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曾去万里看山河,又持宝剑守春秋
天上云雾渐去,又落下月光来。
陈执安披着月光,坐在亭中研究了许久的斗极长刀,这才闭目盘膝,恢复自身真元。
今日靡耗良多,既经历了一场劫难,又在望星宫下璞玉草场里与人斗了五场,令他颇有些疲乏不堪,还需要仔细恢复一阵。
他就这般坐在月光下,直至天光亮起,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踏入玉神境界,神蕴已然可以外涌绵延,便如同一种特殊的感官。
陈执安试着流出神蕴,穿出墙头,就看到楚牧野正在敲门。
陈执安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不多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陈执安睁开眼睛却看到楚牧野已经翻墙进来了,正脸上带笑看着他。
陈执安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道:“楚大人政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前来我这小院中。”
楚牧野自然听出了陈执安语中带刺,他讨好一笑,左右看了看道:“这院子倒是不错,佛桑街上的院子颇为昂贵,哪怕是以我的俸禄,想要买得起这院子只怕还要辛勤几年才是。”
陈执安呵呵一笑,却不理会楚牧野如何,又坐了回去。
楚牧野慢悠悠的欣赏着院中的景色,也来了这八角亭中,翻手之间却拿出一壶酒来:“今日并非我当值,正好打了二斤酒,你我叔侄二人好好喝上几杯。”
“楚大人说笑了。”陈执安道:“大人乃是当朝兵部侍郎,正三品大员,我不过内务府一画师,又如何敢高攀大人?”
楚牧野听到陈执安阴阳怪气,却也全然不生气,只是笑道:“莫要着急,任由齐天冲埋下灵宝引子的城守校尉、将军,乃至监察司几人都已经下狱。
而且今日之后,那西蓬莱就要散了,所谓二十四位将军至少要死去一半,就当做为你出气。”
陈执安冷笑一声:“我可还记得这西蓬莱与楚大人也有深仇大恨,我之所以惹上这西蓬莱,还是因为楚大人的缘故,怎么如今西蓬莱散了,反倒成了为我出气了?”
楚牧野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局势艰难,想要那陆吾鉴,还需要多做努力,执印之位并非宋相开口就唾手可得之物。
宋相盟友也好,那些骑墙的人物也罢,都想要好好看一看你的能耐。
所以……”
楚牧野话语至此,略微一顿,又仔细解释道:“那西蓬莱齐天冲出手时,已然有人持兵戈而至……只是,陶大人看到你尚且还能坚持,就忍住并未出手。
却不曾想,你竟然真就能够在那齐天冲手下逃出生天,倒是让我和宋相欣喜。”
陈执安全然不信楚牧野的话,正要阴阳怪气几句。
楚牧野又说道:“陶大人亲自前来护持你,就站在佛桑街街口,他还看到西蓬莱那铁马欲要杀门房,那门房伤重……还被陶大人救起,过几日等他伤愈,你自然可以问问其中详情。”
陈执安侧头想了想,仍然闭口不语。
楚牧野眼珠一转,笑道:“你可知这西蓬莱的来历?”
“天下人都以为这西蓬莱乃是山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甚至还敢劫朝廷的岁贡,无恶不作。”
“可自从西蓬莱派人于苏南府杀我之后,我便知道这西蓬莱不过是某些世家的黑手,专做一些世家、门阀不便做的事。”
“这样的山头在大虞并不在少数,甚至许多玄门、宗派中也有世家门阀之身影,这也是宋相之所以执意设立大小执印职位的原因。”
他语气渐渐严肃,道:“他们是在下注,大乾以玄门宗派治天下,这些世家以为只要在大乾来临之前,为自己换上一层玄门宗派的皮,便可以逃过大乾屠戮,并且摇身一变,成为大乾统御下的宗门,继续作威作福。
这样的世家可不在少数……他们尽情吮吸大虞血肉,将自己养得又肥又壮,却还想着跳过墙头,狠狠推大虞一把,这可不行。”
“皇族与世家打擂已成定局,圣人想要收权于悬天京,却也知大虞尚且还有外祸,不可急于一时,就只能先拔出这些毒牙,否则毒液入骨,到时候这大虞的国祚,也就无人可救了。”
陈执安对于楚牧野口中,相助皇族与世家打擂似乎并无兴趣。
楚牧野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可知大乾国如何从一座末流国度,在短短百年之间,一举成为天下第一?”
