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得就像一只野兽。
下一秒,野兽便扑了出去。
那人是个穿着黑衣的保镖,刚刚挂断手里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上便被人砸了个酒瓶。
他两眼一翻白,踉跄几步后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庄介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来:他,他死了?
没死。
这一击似乎耗尽了盛知新的所有力气,让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脚发软。
如果说之前的还是小打小闹,那这会儿是真的药劲儿彻底上来了。
他勉强提着一口气,低声道:手机。
庄介连忙从保安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抓起他的大拇指往屏上一按,成功解锁。
你拨一个电话......
盛知新吐出一串数字,庄介照着拨了。
喂?请问你是?
盛知新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眶蓦地一热。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温老师是我,你快走,这儿很危险,你不要......
小盛?
电话那头的声音失了平日的游刃有余,透着焦急:你在哪个包厢?
我在外面......一楼卫生间那扇窗户下。
你等着我去找你,温故匆匆道,别乱跑,等我,我马上到。
盛知新深呼吸,将堪堪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好,我等你。
温故挂断电话,离开了一间空着的包厢,快步向大厅走去。
果然聂英哲不会将真正有破绽的包厢这么大大方方地敞开给他搜。
呦,温老师这么快就查完了?
聂英哲正端着杯红酒斜靠在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他:你看,我就说没有人吧。
温故瞥了他一眼:走了。
哎?
聂英哲眼睛一眯,倏地伸手拽住他:别走啊,好不容易来一次,陪爷快活快活。
请你自重,我......
温故的话说到一半后戛然而止。
饶是他涵养再好,也完全没办法接受一个傻逼正扯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衣领里塞。
温故手上一用力,挣开了聂英哲的桎梏,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他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聂英哲本来就是个瘾君子,终日流连床榻与欢愉之间,身体虚得很,根本受不住挨这样的打,立时哀嚎一声,捂着脸倒在沙发上:你......打我,你他妈再打我一下试试!
温故提着领子把他拎起来,一字一句轻声道:你真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着将他的脸狠狠往桌上一磕,大步向外走去。
聂英哲被他摔得晕头转向,一手捂着流血的额头大声咒骂起来。身边的服务生刚想上前,却听他道:你们是死人吗!给老子追啊!
***
快搜!有两个人跑了!保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聂总说绝对不能放他们走!
盛知新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挣扎着站起身,拉着庄介躲进建筑物投下的阴影中。庄介很有眼力地将那个瘫倒在地的保安一同拽到阴影之下藏了起来。
听起来保安的声音还离他们很远,短时间内不至于担心。
可温故......
盛知新身上正难受着,却忍不住总想起那人。
万一发现自己跑了,聂英哲会不会将气撒在他身上?
如果温故出事了,如果......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恨不得立刻跑回去确认一直挂念的人没事才罢休。
盛哥,盛哥!
庄介的声音在一边微弱地响起,盛知新咳了几声,嘶哑着声音道:怎么了?
有人,有人来了......
盛知新凝神一听,果然听见有脚步声向他们靠近。他深吸一口气,掂着手里那半个酒瓶,正准备再如法炮制地将来者放倒,却忽地落进一个怀抱中。
来人紧紧地拥着他,平日温和的木质香此刻不知为何变得如此霸道,强行侵占了他周遭的空气,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呼吸,微微仰起头,看见了那人逆光的侧脸。
温老师......
温故将他松开,迅速地粗略检查了下,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时才彻底放下心来。
盛知新愣愣地看着他,忍了许久的眼泪倏地决堤般落下。
温故蹙着眉,将他脸上的泪擦掉,再次将人拥进怀里:不怕,我来了,没事的,出事了我给你担着。
庄介眨眨眼,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属实有点多余。
盛知新拽着温故的衣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刚要再说什么,草坪上的大灯倏地全部亮了起来,刺目的灯光照得再无阴影供他们躲藏!
他们在那儿!
