。头发乱了,前额上破了一块,血渍晕得很开,沾染了额发和右眼的睫毛,甚至如刀刻一般漂亮的双眼皮内,也结出了猩红血痂。那些红色映衬在他惨白的脸上极其突兀,但看这些就知他经历的事情绝对糟糕。
景灏天两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他手臂将他整个人拖进怀里抱住。“我在这里,云初。”
然而徐云初却像是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任由他拖过去身子一晃,几乎是毫无着力地撞进他怀里的。景灏天只怕他遭受打击心理上出现什么毛病,只管搂紧了他转头去看张旌:“张叔,我现在就要带他走。至于杀人不杀人的,您看着帮我办了。需要我这里出钱出力的,您挂个电话给我。”
张旌看着这场面,总也看出些端倪来,沉沉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门房放人。景灏天道了声谢,弯腰抱起徐云初,快步直奔车上。
四双发动了车开出警察厅,景灏天把徐云初抱坐在腿上,一手捋开他额前沾了血迹的发,凑在他耳边软声跟他说话:“没事了云初,别怕。”
有生以来第一次,景灏天会把一句话说得这样柔软,好似怀里的人是一撮微弱的火苗,若是用力了就会把他吹灭了。然而徐云初却仍是那样木然低垂着目光,身体是全无力气的绵软。他身上衣服很多地方被撕裂了,棉絮一团团往外冒出。景灏天心想别在班房里给人用了刑,伸手就要去褪开他衣服来看。
只在这时,徐云初才像猛然清醒了,在景灏天的手指碰到他领口前,惶然地一把抓紧了自己衣襟。景灏天更觉奇怪,只怕真是受了刑的,也不知严重不严重。手掌覆住他的手背,轻声哄他:“别怕云初,让我看看。”
云初却是死死扣住衣襟,脸上仍旧木然毫无反应。景灏天蹙眉看去,衣襟被他这一把抓得都拢在了一处,反而露出侧颈处的皮肤来。他握着云初的手掌霍然一紧,分明看到那侧颈处隐约现出半点红痕。那种痕迹,对久经风月场所的景灏天来说,实在太熟悉了。只怕是云初那个无赖养父对他做了什么禽兽事,才致使云初发难抵抗,阴差阳错丧了他的命。
这样的猜测仿若一把刀猛然插在景灏天的心上,一时五味陈杂翻涌,他都不知自己是怎样心情了。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如此强烈,强烈到他简直想杀人。换做平时他这会儿大概就要找个撞枪口的倒霉蛋来发泄了,然而对着眼前这人,此时又全然发作不出来。又想到昨夜自己若没跟华翎他们去吃饭喝花酒,早早接了他在身边,又怎会发生这样事情?便心里头一股懊恼如被蛇缠紧了,绞得他快窒息连呼吸都不能,直想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只能紧紧抱住了他强忍着心里头一浪接续一浪的冲撞,心疼地与他脸贴脸给他安慰。
出乎意料的是,云初的脸微微一偏,躲过了他的亲近。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却明明白白表现出抗拒。景灏天从小骄矜惯了,从没吃过什么亏,眼下徐云初这个被摧毁的样子简直却像是叫他活活吃了一记闷亏,发泄不得,报复无门,只能把那恼恨全都嚼烂了吞下肚去。胀得他整个人都快爆裂了!若那该死的王水根还活在世上,他恨不得即刻就叫人将他绑来摔在面前,用铁拳一拳头一拳头将他整个捶成一滩肉泥!而后再来轻言软语地哄云初“我帮你报仇了”。可现在裹着满腔的怒火只能这样搂着他叫他别怕,他妈的他景灏天都快憋成乌龟了!
沉默中四双问了一句:“少爷,回家里吧?要我去接医生吗?”
景灏天一腔郁气无处发泄,强忍在胸腔内迂回折腾,怀里抱着那简直快像冰一样化掉的徐云初,却竟然被他硬生生都咽下去了。狠狠握了握拳,硬忍着心里头烧到九重天的怒焰,开口时话语已经平淡如常:“都要。还有,之前买的船票是明天的,我不去了。出发的日子往后延半个月,你回头再去买票,连你在内买好三张。”
说着脸上柔和了几分,将云初拥在怀内摇了摇:“云初,回头让医生帮你看看。你安心在我那儿休养几天,养好了,我带你一起去英国。好不好?”
四双本还想问怎么买三张票,听景灏天这样说着,顿然明白过来他是想带徐秘书一起去。不禁暗暗咋舌,幸好没问出口,不然少不得一顿臭骂,竟连少爷这点心思都猜不着,还跟着身边混个屁。
然而那话落在云初耳中,原本仿佛被抽空了精魂的人却忽然动了一下,慢慢把头转过来看着景灏天。那眼神轻飘飘,幽幽然,景灏天见他有了反应本来心里一个跳跃,承接到他的目光,却无来由地背脊上一阵发寒。
云初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再沉浸回去,仿佛刚才的一瞥不过是景灏天的错觉。但景灏天知道那不是,怀里的人缓缓放开了紧握的衣襟,长久没有说话嘴唇都胶在了一块。嘴角扯了好几下,才突然嘤咛似地问他:“你要带我出去做什么呢?”
听着他开口说话,景灏天这才觉心里头闷着的一股子气散了大半,轻叹一笑,接话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你留在这里?你跟着我出去——”本想说“哪怕什么都不做光就陪着我,也是可以”,但又怕徐云初心思敏感尖锐,只当他存了心要把他当做禁脔陪侍,便将话头一转说,“我总有事情交代你做。反正过一年就要回来,你在我身边,也省得我寝食难安。”
哪里见过景灏天对人说这般肉麻贴心的话,四双几乎猛然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克制不住猛烈咳嗽起来。但此时哪里是咳嗽的当口,只得左手握拳塞在自己嘴里,忍得泪水把眼睛都模糊了。
云初却突然笑了。嘴角那笑来得极其诡异,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譬如说亡命的赌徒说卖了老婆把赌债还清,以后便从良再不赌博了,让人忍不住就投以鄙夷的笑。这个人,不是说诳了他玩玩图个新鲜么?这会儿作这副深情嘴脸却是给谁看?难怪人都说□无情,若做了□的还顾个有情有义,却该有多少的心思去给这些纨绔子弟蹂躏践踏?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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