陈执安终于开口,回答道:“是因为大息亡了?”
“这只是原因之一。”楚牧野说道:“大乾以玄门宗派治国,国中律法悬空,约束这些玄门宗派……可一旦到了开疆阔土之时,便任凭这些玄门肆意妄为,炼制魂器、炼制人丹,铸就血阵黑旗,一应不禁止。
就比如那十二小国中的贺郎国,国中三千万人,大乾玄门一日入侵,便推平了城池二十九座,杀人二百六十万,可以练作人丹的壮年百姓,几乎都被屠戮一空。”
陈执安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旋即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乾如此凶恶,北方又有大离铁骑云雕的威胁,天下世家中竟然还有想要投降大乾者?”
“明面上没有,暗地里却多了。”楚牧野冷笑一声:“而大多数世家门阀,理念也与宋相有别。
宋相想要将我大虞散碎的力量整合于一处,共对外敌。
而他们却觉得,他们生来高贵,不允许自己的力量、财富外流削弱,于是才有了如今朝中两派分立。”
“宋相一派中,最大的力量便是皇族,是昭伏皇支持,除此之外,还有些真真正正忧国忧民,不愿意让大虞百姓,沦为火中丹药的人物。
就比如……将在今日进京的秦大都御……陈执安,你我肩头可扛着无数百姓的前路。
昨夜那一场杀劫,以及那璞玉草场中的道下之约,便是你立下的第一场大功。
宋相今日特意来请我去他府邸,便是想要与你道谢。”
陈执安仔细想了许久,终究站起身来。
二人一同出了院子,走在佛桑街上,直至到了皇城与东街交会之处,本来便人山人海的街道上,无数的游人突然自发分开,高声欢呼。
陈执安与楚牧野站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之后,抬眼看去。
却见到有几骑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便衣的人物!
此人身躯高大巍峨,眉头却留着一块疤痕,眼神坚韧,气魄不凡。
他骑马而行,就如同一座山岳一般,气魄雄浑到了极致。
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几岁的模样,可却两鬓微霜,眉间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此刻,陈执安看向这位将军,却只觉自己泥丸宫中的十二道神蕴猛然一颤,竟然开始瑟瑟发抖。
陈执安顿时观赏南流景,南流景光辉照起,照在那十二道神蕴上,那璞玉神蕴这才恢复如常。
他心中顿时惊讶起来,这究竟是什么人物?
陈执安曾经见过李伯都,也曾经见过护送黎序时前来悬天京的司远瞾。
这二人,一位乃是统御九万松槐军的玄紫将军,一位甚至战功封侯的镕天将军,都是气魄无比强盛的人物。
可他们二人的气魄,却远远没有此人旺盛。
“这位便是我方才提过的秦大都御,世人称他‘曾去万里看山河,又持宝剑守春秋’。”楚牧野开口,眼神中带着些崇敬,
那位大都御不曾去看他,他却也站在原处,缓缓朝着那大都御行礼。
马背上的人物似有所觉,转过头来,轻轻朝着楚牧野点头。
一时之间他的目光扫过,陈执安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碰撞,陈执安泥丸宫中十二道神蕴顿时再度萎靡,甚至不再迸发出光辉来。
“这人的修为……究竟何其高深?”
