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璎璎，”陆琢玉的语气透着一股宠溺，“那些被利益诱惑犯下杀孽，怕被人报复的，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打开天门就意味着他们走的路是错的。”
    “而且在这样的世道下，有些人的生存反而更容易。”陆琢玉将视线转向那些被折断了腿，砍断了胳膊的孩子身上，“若是从前，那些人只能偷偷摸摸的掳掠孩童，可现在，为了一口吃食，这些孩子就成为了光明正大的献祭品。”
    听到陆琢玉的话，女人的声音也带上了恼怒，“甚至，他们还有一批最狂热的信徒，认为将自己的孩子献祭出去，就能得到庇护，得到救赎，简直可笑！”
    第67章
    虽然破庙很破, 但胜在陆琢玉有一双巧手。
    男人胳膊上缠着白色绷带绑住伤口，那白色绷带蜿蜒到掌心，连带着包裹住半只手掌。即使只有一只手, 陆琢玉也替苏宁璎收拾出来一块干净地方。
    苏宁璎因为心疼陆琢玉身上带伤，所以不愿意让他这么劳累, 陆琢玉伸手抚过苏宁璎的头顶，“干净的环境对养伤有好处。”
    苏宁璎就乖乖地趴在陆琢玉给她铺好的大氅上，吃着陆琢玉大早上给她熬的粥。
    虽然只是简单的野菜粥，但经过男人的手却变成了难得的珍馐美味。
    小孩们远远看着, 不住吞咽口水, 然后咬一口手里干硬的饼子。
    这座小岛叫桃花坞, 不大，只住了几百户人家，原本依靠打渔为生, 自从那以童男童女炼丹的邪修来了之后, 一大部分百姓就魔怔了。
    原本因为神女的逃亡，所以失去了信仰的他们开始将这邪修奉做神明。
    有的甚至还进贡自己的儿女过去。
    “其实可能不是他们心狠。”苏宁璎看着用来包饼的纸, 上面写满了邪修所创作的□□的宣传语。
    那些将自己的儿女送过去的百姓其实是被洗脑蒙蔽了，邪修告诉他们, 只要将儿女送到他那里去，就能免于饥饿、灾祸、末世，幸福快乐一生。
    “这只是他们在这残酷的末世之中，无奈选择的一种生存方法。”
    大量的邪修语录被分发，连用来包饼的纸上都印着这些字。一日两日你不信，那么十日二十日呢？看得多了, 再加上末世的艰难和压迫，这些生活在桃源之中, 没受过挫折，信念崩塌的百姓很容易就被蛊惑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神女擅自逃跑的错？”帷帽女子显然有些生气，可嗓音却是颤抖的。
    她在害怕，悔恨，恐惧。
    “不是。”苏宁璎摇头，目光透过女人的黑色帷帽，似乎能看到她隐藏在里面的各种情绪。
    苏宁璎轻声道：“是这个世道的错，造就了太多恶人，能在这样的世道下保持本心的人太少了。”
    女人站在那里，目光透过帷帽盯着苏宁璎看，良久之后，霍然转身奔到破庙门口。
    天色清朗，夏日阳光扫落下来，却刺不穿女人厚重的黑色帷帽。
    “大姐姐，小姐姐来了。”折了腿的男孩叫狗蛋，他撑着拐棍一瘸一拐的领着一个手里提着竹篮子的小姐姐过来。
    那小姐姐一身素衣，身上却带着一股甜香的脂粉味。她将手里的竹篮子交给帷帽女子，“天气热了，吃食放不久，我就没带那么多。”
    见到此女子，帷帽女子的声音明显柔和下来，“阿乌。”
    孩子们对于这个叫阿乌的新姐姐的出现显得十分兴奋。
    经过狗蛋的解释，苏宁璎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在末世中捡孩子养的人是这个带吃食来的小姐姐阿乌，戴帷帽的大姐姐也是被阿乌带回来的。
    “当时大姐姐受了很重的伤，我们都以为大姐姐要活不下去了，没想到大姐姐活了，还去那个坏人那里救了好多弟弟妹妹。”说话的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却十分利索。
    苏宁璎也发现这个帷帽女人是会一些法术的，可说她是修士又不太像。
    “你们是外乡人吧？”阿乌一眼就认出苏宁璎和陆琢玉是外乡人，“最近岛上很乱，这里暂且还算安全。”她取出竹篮子里的白馒头递给苏宁璎。
    苏宁璎伸手接过，“谢谢。”
    在这样的世道，还能带食物回来分给别人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能看出来，在帷帽女人没有来之前，这里的孩子是阿乌一个人独自照顾的。
    “我叫阿乌，是这岛上的人。”阿乌自我介绍道。
    “我叫小苏，这是小陆。”
    陆琢玉喜提小名。
    阿乌弯着眉眼笑了笑，介绍身边的帷帽女子，“她叫小鸟。”
    真可爱啊，跟她的形象一点都不配。
    在场四人，除了阿乌，都用了化名。
    阿乌自然也知道，可一点都不介意。
    阿乌从竹篮子最底下找到香烛，她走到神像前，掏出帕子将神台细细擦拭干净，然后供上香烛与贡品。
    贡品是水果和馒头，孩子们没吃饱，垂涎地盯着，却没有人伸手去拿。
    阿乌跪在稻草垫子上，诚心叩拜。
    孩子们跟在她身后，一齐叩拜。
    小鸟站在他们身后，望着神像，隔着帷帽看不清表情。
    “好了。”阿乌站起来，将贡品拿下来分给孩子们。
    看到阿乌的动作，苏宁璎歪头。
    她原本以为她不会动这些贡品呢。
    阿乌对着苏宁璎笑了笑，“女娲娘娘庇佑世人，不会介意的。”
