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半。
    卫知春拉着五岁的小男孩走进了纺织工厂的食堂，在去排队的路上，有好几个工友和她打招呼。
    “早啊知春。”
    “早上好陈姐，早餐吃了吗？”
    “吃了吃了，你们快去排队。”
    卫知春笑着应下，又让小男孩向阿姨们问好。
    各个窗口都排着很长的队伍。
    因为她们这个纺织工厂是咸阳城最大的纺织工厂，隶属朝廷工部，所以工人数量特别多。
    以至于每天早上吃早餐，每天中午吃午餐，都要排很长时间的队才能打到饭菜。
    卫知春一边排队一边温声询问小孩，“今天想吃什么？”
    小男孩歪了歪头，“要吃灌汤包。”
    “豆浆要不要，茶叶蛋要不要？”卫知春逗他。
    小男孩点点头，“要！”
    卫知春慢慢地说道，“好，吃完早餐妈妈送你去幼儿园。你今天要乖乖的哦，要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别的小朋友打架，妈妈下午下班了来接你。”
    工厂很大，工人很多，因此为了照顾广大女工，工厂里特别建了一间幼儿园，还花钱请了老师带孩子们玩，教一些简单的知识。
    其实也就是托儿所，专门给上班的女工们带小孩，解决女工们白天不能带小孩的后顾之忧。
    等小孩长到七岁，就可以送去工厂附近的小学读书了。
    小男孩撇嘴，“我没有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昨天是罗安先打我的。”
    卫知春淡定地说道，“昨天罗安和他妈妈去他外婆家了，没有来幼儿园。”
    小男孩瞪圆了眼睛。
    卫知春捏捏他的脸，想起老师说小朋友分辨能力不强，分不清现实和想象，会本能地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说法，家长要妥善引导。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孩子不会说谎，只会胡说八道，是吧？
    卫知春把孩子抱起来，轻声细语地和他沟通。
    前头的队伍逐渐缩短，后面的队伍继续增长。
    轮到卫知春后，她给小孩点了灌汤小笼包、甜豆浆、茶叶蛋，给自己点了一份大碗的麻辣牛肉面。
    她拿了两张早餐券给食堂的工作人员，端着早餐，找了两个空位，和小孩一起吃早餐。
    八点五十八分，卫知春走进自己工作的车间。
    工友们互相打招呼。
    这个问你们吃早餐了没，我这里有肉包子吃不吃；那个问东城最近新开了一家商场，下班了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问到卫知春，她想了想，“去，我家超超的裤子有点短了。”
    一个工友点了点头，“小朋友长身体，真是一天一个样，我也去吧，给我家倩倩买条新裙子。”
    女工们上了一天的班。
    下午17时30分，她们纷纷开始收拾车间。
    卫知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和几个有小孩的工友一起去幼儿园接孩子。
    没有孩子的工友直接朝工厂大门口走去。
    约着要去逛商场的女工们在“站台”等着公共马车。
    卫知春拉着小男孩走过来时，几个工友正向车夫支付车钱。
    她看了一眼马车里的空位，对工友们说：“我带超超坐黄包车过去吧。”
    一个工友问，“不等下一辆吗？”
    卫知春说：“反正东城区也不远。”
    另一个工友说：“行，那我们商场门口见。”
    卫知春牵着小男孩的车，拦了一辆黄包车，抱着孩子坐了上去。
    车夫问，“你们去哪儿？”
    卫知春说：“东城区那家新开的商场。”
    车夫笑道，“噢，你们也是去那儿啊，今天我带了好多客人过去。”
    黄包车在平整的道路上前行。
    卫知春抱紧怀里的孩子，看着干净的马路和马路两边的房屋、店铺、摊贩，看着与她们擦肩而过的马车、黄包车、自行车，看着穿着各式服装的行人，感慨万千。
    若是三十年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原本该按部就班，和她的父母辈、祖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却一辈子都吃不饱穿不暖。
    但她幼时，天降天幕，让这个世界的人们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上那位后世的女郎，好心地教他们后世的科学知识。
    陛下便号召全国上下向天幕学习，一天天，一年年，逐渐将大秦改造成了另一个样子。
    于是从此，大秦的子民，年少时就能去学校里读书，读语文识字明理，读数学学计算。
    读到十五六岁，能继续往下读的就继续读，去参加国家举行的科举考试。不能继续往下读的，要么回家种地，要么去搞养殖，要么去打工，要么去做生意，……