陈执安心中感叹。
来了悬天京之后他见过不少大人物,其中不乏有修为高深者,就比如司远瞾,又或者浮剑山长老程霁禾,应当都是修为极强的人物。可他们带给陈执安的震撼,却远远不如此人。
这人骑马而去,走过东街,陈执安目光一路相随。
直至走到皇城口上,陈执安忽然又见一位白衣的年轻人匆匆而来,远远朝着这位大都御行礼。
竟然是褚岫白。
秦大都御不曾去看他,褚岫白却在恭敬行礼之后,远远跟着,继续送这位将军入皇城。
“褚家人倒是很会做戏。”楚牧野笑了笑,对陈执安说道:“你可要记清楚了,秦大都御在我大虞,乃是真正的人物。
他执掌北方五州,与柱天大将军一同抗击大离,在不远的将来,若是大乾入侵,他也必将是扛起帅印,护持我大虞八万万子民的人物。
往后你见到他,也应该行礼。”
陈执安已经知道楚牧野的性子,他曾经因为朝中不清明愤而辞官,乃是一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有志人物。
能够得他敬重,这位秦大都御必然是人中之杰。
二人继续朝着白首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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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牧野与陈执安说起那秦大都御来。
“这位秦闻昼秦大都御出身于华清秦家,并非是什么妾生子,更不是什么支脉子弟,而是大族秦家的嫡子。
只是此人天生跳脱,有传言说他十六岁之年受不了世家规矩,便独自带了一把长剑,游历天下。”
“并非游历大虞,而是真正的游历天下。
他去过南海上那两座岛屿,曾经去过罗浮海,也曾去过大离、大乾。”
“还有一则故事,他前去大乾修行,却被一位玄门长老捉住,要将他炼为大丹,也不知他如何跑将出去了,又改姓换名,拜入了另外一座玄门。”
“短短二年光阴,他就在这玄门中崭露头角,又过二年,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挑唆两位玄门开战,闹出了极大的乱子。
而大都御报了仇,却趁乱跑回了大虞……”
“再后来,他仍然不愿回到秦家,反而投身军伍,受到柱天大将军青睐提携,自此一鸣惊人。
时至如今,他不过四十余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大虞最为鼎盛的人物了。”
楚牧野语气中带着崇敬,仔细讲述着这位秦大都御的故事。
陈执安听来,也觉得颇为精彩……
天下间,贵胄、王侯不在少数,如同这位大督御一般的人物,陈执安却是第一回听闻。
“现在朝中,大虞六姓仍然隐在幕后,安国公权势滔天……朝中除了宋相之外,其余人物要么闭口不语,要么暗暗抗争。
唯独这位秦大都御,几次来信与安国公争辩,甚至怒斥安国公为朝中饕餮。”
陈执安听到这里,对于这秦大都御又多了些了解。
从魏灵玉那乖张跋扈的样子看,这位安国公必然不是什么善茬,秦大都御有此胆魄,足以令人敬佩。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到了白首街,宋相的院子门庭虚掩,二人不曾敲门便推门进去。
却见院中,这耄耋老人已然备好了茶水,正在等候。
老人似乎看起来颇为疲惫,见二人来了,只是无声招了招手。
二人行礼入座,宋洗渠亲自为陈执安倒茶,他不曾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道:“今日老徐回家探亲去了,这两道菜是我下厨。
你二人且先将就吃吧。”
桌上两道菜倒是颇为简单,一道烧青菜,一道炒牛肉,色香味俱不成,但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于是三人各自拿了一碗米饭,就在这白首街上吃了一顿寒酸的午餐。
宋洗渠时不时与二人说话,聊的无非就是坐朝节中那许多盛景。
直到这时陈执安才知道,宋相自始至终都未曾去那悬星宫。
“如今朝中休沐,我正好休息几日。”
宋洗渠这般说着,又缓缓站起身来步入东堂,拿出一个大碗来。
陈执安探头看去,那碗中却有一尾鲤鱼再缓缓流动。
“你立了大功,这条鱼就算做给你论功行赏。”
宋洗渠将碗递过来,陈执安接过碗,有些不解。
“这鱼好养,喂一喂吃食,换一换水便是……往后,应当能起大用呢。”
宋洗渠这般说着,又有些感慨:“秦闻昼回来了,还记得他上一次回来,还是十二年前。”
楚牧野点头:“云将军即将被处斩,大都御前来京城,大致是为了送他一程。”
宋洗渠却忽然笑了笑:“你小看秦闻昼了。”
楚牧野有些不解,却也并未多问。
这小院中,三人同坐一桌,小院之外是热闹的坐朝节,小院之中,三人只是时不时说一句话。
有些安静。
就显得颇为和谐。
悬天京中却仍然极为热闹,许多人都在猜测这一次的坐朝节比较,究竟谁能够脱颖而出,谁能够登上望星宫,与众位大人同堂饮酒。
而不过一夜。
一阙词却悄无声息的流传,自集贤苑传到了国子监,又传到了四极阁、中极殿……
甚至傍晚时分。
就连秦大都御手中,也多了一张纸。
“你说这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写的?”
秦大都御本对诗词并不感兴趣,可当他听到短短一日便传遍悬天京的诗词,出自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他却仍然有些惊讶。
他低着头,仔细读过这阙词。
风吹来,吹过他两鬓白发,一时之间……秦大都御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战争如火,少有善终者。”
“只怕要死在大虞北地,临死之前,都无法归去了。”
ps:作者君好像甲流了,浑身痛,气管跟吞了一块碳一样。
(本章完)
第115章 曾去万里看山河,又持宝剑守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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