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报价要钱，让周异一时间有些震惊。
    “光核体也缺钱的吗？”
    “当然了，这是一个能量、物质和意识的世界。谁也不能凭空存在。”对方理所当然地说。
    “虽然教会有教会的办法，不过作为信徒们所追随的神，有时候还是要给他们提供一些经费。不然他们怎么会信我呢？这个很好理解吧。”
    周异心想也是。
    “不过以你的强度，只要招招手，就能得到大量的光种才对。”
    “获取光种当然不难，难得是要选择适合我的路径。过程有时候远比结果更重要。”
    夜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更侧重于物质存在的表世界，对这边的里世界看来还没有太多探索，难怪会有这样的想法。”
    “概念生命是基于表世界和里世界的互相作用，诞生的一种高级生命形态。我们在意识构成的里世界里行走和活动，进入物质形成的表世界，我们无法直接改变这里的物质。”
    “这也是一个简单的自然规律。我可以轻易毁灭成千上万的生命意识，却无法拿起一块石头。”
    对方摆手笑了笑：“当然，这是开个玩笑。我又不是什么搞毁灭的疯子。”
    周异认真听着。
    光是从言行举止来看，夜神对人类的模仿倒是惟妙惟肖。
    “概念生命有自己获取能量的方式，我们的方法更加高效简洁，但在表世界这一侧，大多数生命是不具有这种能力的。它们需要一种通用的能量载体，也就是光种。”
    “所以来到这边，我需要用光种，来帮助和推动它们。”
    夜神的话让周异大体明白了。
    不过有一个核心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周异也不拐弯抹角：“如果直接夺取的话应该更快吧？”
    对方并没否认：“那样的过程，会被大圣灵记录，导致概念本身的改变。”
    “像是现在大家都认为，夜神是一名和善智慧的神灵，进行掠夺后，我就会被认为是一名剥夺财富的神灵，行为会改变意识认知。”
    周异似乎隐隐听懂了：“类似于阵营？你属于秩序侧，如果掠夺就会变成混乱侧，甚至是邪恶侧？”
    “这个说法倒是很有趣……也可以这么认为。”
    夜神手拿一把小团扇，语调轻盈地说：“对我们而言，秩序、混乱和邪恶本身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走左边、中间还是右边而已。但是这会对表世界的生命造成不同结果，继而对我们形成后续反馈。”
    “秩序侧的行为，如我这样对其他生命进行正面指引和帮助，虽然辛苦一点，不过能持续扩大影响和对外传播，获得很大的基本群体。”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要获取这边的光种，就得采取交换、发掘、接受上贡献金这样可被接受的办法。”
    “混乱侧因为行事难以判断，没有人愿意跟着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很难得到什么好处。”
    “至于邪恶侧，更多被称为怪物吧，那是一个很容易出现短时间支持者暴涨，不过基本上消失也快。因为毁灭本身就是双刃剑，不分敌我。”
    周异默默记住。
    他顺势问：“如今的神，也就是秩序侧，除你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据我所知，没有。做神要承受巨大压力，大多数同类都不愿意的。”
    夜神摇着小扇：“要做一名坚持秩序的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在这边要经营信徒，我每天都得和他们对话，解决他们的难题，倾听他们的痛苦，还得设法给他们解决生计问题。这种事拉长时间下去，即使是我，也有很多次恨不得解散教会……”
    周异表示同情：“辛苦了，请务必坚持下去。”
    “要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这么麻烦呢？”
    对方脸上都是无奈和苦涩：“月亮危在旦夕，我必须扩大自己的信徒，以抵消那边遭受的削弱。”
    “我还打算，培养他们有朝一日进军那边剿灭月兽……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有点遥遥无期。他们的发展，比我预计要慢太多太多。”
    周异肃然起敬。
    “大多数概念生命，还是在里世界中活动，那边才是我们更适合的地方。对了，你要不要和我交易？我帮你找火锅。”
    “当然。”
    周异点头。
    对方说：“直接转账到教会在机电城市的账户就行，那个账户叫【夜神教会捐赠专用一类】，转账时备注一个【交换】就行。”
    废土时代，神也有电子账户。
    周异打开平板，完成了一笔2万光种的转账。
    然后他向对方展示明细。
    “感谢对教会的支持。”
    夜神露出营业般的笑容：“那么稍等片刻，我去寻找你要的那位。”
    然后它消失无踪。
