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在即,徵城城楼上传来熟悉的叫骂。
打了四个月,朝廷军这一套喊话离贰都已经听习惯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些陈年老谣,他们自己也知道天疏阁军不会信,但朝廷军就是爱走这个流程。地方势力再怎么内斗成风,把关键战机隐瞒得滴水不漏恨不得踩着同僚尸体升官,但在统一传谣口径这块确实拿捏得死死的。
练经纶打赌是浑沌亲自写了底稿发给全军背诵,闻人去病则认为纯粹是这帮人肚子里没货说不出来别的,他俩吵了几次谁也说不服谁,离贰都懒得搭理他们。
一般这个时候,练经纶已经潇洒出阵展示口才了。他自己拿机术营秒表掐算过,但凡离贰允许他出阵还击,没有一个朝廷贼子能在他精彩绝伦的口才下撑过一百一十秒,平均四十三秒就要恼羞成怒。当年他混进儒门卧底,能一路高升到十贤的位置,可不是只靠他天生难自弃的英俊外表。
不过这回不一样,练经纶满心期待再次见证阁主剑侠压阵,哪肯浪费时间跟这些胸无点墨的货色斗嘴。
练经纶左瞧剑侠右瞧阁主,等得猫爪挠心,忽见镜清先生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出了阵,似是要为阁主剑侠打头阵!
望着心中楷模,练经纶激动不已,这可是镜清先生,既通文理又晓世情、刚正不迂、知俗不媚的镜清先生,由镜清先生开场,这一局就更精彩了。作为参谋长,练经纶也肩负军事建设教育的职责,他判断这局对阵很有详细记录的必要,因此手中化出一只纸鹤,飞向后方通知增加隐蔽水镜卷轴记录。
尹镜清刚走出阵,城楼上的叫骂就霎时支吾起来低了下去。
当官多数是儒生,哪有儒生见了当世儒贤不心虚的。就算出身权贵不必考功名,读书时也学过先生的文章,何况尹镜清险遭明樑帝处决,在民间是成圣般的民望,城楼上的大官小官谁都不想被清流笔杆子记住遗臭万年,一时都噤若寒蝉。
但话分两头,尹镜清是受百姓崇拜,却也是浑沌极记恨的反贼。徵城势力之主知道城中定有浑沌的眼线,他们这么一声不出,回头也难以交差。而且,徵城势力之主自认好歹也是出生显贵,主家祖上曾封过侯爵,自家下人都尊叫他一声“小侯爷”,怎么能在一个无官无职的白板儒生面前大丢颜面?
横竖风云不能亲自对凡人动手,浑沌明樑帝曾亲笔向各方势力保证:风云出手必遭天打雷劈,风云一心成仙,绝不敢与天意抗衡,诸君不必怯战。
因此,虽今日风云亲临战场,但在城楼上的大官小官看来,顶多就是露个面给天疏阁军壮壮声威而已,没什么好怕。
徵城势力之主电光火石间就拿捏了其中利害,向手下驭兽修士使了一个眼色。
驭兽修士心领神会,运起神通,在他控制下,城内分开施术的十四个困兽笼同时解开印锁,十四只飞僵一飞冲天,在半空中飘向城楼,一字排开高悬于城楼之上,对准镜清先生尖叫嘶吼。
紧随其后,部分尸兽从一个更大的困兽笼中奔出,一路狂奔,飞扑上城楼,吓得朝廷守军落荒逃下城楼,而这些以尸虎、尸豹为主的近百头尸兽取代了守军站位,对下方的天疏阁军阵发出暴躁咆哮,腐黑利爪拍在城墙上瞬裂碎石,足见尸力凶猛。
镜清先生完全没被这些飞僵尸兽吓到,他摇了摇头,流露对无辜野兽的惋惜,向城楼上的大官小官投去一个极不赞同的眼神。
面对镜清先生的批判,城楼上的大官小官仿佛回到了犯错被教书先生抓包的孩童时期,有不少甚至缩了缩头。
那自称铁鞭半仙的驭兽修士却不在乎什么大儒批判,他又不是儒修,而且他正着急,自从成功控制飞僵后他信心满满,不料精心设计的亮相竟没能吓唬住尹镜清这糟老头,没完成给主子挣脸的任务,搞不好他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驭兽修士试图找补两句挽回颜面,双指指向尹镜清喝道:“逃狱老贼!京城萧家小侯爷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尹镜清懒得接这嘴仗,只沉吟运功,周身紫息流转,显然是准备出手。他打头阵本来就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年纪大了,虽说调养有方也爱锻炼活动,但不耐干站着,干站久了他膝盖疼。所以跟阁主说好了先出来,开了场就溜达回后方去等年轻人们凯旋,不在这碍事。
练经纶哪能坐视楷模被骂,扬声笑道:“萧家小侯爷?我道是谁!原是那位‘自封猴’!这位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大人物,为借萧家威风,给萧家子弟当街趴地做马、戏楼台上扮猴,捧臭脚事迹从京城传到儒门,名扬南北、笑遍西东!
