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七，肖家还有没有买完的年货。
    肖苍山站在门口等，不一会儿，迷迷瞪瞪，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的小迷糊打开门出来了。
    她站都站不太稳，揉着眼睛一团子在那里，可爱的肖苍山心软，想要把她一口吃下去。
    伸手把她拉到身前，他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戴上衣服后面的帽子，又恶作剧的把帽绳系好。
    颜雪“哎呀”一声，透着娇嗔的不耐烦。
    推开他，她气呼呼的跟自己的帽绳一番大作战，结果，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活结变成死结。
    肖苍山乐得不行，重新把她拢到身前，耐心的给她一点一点解开，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妈让我去买点东西，陪我去？”
    “不去。”
    “好，走吧。”不由分说，他拉着她就走。
    颜雪反手拖住他，哼：“我说不去，我要回去睡觉。”
    “别睡了，再睡就变成小猪了。”
    “……”
    “生气了？”
    刮了下颜雪的鼻尖，肖苍山笑着拉她走，“别生气，我给你买好吃的。”
    一支冰淇淋就把颜雪糊弄住了，她捧着冰淇淋，乖乖站在一边，等着肖苍山买东西。
    “阿姨，这个多少钱？”
    “5块5一斤。”
    “给我来……”
    不等肖苍山说完话，颜雪走过来，看了眼，笑着说：“5块吧。”
    阿姨一怔，随即失笑：“小姑娘真会讲价。5块不行，最多给你少一点，5块3吧。”
    “就5块吧，5块的话，我们就买一点。”颜雪说着，貌似不经心的跟肖苍山说了一句：“我刚才看见那边好像也有这个，不如去问问那边多少钱？”
    她虽然跟肖苍山说话，可是卖东西的女人也听得到，立刻说：“好好好，5块就5块吧。”
    颜雪笑，重新退到一边。
    肖苍山从始至终都不说话，等这时才拿过袋子。
    女人一边帮着肖苍山往袋子里面捡东西，一边摇头说道：“小伙子，你这个小女朋友真会讲价。”
    肖苍山但笑不语，付了钱，过去牵着颜雪走。
    女生讲价的本领，貌似是天生的。
    不过这是肖苍山第一次看见颜雪讲价，觉得这样的她，很新奇。
    发现他时不时的盯着自己看，颜雪疑惑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什么？”
    肖苍山抬手擦了下她的嘴角，微笑：“没有，就是觉得，我们颜颜以后肯定是贤妻良母。”
    对于这个年纪的颜雪来说，贤妻良母四个字距离她实在太远了。
    她一时叫肖苍山说的脸红，甩开他的手走在前面。
    肖苍山摸了摸鼻子，疾步追上去，“害羞了？”
    “没有。”
    “你脸红了。”
    “你闭嘴！”
    “颜颜，这边，还有东西没有买。”
    颜雪站住，故意冷着脸，“你自己去，我在这里等你。”
    肖苍山笑，露出无辜的神色，“不行，你不在，谁帮我讲价？”
    “……”
    “我被坑了怎么办？”
    “坑就坑！”
    “不好，你跟我去，嗯？”
    他说完，伸手握住颜雪的手腕。
    当他修长的手指圈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的时候，颜雪的心就酥的不行了。
    还能怎么办？
    只能乖乖跟上去了。
    她就是被他吃死了，吃的死死的。
    *
    年三十的晚上，年夜饭，肖家和颜家是各吃各的，只是约好守岁一起。
    肖苍雪吃完饭就过来颜家，颜雪则是偷偷跟着肖苍山出去。
    他们去上次的平地，放烟花。
    肖苍山抱着一捆烟花，身边跟着笑容挂在嘴角的颜雪。
    “很高兴？”
    “嗯嗯。”
    把烟花放在地上，肖苍山先给颜雪几根仙女棒，然后就去把剩下的烟花摆放好。
    颜雪一手拿着三根仙女棒，一边放一边在空中画着圈圈。
    肖苍山转过身看见，她的脸在烟花下，娇艳美丽。
    心念一动，他朝她走过去，从她身后将她抱住。
    颜雪侧过脸，和他贴着面，小声叫他，“苍山。”
    肖苍山吻她的脸颊，等她手里的仙女棒燃烧完，他接过来扔掉，然后带着她放剩下的烟花。
    他们相拥着看烟花绚烂了夜空，在烟花下接吻。
    颜雪问肖苍山，他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肖苍山毫不犹豫的告诉她，会。
    颜雪又问：“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见了，你会怎么样？”
    肖苍山闻言，收紧抱住她的手臂，眉头蹙起，“你打算去哪儿？嗯？我告诉你，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必须在我身边，在我眼前。”
    颜雪失笑，轻微挣扎，转过身面对他，她的手勾住他精瘦的腰肢，仰起脸，“我是说如果。”
    “……”
    “如果呢？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见了，你找不到我了，你会怎么样？你会，会喜欢上别人吗？”
    “……”
    “喂，你怎么不回答？”颜雪听不见他回答，有点着急，“你回答我啊。”
    虽然心里对这个假设非常排斥，可是他看他的小丫头那么着急的样子，也明白，她非常想要听自己的答案。
    这算是，想要一种安全感吧。
    轻轻叹息一声，肖苍山抚着她的脸，回答她：“那我会等你。”
    “等我吗？多久都等吗？”
    “多久都等。”
    他说的认真，又深情。
    颜雪忍不住追问：“那可能很久你也等吗？比如，三年，五年。”
    肖苍山笑出声，“别说三年五年，就是十年又怎样？我会一直一直等你，直到我等不到你为止。”
    “不会！”颜雪急叫出声，用力投入他的怀抱，紧紧抱着他，“不会的！你永远不会等不到！”
    顿了下，她一字一顿：“我不会让你等！”
    “嗯。”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笑着说：“好了好了，别这么激动。”
    双手捧着她的脸，他凝着她的脸，“这问题不是你问的吗？怎么最后反而自己这么激动了？不会的，我们根本就不会分开的。所以，不存在找不到，不存在等，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颜雪点点头，被他抱着。