    ……
    与夜神的交谈，让周异纠正了不少自己的惯性思维。
    比如教会。
    废土时代的黑夜教会，与过去人类史中任何一个教会都不同。
    它是基于月球危机，导致夜神不得不出来寻找信徒，以获取外部力量来应对月兽难题。
    信徒数量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强。
    所以教会诞生，就具有天然的扩张倾向。
    虚拟的神因为距离而显得完美。
    作为真实存在的神，夜神却不得不到处奔波，赚钱，招人，安抚信徒，保持自身的良好形象……或许是缺乏了专业团队的帮忙，导致它不得不事事躬亲。
    周异心说可惜。
    自己过去没当过经纪人或者娱乐公司上班，不然还真能给夜神合作一下，给它搞个幕后团队，包装成偶像女神。
    周异心中各种念头闪过。
    忽然夜神再次浮现。
    “我找到了你所描述的那位「火锅」。”
    “不过它正在沉睡。”
    夜神一脸歉意地说：“它似乎非常虚弱，短时间无法醒来。”
    “不我认识一个类似的概念生命，和火锅差别也不是很大的。它和我一样，也属于秩序侧，是不伤人的类型，而且很好相处。”
    周异狐疑：“是哪位？”
    “它叫「陆地」，是一位古老的概念生命，它的原型是表世界的土地。”
    这是土地公？
    既然火锅沉睡，周异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也行。”
    “好的。”
    夜神身影闪烁了一下。
    它旁边缓缓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影子。
    那影子形如一个没有五官和手臂的泥塑，下半身都笼罩在云雾里。
    夜神介绍道：“这就是「陆地」。”
    周异向其微微颔首：“你好，我是周异。”
    “嗯。”
    对方的声音浑厚低沉，通过脚下地面传导到身体里。
    “那么你们慢慢聊。”夜神挥手说：“我先去处理信徒的事去了。”
    周异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陆地虽然不像我这么关注表世界，不过它的倾向也是秩序侧，只是不像我这样去经营信徒。它性格比较内向和怕被关注，只对原型的陆地在意，所以虽然偶尔也会出现在这一侧，却很少有人知道它。”
    “希望你们能达成合作。”
    夜神给出了一点小提示。
    它离去后，这里就剩下周异和陆地。
    对方就如描述的那样沉默。
    周异只能自己找话头：“老实说，我们这边正在做填海造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很好。”
    陆地依旧是惜字如金。
    周异有点头疼。
    这情况别说合作，光聊天都够呛。
    周异又说：“因为我们沙港地区面积有限，这个世界大多被死海淹没，陆地是非常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所以我想要填海造陆。”
    “好。”
    对方回应了一个字。
    也不知道是赞许，还是表示明白。
    周异硬起头皮继续讲道：“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死海底部的淤泥打捞上来，用于种植农作物可不可行？”
    “可行。”
    陆地还是问一句答一句。
    周异心里腹诽。
    难怪陆地的影响力和传播度几乎为零。它这样的被动型概念生命，挤牙膏似的，毫无拉扯，怎么吸引人相信它？
    它和夜神倒是属于两个极端。一个完全入世经营，一个彻底出世隐居。
    可这回好歹花了2万光种，不能就这么浪费。
    周异只能耐心争取多挖一点情报出来：“你所源自的概念原型，指的是这个世界的所有陆地表层？”
    “只有死海未覆盖的部分。”
    也就是狭义上的陆地。
    按照夜神的描述，原型强弱和概念生命本身也会挂钩。即是说，只要扩大陆地，这位陆地也会变强。
    周异试着询问确认。
    “是的。”
    脚踩云团的泥人答道：“陆地越大，我越强。”
    周异好奇：“现在各方都有在填海造岛，你是否也在背后推动？”
    “不是。”
    陆地说：“我很久没有与表世界对话了。”
    “再见。”
    它告辞离去。
    忽然，泥人缓缓转向东面。
    “那是……空中陆地？”它疑惑道。
    周异也看了过去。
    那是东边填海造陆试点区，如今在电梯楼支撑岛上空，被铺开了一层宽阔稳固的土层。
    远远看来，就像是一颗有着巨型扁平菌盖的大蘑菇。
    周异也有点懵。
    这是什么情况？
    “有趣。”
    原本沉静如水的概念生命，这时候终于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难怪夜神请我过来，这里的确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