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华为海思在魔都有办公室。”
    厨师现场做料理，谢景行挨着俞童坐在长条案板一侧，看向另一端：“我去你们东莞新总部参观过，建的很漂亮。”
    “对，据说摹仿中世纪城堡，效果图呈现的是那种欧洲小镇红房子风格，好像还有几年工期建成。”宇哥姿势别扭侧身回话。
    御姐和丸子头夹在中间，目光跟随左右交谈来回挪动。
    老谢起于微末，谢景行小时候除了有位专职司机开辆陆巡接送上学之外，跟普通孩子没区别，至今很多时候仍然不适应家里有保姆。
    俞童则截然不同，从小到大耳睹目染隐私概念天然淡薄，没人挖鼻屎时会回避家中东瓶西镜之类摆件工具。
    儿时玩伴、大学同学、工作同事……
    人际关系被固化高墙割裂成一块块，今天这三位属于她回国后，通过工作环境结交同事之外的朋友。
    丸子头妹子看似活泼俏皮，实际年纪最大是姐姐，欧兰雅市场营销部中层管理。
    公司女员工比例超高又是外企巨头，职场竞争格外激烈，位于静安的办公总部素有女子监狱、甄嬛传宫斗之说。
    她确实见过不少明星，之前源于职业敏感猜测好朋友的老公可能是公众人物，万万没想到是商业社会新闻版面。
    御姐魔都中产土著独生女，在一家能源外企做人力资源，平时喜欢凹个所谓老魔都腔调的洋派小资造型，此时此刻尽量维持淡定状若寻常。
    她男朋友宇哥，华为海思的芯片研发工程师，经过起初短暂惊奇情绪渐渐缓和。
    三位都是在乎体面的年轻人，言谈间并无强行社交亦或者过度探寻举止。
    “这三文鱼不错肥瘦正好，再来几份呗。”
    谢景行体感舒适，边放松闲聊边把盘中鱼肉夹给俞童。
    厨师戴着透明口罩露出笑脸：“我们今天取材了中段鱼腹位置，油脂香气达到最好平衡，但其实我同样推荐您尝试下一道菜品，海胆的香甜能够更加激发您的味蕾。”
    “海胆好，海胆得吃！”丸子头期待搓搓手。
    御姐优雅的端起水杯净口：“这家店海胆酱面味道很赞，留到最后尝尝看。”
    “没问题，岛山主厨会帮助大家静心品味每道菜品，体验怀石料理的真谛。”一旁打下手的服务员适时出言讲解。
    这家餐厅不仅厨子都是霓虹人，全程讲霓虹话辅以口音浓重的英语。
    只有少部分服务员是国人，扮演今天上午募资说明会议闫文闯的定位，帮料理仙人们抬逼格。
    “怀石料理起源于16世纪，最初与茶道密不可分。茶会开始前客人吃的简单餐食称为‘怀石’，意思是把温热的石头放在怀中满足轻微饥饿感，后来逐渐形成独特饮食文化美学。”
    标准介绍话术，映衬主厨往盘子边缘撒金粉的动作，略显别扭怪异。
    “我知道另一种说法，和尚冬天肚子饿没饭吃，把石头加热抱在怀里驱寒充饥，所以叫怀石料理。”
    御姐饶有兴致发表观点，不是很自信的扫视众人笑道：“听起来茶会起源好像更真实。”
    “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还有这个取自道德经的版本。”谢景行悠悠吐槽。
    俞童把一份煎牛肉让给他：“应该溯源到霓虹武士大名以唐朝茶叶为荣时期，有僧人弃用飘扬过海进口的珍贵唐朝茶具，专注追求唐朝文学作品传达的山水自然简朴意境，形成茶道‘侘寂’文化，怀石料理脱胎于这个美学概念受到很大影响。”
    “装逼摆阔比不过军阀，特立独行扮高雅，符合和尚的精神状态。”谢景行吃牛肉也堵不住嘴。
    “肉体是灵魂的监狱，节制欲望修身养性本意是好的。”
    “苏格拉底可没节欲，他自己眼睛一闭腿一蹬才觉得自己解脱了。”
    谢景行开始抬杠，俞童正要辩驳，眼见三位朋友和厨师二人组齐刷刷拧着身体投来注视目光，暂且收声搁置争议。
    “……”
    “俞博士，你们俩日常就这样吗？”丸子头难以置信。
    俞童有些不好意思莞尔一笑：“我们平时聊最多的是晚饭吃什么。”
    “还好还好，我差点以为成功人士聊的都是思想，话题太高端，怪不得我前男友没一个事业有成。”丸子头一幅心有余悸表情拍胸口。