第25章 谁忍谁孙子
走, 温故当机立断,去侧门,我车停在那边。
盛知新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 险些栽倒在地上。温故看了他一眼,在他身前蹲下:我背你。
我......
快点。
盛知新只能老实地趴在他背上,被人背着向侧门跑去,只觉得身子像在一页小舟上似的浮浮沉沉。
保安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勉强睁开眼, 就看见一个面色狰狞的壮汉正紧紧咬在两人身后,手臂一挥,棒球棍劈头向他砸了下来。
盛知新下意识地低下头, 却忽地一阵天旋地转,被人牢牢护到了身前。
温故抬手生生挨了这一棍,咬紧的牙关里泄出一声忍着痛的闷哼,让盛知新倏地清醒了过来, 将手里一直没松的半个酒瓶子丢了出去。
酒瓶子正中那保安的光头,碎片稀里哗啦地浇了他一脸。他吃痛地捂着脸哀嚎起来,温故抬腿踹上他的腹部, 将人踢得撞上后面赶来的保安, 让他们稀里哗啦摔作一团。两人趁机从侧门逃了出来, 径直上了停在外面的车。
豹子般的黑车嗡鸣一声,在黑暗中倏地远去, 将穷凶极恶的保安甩在身后。
那个被浇了一脸玻璃碎片的保安面色慌张,给聂英哲打了个电话:小聂总,人......跑了。
聂英哲阴着脸坐在会所的大堂中,额上裹着块纱布,脸上肿了大块, 看上去狼狈得很。
他手背青筋毕露,闻言将一个做工精美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好啊,接走了好啊,他说话声音很轻,就像在往外吐着气儿一样,一群废物!两个人都能让他们给跑了,统统滚回家!滚!
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微微鞠躬,低声说:小聂总。盛知新的综艺和影视剧是不是也要......
聂英哲瞥了他一眼,面上的愤怒忽然消失了,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封杀?不,都得播,还得好好给我播,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你懂不懂?
中年男人点头称是。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倒是要看看,他温故到底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抢老子的人。
***
车驶过几条主干路,缓缓地停在路边。
温故挨了一棍子的左胳膊先前只是麻木,现在痛得他额上全是冷汗。
庄介缩在后座,见他把车停了,小声喊了句温哥好。
温故今晚来得很急,外面只搭了一件黑色的风衣,看上去十分单薄。
他微微侧过脸问道:你是?
我是盛哥的师弟,我们一个剧组的,庄介说,今天多亏了盛哥,不然我这条命就得搭在里面了。
眼前这个人的气场太强了,无论谁站在这里都会下意识地矮他三分气势。
温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歪在副驾驶上的人。
再次确认盛知新完好无损时,他一颗悬了太久的心终于落地,就像突然被宣告无罪释放的死囚,甚至还有一种不真切的心有余悸。
如果再来晚一点,或者......
盛知新将额头抵在车窗上,感觉自己每呼出一口气都是热的,牙关在不停地打战,像发烧了似的。
温故蹙眉,伸手便摸上他的额头。
但没想到的是,盛知新看上去像是没了力气,但反应却出奇的快,狠狠将他的手打开。
庄介倒吸一口凉气。
温故只当他还以为自己在包厢里,应激反应有些严重,轻声道:小盛,让我看看你发没发烧。
盛知新紧闭着的眼皮颤了一下,微微睁开眼,一双失了焦的眸子缓缓定格在他身上。
温老师?