    人生的道路有了不止一条。
    人生的未来有了很多种可能。
    卫知春就是千千万万被改变命运的小孩之一。
    她上学、进厂、结婚、生子。
    凭借自己的双手赚钱。
    就像她儿时看到的天幕上的那些女性一样。
    她搂着怀中的小男孩，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的宝贝。
    妈妈能够让你无忧无虑地度过你的童年时期。
    黄包车到了东城区新商场门口。
    卫知春抱着小男孩下了车，将钱拿给车夫。
    约好一起来逛商场的工友们站在门口等她，一边等一边聊着家长里短。
    有人看到了卫知春，朝她招手，“这边这边。”
    一行人顺着人群进了商场。
    这家商场完全是参照三十年前天幕上出现的商场建造的。
    一共五层。
    每层都开着很多店铺。
    分为服装区、美食区、母婴区、家居区、娱乐区……
    前来逛商场的人们很是惊喜地从一楼逛到五楼。
    卫知春她们先去了服装区，挑选新衣。
    店员很是热情，“这是这一季的新款哦，刚从江南那边送过来的。你看这个剪裁，你看这个花色，喜欢的话可以试试。”
    一位女工看着手中的衣服，扭头对工友说：“这个布料是出自江南那家最大的纺织厂吧？”
    工友无语，“你管它出自哪里啊，快去试衣服！”
    接着就去了专卖儿童服装的店。
    卫知春很是精神地挑选衣服、裤子、鞋子，然后放在小男孩身上比啊比。
    有位女工手里拿着衣服站在试衣间门口，看着自家女儿换了一件衣服走出来，满意地笑道，“果然很合适，就买这件吧？”
    小女孩立即摇头，“我不要这个颜色，我要黄色的那件。”
    女工说：“那就买黄色那件。”
    她们在家居区挑选纸巾、刷子、洗衣粉一类的东西。
    一位女工站在一排菜刀前纠结要买哪一把。
    一位女工一手拿了一瓶洗发水问工友哪种更好。
    一位女工正在欣赏印着漂亮花纹的碗和盘子。
    卫知春拿起一个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现在买了她不方便带回家，还是在家附近的店里买吧。
    逛完之后，她们去了美食区，在一家火锅店里吃火锅。
    三十多年的饮食文化变革，让食物变得更加美味可口，再加上食盐产量增多、价钱被朝廷调控，老实说很多人已经不知道曾经的大秦人是在吃些什么玩意儿。
    是的，跟如今的菜肴比起来，当年那些食物实在是难以下咽，也不知道当时的人们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卫知春夹起一块瘦猪肉喂进嘴里，慢慢咀嚼。
    她想，也不知道天幕上的那种麻辣锅煮出来的蔬菜和肉类是有多好吃，当年看那些人吃得很开心。
    可惜咱们大秦没有辣椒啊。
    唉。
    她边想边从锅里夹了一片菜叶。
    我死之前能在大秦吃到辣椒吗？
    商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卫知春她们逛完也很是高兴。
    “这家商场里的东西很多。”
    “是的，品种要齐全得多。”
    “来这一家，基本上想买的东西都能买到了。”
    “但是生鲜之类的还是要去卖生鲜的店。”
    “你也说了，那是生鲜嘛。”
    “……说到生鲜，我回去要去买点蔬菜和瘦肉，包点饺子明天当早餐吃。”
    “哎？你不来食堂吃吗？”
    “我家兰儿是小学生啊，她来咱们食堂吃过早餐再去上学就太耽搁时间了，我自己煮给她吃。”
    “对哦，兰儿已经十岁了吧？”
    “你们还要买点什么吗？”
    “如果要买的话，那可买不完，这也缺那也缺，看着什么都可以添置一点。”
    “但要是不买也行。”
    “啊？也不是，有些东西是必须买的。”
    “不过今天就算了，买多了不方便拎回去。”
    “不是有专门送货的人吗？直接找他们帮忙送货上门吧。”
    “你是说那些专门送外卖的？”
    “不是不是，送外卖是送外卖，送货是送货，人家是两个不同的职业。”
    “噗，职业。”
    逛完之后，卫知春带着小男孩，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回家的公共马车。
    小男孩快乐地和她讲白天在幼儿园做了什么。
    “老师教我写自己的名字了，我学会了哦。”
    “真的吗？你这么厉害？”
    “对呀对呀，老师也夸我厉害。”
    “以后书上和本子上的名字，就不用妈妈帮忙写了，超超可以自己写！”
    “好！我自己写！”
    卫知春露出笑容。
    回到家时，她的公婆正在等他们吃饭。
    卫知春说了声抱歉，她和小孩去逛商场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