    御姐茫然不觉打趣：“那你找到下个男朋友，是不是该天天聊晚饭吃什么了？”
    “第一次约会来这家餐厅，他聊不到苏格拉底就拜拜！”
    丸子头坚决果断引得大家摇头失笑，顺势翻篇纷纷品尝点评下一道蟹肉寿司味道。
    御姐男朋友宇哥默默打量谢景行和俞童片刻，低头滑动手机屏幕，时不时若有所思扶下眼镜腿。
    这对夫妻前者引用道德经讽刺，明明怀里抱着玉石非往身上披麻布，没苦硬吃实属犯贱。
    简而言之，主厨一边崇尚简单自然一边往盘子上撒金粉，狗屁不通全是虚的，不如干脆把他想吃的三文鱼切大块端上来。
    后者维护两位小姐妹，用苏格拉底遗言反驳，怀石料理蕴含道德经中的修身养性概念没错，只是今天这家餐厅差劲而已。
    原来富豪大佬生活中同样会因为吃喝拉撒琐碎跟老婆斗嘴，还耍赖抬杠……
    宇哥再次抬头看向谢景行夫妻俩，恍然大悟释然的微微颔首。
    但金融巨佬与超级富二代人设，居然能信手拈来道德经原文，反差感十足，如此对比俞博士更显智识。
    简直可怕。
    宇哥关掉手机百度界面，无比庆幸自己女朋友硕士学历，仔细想想谢总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
    晚饭结束夜色渐深，三位朋友体量俞童难得有老公陪伴，取消集体看电影活动各自享受二人时光。
    御姐情侣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先走一步，丸子头姑娘捂着胸口站在路边等网约车，挥手示意让谢景行夫妻俩赶紧闪人。
    往常挂在嘴边的姐姐我孑然一身勇，这会儿令她备受伤害。
    “吃撑了。”
    俞童远远目送丸子头姑娘乘车离去，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收拢衣怀：“想散步逛一逛。”
    “我记得这条路前面就是不渡奶茶门店。”谢景行看时间还早自无不可，他最终没吃到三文鱼狠狠干掉半锅米饭泄愤，是有点撑得慌。
    街头川流不息灯火明亮，微凉晚风吹拂，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悄然苏醒。
    王兴借用风投圈暴论针对点评消费市场价值，做出女人大于孩子男人不如狗的经典咏流传；其实风投圈针对消费市场价值，还有更细化的暴论判断方式。
    看美女，哪里美女多哪里有钱赚。
    两年前海底捞、如今奶茶店、未来瑜伽裤，无不证明‘超级女孩’高价值导向性，男人与金钱始终相伴左右。
    一辆辆豪车停到商业街旁，不渡奶茶魔都旗舰店门前人潮涌动，美女们多数抱着普渡众生女菩萨心态，风情摇曳展示清凉穿搭。
    “身材真好。”
    谢景行坐在背光处休息长椅百无聊赖观察计算门店客流，俞童排队买到奶茶走过来汇合语气满是欣赏，说着再次拢紧自己的大衣外套。
    她不行，怕冷。
    “质感像假的。”
    谢景行顺着她眼神瞄准不远处一位火辣g奶短发姑娘，他不懂车辆改造技术，开车千万台老司机经验还是在身的。
    俞童手捧奶茶小口喝：“刻薄。”
    “味道不错，这个项目成了，做成一半。”
    谢景行咕噜咕噜嘬吸管含糊不清说，自从港岛一夜缠绵再没跟崔阿柳私人联络，冷眼旁观不渡品牌成品茶叶直营电商业务半死不活，零气泡水业务上线即扑街。
    主业奶茶深度切入国潮概念保持高速增长，其他放任自流唯此而已。
    俞童忽然想起这家奶茶品牌的美女创始人被称为‘谢选’，拓展联想到摩拜胡玮炜，还有谁来着？
    新大饿徐诺，三十岁的全平台负责人兼高级副总裁。
    “妈妈说小满提前两天过生日吉利。”俞童将长串人名抛之脑后。
    “可以，你跟妈商量决定。”
    谢景行略作停顿沉吟估算：“我过几天出差美国，有可能转去中东转一圈，应该能回来给闺女过生日。”
    “你欺负小满听不懂言外之意，等她上幼儿园以后，少说‘应该’这种词。”俞童习以为常提醒，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谢景行捏扁奶茶纸杯扔进垃圾桶，说好听的：“公司节奏放缓，我今年有很多时间在家陪你们娘俩。”