见他还认人,温故松了口气:不怕,没事了。
他的手刚碰到盛知新的皮肤,眼前人便颤抖了一下。
温故的目光转向他明显被人扯开过的衣服,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小盛,让我看看。
似乎是确认了来人值得信任,盛知新没了先前的抗拒,顺从地将头抬起来,凑到温故身边。
他现在觉得自己身上烧着一团火,而无论哪里都要比自己凉快,于是将脸紧紧贴在温故的颈窝处。
温故低头看了他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无奈。
后车座上的庄介着实被震惊了。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先前凶得一批,能亲手撂倒一个保安的盛哥现在老老实实地窝在人怀里,看上去甚至可以用脆弱来形容。
温故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估摸着差不多是发了低烧,刚要将人扶回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忽地被人抓住了手。
温故只当他是受了惊吓,将那只手拽开,继续将安全带系好,在驾驶座上静静地休息了片刻,才再次发动了车子。
所幸那保安的球棍是木制的,现在才稍微缓过来一点那骨裂般的疼痛,如果是钢的,那估计今晚不去医院手就得废了。
庄介这时才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瘫在后座半晌,才轻声道:谢谢温哥。
温故没说话,沉默地驶进主干道后才开口:聚会都有谁?
庄介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直接,磕巴了一下:有......
他凭着回忆,将聚会上的人说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听温故冷笑了一声。
虽然现在自己是安全的,但怎么总觉得这位开着车的乐坛传奇是另一种更危险的存在。
沾毒了?
庄介听着他抛出来的第二个问题,点点头。
他和你呢?
我们没沾。
庄介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但是盛哥差一点就......真的吓死我了。
差一点?
温故眯起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差一点怎么了?
就差一点被聂哥......不,聂英哲,庄介说,那个了。
行,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后,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车停在一栋公寓的楼下。
温故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你现在不能回家,先在这里躲几天。里面基本什么都有,我助理也在,有事可以直接找他。
庄介接过钥匙,向温故鞠了一躬:谢谢你,温哥,真的谢谢你。
温故没再和他客套,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将车窗摇上,调转车头便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安顿庄介的地方是他的一处公寓,而他的另一处住所就在离这里不远处。
温故一边停车,一边在通讯录里翻到林子晋的号码,给他发了条消息:找个靠谱的医生来我家,尽快,有点急。
他刚发完消息,一个热源便贴在了他身上。
盛知新自己解开了安全带,像口渴的人寻找绿洲般,寻找着周围能降温的东西。
温故垂眼看着他,熄了火后将钥匙一拔,绕到副驾驶单手将人抱了出来。
盛知新似乎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可又觉得只有在贴近身边人时,那份难耐的燥热才有了些许缓和之意。
他微微睁眼,只能看见温故露在他面前的那副好看的锁骨。
盛知新无意识地蹭了上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劲。
小盛......
温故向后仰了仰,避开他的动作,可怀里的人却不依不饶地再一次贴了上来,咬得人有些心猿意马。他没办法,只能任着怀里的人在自己身上四处作乱,磕磕绊绊地费了好多功夫才进了门。
温故如释重负地将人放在沙发上。可哪想他刚要起身离开,便被人抓住了手。
他垂下眼,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小明星。
平日倒是很难见到盛知新如此失态的样子。无论艾新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或是自己越界地试探,除开醉酒那两次,其余时候他都是淡淡的。
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感。
沙发上的人白皙的皮肤充了血似的,发丝黏在脸颊上,连带着鼻尖上那颗小痣也显眼了起来。而现在被那双烧了情/愉的鹿眼注视着时,温故心头忽然不轻不重地一跳。
不想让别人看见盛知新这个样子。
占有欲来得突然,又名不正言不顺,让他有些烦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难道自己真的早就对他有了超出寻常的好感,只是固执又不太好意思承认地划去了前辈对后辈的关心之中吗?
温故之前还不明白为何不愿让盛知新和艾新说话,不愿盛知新和林子晋离得太近,不愿盛知新离开自己的视线。
之前的某些陈年旧事和提携后辈固然是理由,但未免太牵强了,而真正的理由应当是自己喜欢他。
他轻叹一声,将风衣搭在旁边的衣帽架上,坐在盛知新身边看着他:不让我走?
盛知新泪汪汪的,嘴唇发颤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我......
他难耐地喘/息了一声,微微合上眼,别过脸去不看他。
再忍一忍,温故知道他现在难受,刻意离了他一点距离,一会儿医生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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