    “那不是还有一个伏羲吗？他不会小心眼吗？”苏宁璎指了指女娲身边的伏羲。
    “伏羲神呀，他都听女娲娘娘的。”
    哦，原来是个妻管严。
    阿乌在破庙里待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
    小鸟起身送她。
    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破庙门口。
    小鸟身型纤细，身量高挑，阿乌生得娇小玲珑，比起小鸟冷冰冰的样子，她总是笑眯眯的，显得格外活泼开朗。
    天色晦暗下来，小鸟才回来。
    她安静地坐在火堆前，看着孩子们坐在那里烤馒头。
    白胖胖的馒头被烤得略微有些焦黑，孩子们却不介意，吃得十分快乐。
    陆琢玉不知道从哪里掏到了几个鸟蛋，裹在馒头片上给苏宁璎做了几片营养鸡蛋馒头片，然后又给她冲了一碗鸡蛋汤，补充蛋白质。
    苏宁璎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疤，周围时不时的就会痒。
    陆琢玉从乾坤袋内掏出一柄扇子，细细替她扇着。
    微风抚过，伤口处的痒意也跟着消了大半。
    晚间破庙里蚊虫很多，苏宁璎被扰的有些烦，她往陆琢玉怀里一趴，贴到他冰冷的肌肤上，发出舒服的叹息声。而且可能是因为陆琢玉身上药味的缘故，所以蚊虫都不近他的身。
    冬日里的时候，苏宁璎嫌弃陆琢玉身上冷，怎么捂都捂不热。
    夏日里的时候，男人就变成了行走的空调。
    苏宁璎恨不能把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
    看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苏宁璎，陆琢玉脸上露出笑，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时，却因为自己手背处突然出现的东西，所以顿住。
    借着月色，陆琢玉看清那是一片古怪的黑色鳞片，坚硬至极。
    男人突然起身，苏宁璎迷迷糊糊眨了眨眼，被他托着脸放到大氅上，又闭上眼睡过去。
    靠近破庙的一处小溪边，陆琢玉盯着手背处的鳞片，掏出匕首，带着血肉，用力撬开。
    带血的鳞片落入水中，陆琢玉伸手把它捡起来。
    像蛇鳞。
    “陆琢玉……”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是苏宁璎被蚊虫吵醒，久等陆琢玉不回来，就过来找他了。
    男人将鳞片藏进袖子里，转头看向苏宁璎。
    她身上换了一件烟粉色的裙子，头上是陆琢玉今日新给她打理出来的双髻，虽然因为受伤，所以身型又瘦了几分，不过容貌却褪去了一些少女的天真，多了几分属于女人的妩媚。
    “怎么过来了？”陆琢玉一只手藏在身后。
    苏宁璎走到他身边，略显羞涩的大胆发言，“你不在，我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奢侈习惯，这让苏宁璎回忆起她第一次跟猫猫睡的时候。作为第一次，大家都很紧张，猫蜷缩在床脚，只要她一有什么动静，它就往床下蹦跶。
    苏宁璎也是一觉三醒，总怕在她睡着的时候，猫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后来，一人一猫都睡习惯了。
    有时候没看到猫的苏宁璎在睡前还要去找猫，将它抱过来一起睡。
    猫蜷缩在她身边，任凭苏宁璎怎么翻身折腾，也能睡得跟死猪一样。
    现在的苏宁璎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期，以前的她夜半三更找猫，现在的她夜半三更找人。
    陆琢玉伸手，牵住她的手，跟她一起回破庙。
    破庙内味道交杂，陆琢玉和苏宁璎睡得地方靠近窗口，通风还算不错。
    苏宁璎靠着陆琢玉闭上了眼，没一会儿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睡着了。
    人形空调加驱蚊器，谁不爱啊。
    四周安静下来。
    陆琢玉伸出手，动作轻柔的用绷带将手背缠住，就怕吵醒苏宁璎。除了那块地方，他的脖子靠近锁骨处也长出了这些古怪的黑色鳞片，幸好有衣物遮挡。
    他是妖，还是人？
    陆琢玉感受过自己体内潜藏着的那股巨大力量，若他是妖，如同裂天那样的大妖，天性食人，为祸世间，等到妖性彻底觉醒的时候，便是他丧失人性之时。
    “璎璎。”陆琢玉呢喃一声。
    他裹着绷带的手抚过少女发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舍和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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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宁璎一觉睡醒，天光大亮，孩子们已经起来了，他们去林子里找果子，抓鱼，抓山鸡和野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