    脸贴在他胸膛上，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慢慢的平复了心情。
    ……
    只是，世界上的事，总不都尽如人意。
    就像，谁都没有办法预测知道下一秒，你的人生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冰冷的太平间传来肖母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肖苍山痛苦的低吼声时，颜雪停住脚步。
    她的腿像是灌了铅，没办法前进一步。
    她无法接受，一个生动活泼的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从此以后，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听。
    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抬起手摸了一把眼睛，她摸到一手的湿润。
    贝齿咬着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的稀烂。
    她更加不能接受，造成这一切的人，那些恶魔，罪魁祸首，竟然就逍遥法外。
    身后，脚步声传来。
    颜雪回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
    “哥！”
    扑过去，颜雪紧紧抱住颜湫的腰。
    颜湫推她，想要前进。
    颜雪摇头，低声一遍一遍：“不要这样！哥，不要这样！”
    “走开。”
    颜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就继续推搡颜雪。
    颜雪被他推开，眼睁睁看着她哥走进太平间。
    她不是不让她哥去看。
    只是她哥自从，自从二雪自杀以后，就好像疯了一样。
    这样的他，让她感到害怕，或者说，深深的恐惧。
    她总是有那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她哥会做出什么事。
    而她万万没想到，后来她哥会……
    *
    不知道多少天，他们四处奔波，求人。
    花光了所有积蓄。
    颜父颜母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律师告诉他们，肯定要坐牢。
    坐牢？
    不！
    她哥不能坐牢！
    如果她哥去坐牢，那他们家怎么办？
    她哥的前途就全部都毁了。
    可是，他们没有办法。
    她哥犯了罪。
    可是她哥又有什么罪？
    她哥不过是去替二雪教训那些害死她的人。
    到底有什么罪。
    那些人罪有应得！
    “雪雪，雪雪，你醒了吗？”
    房间里，颜雪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一眼不眨。
    房子已经抵押了出去，他们明天就要搬出这里了。
    这是她最后一晚在这里。
    “雪雪。”颜母推开门进来，看见女儿呆愣愣的躺在那里，心口一紧，咬住嘴唇，她轻声说：“雪雪，我和你爸爸要去看你哥，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妈。”颜雪坐起身，双目无神的看着母亲，“我也去。”
    这阵子，女儿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
    儿子坐牢，女儿也……
    颜母眼泪掉下来，轻声说：“不了，你留在家里吧，我和你爸爸去看过你哥就，就回来。”
    说完，颜母就要关门出去。
    “妈！”颜雪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大叫了母亲一声。
    颜母握着把门手，微微笑了下。
    那是颜雪记忆中，母亲最后的样子。
    “睡一会儿吧，我们很快回来。”
    回来。
    可是，母亲骗了她。
    她和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颜雪这么短的时间，第二次在太平间。
    这一次，里面躺的是她父母已经变冷的身体。
    她没有妈妈，没有爸爸，也没有哥哥了。
    她只剩下一个人了。
    ……
    “颜颜！颜颜！醒醒！颜颜！”
    猛地睁开眼睛，颜雪惊恐的目光失焦。
    身体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
    她闻到熟悉的味道，并且被那个味道包裹着。
    “苍山？”
    “我在。”
    低沉的男声，就在耳边。
    他在。
    他在她身边。
    她不是一个人。
    多久了，没有再做那个关于从前的噩梦。
    颜雪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慢慢才平复下来。
    她衣服都湿透了，整个人狼狈不已。
    肖苍山亲吻着她的眉心，嘴唇，拍着她的背，“做噩梦了吗？梦到什么了？”
    颜雪揪紧他的衣襟，不说话，好久，她才在他怀里坐起身。
    肖苍山抚着她的头发，问她：“要不要喝水？”
    “嗯。”
    就着肖苍山的手喝了一杯水，颜雪才感觉干涩的喉咙好了很多。
    肖苍山把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握着她的手，“颜颜，跟我说说，你梦到了什么？你，”
    舔了下唇，他说：“你梦见以前了是吗？你一直叫着妈妈和爸爸。”
    颜雪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她咬住嘴唇，张开手臂抱住肖苍山，“我想他们，很想，很想。”
    肖苍山眼眶也红了，咬着牙，他告诉她：“我知道，颜颜，我知道。他们会在天上等着我们，颜颜，他们就在天上看着我们。颜颜。”
    “苍山，谢谢你。”
    “怎么突然？颜颜？”
    “就是，我那么任性……”颜雪哽咽。
    她想起来，她刚回到不二城的时候。
    他们之间，跨过了十年还能在一起，因为肖苍山真的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