“萧家小猴爷,我还曾以为无缘领略您扮猴的风采,不料今日竟有缘战场相见,您可别跟兄弟们见外,给咱们演一段如何?”
练经纶喊话不仅真实扎心,还亲自学猴儿做了个勾手远眺的动作,把不少兵士逗得喷笑出声,笑完才暗地叫苦,回去要给指导员写反思了。
徵城势力之主面色紫涨如猪肝也似,极力抵赖:“信口雌黄!本官清贵世家出身,从不献媚于人。全是靠真才实干白手起家!本官以德服人,以才智任事,将徵城重任托付给我是圣上慧眼识英。本官一生光明磊落,岂是你这贼子能抹黑了的!”
此人自夸自洗的颠倒之言听得练经纶想拿出天疏阁总纲给它好好上一课,视线左前方忽然紫气翻涌,知道是镜清先生发力了,赶忙转头去看。
只见镜清先生周身紫气如汪洋恣意,他双掌向前一发,更多紫气汹涌而出,如海浪拍出,铺天盖地,眨眼间澎湃紫气就将战场覆盖,足见他对儒道驾驭之精深,简直深不可测。
镜清先生立于紫息之海,朗声诘问:“大儒令——君子问心: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言出法随,伴随诘问,浩瀚紫气中幻化出一头麒麟瑞兽,它是紫息凝身,高一丈二尺,四蹄飞奔冲向城楼,蹄落处紫气如泼墨淋漓。
城楼上的大官小官左躲右避还是被紫麒麟横扫一片,吓得他们呜哇大叫,但他们并没有倒下,似乎并未受伤,而紫麒麟已无拘无束地穿过城楼跑入城中。
难道大儒失手了?
忽然城楼上第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又一声接连不停的惨叫。
“修为!我修为没了!”“啊——!啊、我的命根子!”“快扶我!我瘫了!我瘫了!”
四周官员倒了一地,驭兽修士胆战心惊呆若木鸡,有些官员修为尽失痛得拼命哀嚎,有些官员裆下被割了在不停飙血……连他的主子小侯爷也瘫痪在地吼叫不停,只有连他在内的四五个非儒修还站着。
徵城城内也传来声声惨叫。驭兽修士回过神来,赶忙上去慰问吼叫得声嘶力竭的主子,用内息一探之下,震惊发觉主子的整条脊椎骨消失不见了。
驭兽修士此时才想明白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地上这些官员都是儒生,修为尽失的,都是滥用修为害过无辜百姓的;命根被割的,都是以他这样的恶人都看不下去的方式残害过百姓的……还有城内传来的不停惨叫,想必是守军差役里的儒生,他们也遭到了紫麒麟的审判。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不是儒修。
与此同时,城内困兽笼旁边用以关押人牲的栅栏里,突然出现的紫气麒麟将狗兵撞倒,一位书生见狗兵倒地哀嚎,赶忙组织大伙寻机逃跑,却不料紫麒麟竟又跑回来撞他,他躲避不及,却没有像狗兵那样倒地哀嚎,而是忽然有了无穷的力气,双手一试竟就扯开了铁栅栏,顿时狂喜,立刻带领大家逃离。
麒麟是儒家推崇的德兽。儒家的德,尤其镜清先生认为的德,讲究一个“严于律己,心乎爱民”。他们既然学入儒道、自称儒生、以儒为官,那就必须受到他们挂在嘴边的道德约束。
镜清先生一出手就几乎全灭了反动势力高层,赢得旋风般的掌声,他乐呵呵地朝大伙挥手,等紫麒麟跑回来就收了功,与阁主对了个眼,就迈着平稳的步伐溜达回后方,路过两位老道长时还不忘嘱咐一句“我先回去,你们和和气气的啊?”把两位老道气得瞪他后背。
驭兽修士还在震惊中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那没了脊梁骨的主子却发起狠来,猛地揪住他衣襟,阴狠命令道:“即刻开门迎战!把飞僵尸兽全放出去!快!我要他死!我要他们死!”
“全放?我一次控不住那么许多,要是吃了自己人,或是在城内乱跑……”驭兽修士犹豫了。
“我还没死你就想反了不成?!余铁鞭,你可别忘了你的命握在谁的手、啊——!”主子话没说完,失骨之痛就忍不住了。
驭兽修士只得大声领命。
却有人阻止道:“慢着,不可自乱阵脚。”
驭兽修士抬眼看去,竟是平日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庸官员,虽被紫麒麟撞得修为尽失,此时已恢复镇定,而且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枚浑沌亲发的特使令。
救星来了!驭兽修士不想亲自背上飞僵尸兽乱吃百姓的黑锅,此时松了口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然后他就听这主心骨信心满满地指挥道:“立刻让这些飞僵尸兽攻击裴牧云和解春风!此举是为圣上解忧,是为天下除患,是为盛世开太平!”
天疏阁军严肃临阵,刚才见证了镜清先生打的头阵,只待阁主剑侠开战,却见城楼上的飞僵尸兽忽然一半向左一半向右,分别朝阁主剑侠攻去。
李大听见有人低语:“都是群傻子吧?”
第179章 打头阵麒麟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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