    “怎么要去中东？”俞童口不对心回应。
    “募资，钱闹的。”
    谢景行抬手揉了把脸，去年人民币基金募资从开通认购渠道算起，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完成募资，期间伴随大量投资说明会议。
    在这之前没出现过单支百亿规模的纯市场化基金，全程摸索尝试小问题频发，不具备参考经验。
    谢景行估计今年这笔90亿规模，快则一周慢则十天完成认购，情况乐观他可以早点出差早点回来。
    60亿美元募资不费什么事，美国同行们坐拥这个世界上最成熟的募资市场，聚集全世界大学捐赠基金、主权基金、保险基金、家族基金。
    四类顶级lp每年为中国市场预留出资配额，谢景行给他们一个把钱交给西柚的理由即可。
    去年募资紧随股灾热度之后，无需理由加拿大教师养老基金主动奉上5亿美元，这笔钱原本预计分散投资三五家中国风投基金，硬生生被西柚独揽收入囊中。
    四类美元lp资金来源从纸面名称得出判断——追求稳健收益。
    风投这种高风险高回报业务属于他们分散投资风险的资产配置组成部分，五年后中国市场火热盛况难以延续，理所当然大砍相关投资配额总量。
    谢景行个人意志无法扭转宏观趋势，人家干脆退出不投了，面对水库关闸西柚空有抽水能力却无水可抽。
    “中东主权基金相信中国市场？”
    俞童喝掉最后一口奶茶，捋顺思路慢条斯理提问。
    谢景行耸耸肩膀：“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看好，但客观层面是他们的钱无处可去。”
    “嗯哼？”俞童扮演完美倾听者。
    “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极力阻止腾讯收购whatsapp，国内不允许外资高比例持股互联网企业，全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都这样干。”
    谢景行拿出手机给司机发定位，语句不停继续说：“美元lp砍掉给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配额，还能缩回家里投第一大经济体。”
    “如果中东、东南亚主权基金砍掉给国内风投机构的配额，也只能转移给美国风投机构。没有保底选择，某种程度上钱太多了，总要想办法掉。”
    太禾家族办公室同样运行这种资产分散配置玩法，从景行集团抽走的400亿现金流转到国外分别投入美国股市、霓虹乃至越南。
    谢景行这边积极准备迎接未来宏观变化，计划辛苦奔波去中东寻找金主，太禾新加坡办公室那边正计划成为某只以色列本土风投基金的大金主。
    明知集中资金梭哈省事少求人赚更多，但必须把鸡蛋放进不同篮子，金融投资就是这样反人性。
    比如比尔盖茨九十年代听朋友劝，卖掉大笔微软股份跑去买农场地产。如今回头看貌似血亏，任谁都得竖起大拇指，讲一句盖茨老爷泯灭人性是真滴牛皮。
    “老公，我想吃串鱿鱼。”
    司机开车停在街口，夫妻俩步行过去途中路过正新鸡排，俞童闻到香味眼巴巴看着。
    谢景行不明所以：“吃呗。”
    “会不会不干净。”俞童扭捏害羞。
    “奶茶都喝了你说这些，咱妈吃吗？那我多买几串。”
    谢景行勤快的挤进人流，俞童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金融帝国版图完成战略调整，他的财富分布随之变化，整个家族办公室近200亿美元资产，景行集团300多亿美元，另有云山集团股份。
    可以说直至今日金钱真的只是数字。
    他们只是普通人，吃垃圾食品，跟朋友吹牛，压马路看美女，有着一切人类本能的需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