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扒马褂》演到这，已经演了大半了。
    余谦跟林白说完，转头又抓住郭其麟的手。
    “我再跟你聊聊，刚才跟你说了，我家富裕。”
    “没事我出去逛街的时候，看见一狗。”
    “买回来，我逗它玩，来，小林白，翻一个。”
    余谦在台上，一般都是捧哏的角色，规规矩矩的站旁边。
    今天这场群口，可给余谦逮着机会演一无赖了，说话带了七分暴发户的气质，可着劲的损林白。
    郭其麟见他这样就憋不住，强忍着笑开口。
    “您的狗叫小……”
    “小林……”
    不行。
    郭其麟胆子还没那么大。
    管狗叫他师爷爷的名字。
    余谦敢砸这现挂，郭其麟也不敢接啊！
    余谦见郭其麟这么怂，笑了，帮着徒弟往下接茬。
    “您嘴里含枣了怎么回事？”
    “不叫小林，就叫小林白！”
    郭其麟擦擦头上的汗。
    这场演得太艰难了。
    以后死他也不跟林白和余谦一起上台。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从跟林白搭档后，余谦简直成了老顽童，台上的风格也越来越贫。
    一般人绝对扛不住他们俩的。
    等余谦的话音落下，郭其麟才接上余谦的话。
    “我看出来了，您喜欢您这小狗。”
    没正经到一秒，余谦就开始笑着哭。
    “可惜我的小林白啊……”
    见余谦这边抹眼泪边咯咯乐的样子，郭其麟抬手拦住他擦眼泪的动作。
    “您乐什么呀？”
    余谦摆摆袖子。
    “我这是乐吗？我哭呢！”
    “我的小林白，不小心，掉茶碗里淹死了！”
    说完，余谦哀嚎一嗓子，郭其麟拍着他胳膊。
    “你先收声。”
    “这么大一狗，掉茶碗里淹死了？”
    余谦比着林白的身高，努力的踮着脚。
    “我的狗有这么高。”
    “我养着他我省了多少粮食了我。”
    郭其麟摇头，脑袋往旁一偏。
    “别说了，你说话还真是颠三倒四，不着调。”
    “那么大的狗，会掉茶碗里淹死？”
    余谦指着林白。
    “他知道这事，你问他去。”
    郭其麟走到林白旁边，也耽误时间讲前因后果，直接开口询问。
    “狗掉茶碗里被淹死，您听过这事吗？”
    林白端着郭其麟的肩膀打量，又伸手探探他脑袋上的温度。
    “您吃错药了？”
    “这不胡说八道吗，没有的事啊！”
    余谦侧着耳朵在旁边听着呢，一听林白这么跟郭其麟说，立马上前扒拉林白的马褂。
    “马褂给我脱下来！”
    “赶紧脱！”
    还没反应过来，林白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马褂。
    “怎么了这是？”
    “不是说好下个月还给你吗？”
    余谦撒手从鼻孔里使劲出气。
    “狗掉茶碗里淹死了，那话是我说的。”
    林白一拍脑袋。
    “你早说你说的啊！”
    说完，林白一扯郭其麟，说得跟真的似的。
    “有那事，我亲眼看见的。”
    郭其麟抬手示意。
    “那您说，给我解释解释。”
    “余老师他们家的狗小林白，跟您个头一边大，怎么就被茶碗给淹死了。”
    观众们就等着看这里林白的反应。
    余谦可甩出了包袱，管他家狗叫林白。
    两人合作到现在，台上都是林白损着余谦，这次余谦损回来了，就看林白打算怎么反击。
    果然，林白拦住了郭其麟，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等会？”
    “他们家的小狗叫林白？”
    “跟余谦爸爸一个名？”
    去！
    余谦一甩袖子，在旁边直接就笑出来了。
    要不说林白的反应速度快。
    要换一个只跟着剧本走，不会在台上砸挂的演员，指不定就吃这哑巴亏了。
    林白还能把便宜占回来。
    余谦上前拉扯着林白的领子，跟个无赖一样的开口。
    “您甭在这贫。”
    “赶紧开口给我解释狗是怎么淹死的，不然您马上把马褂还给我。”
    林白指了指自己。
    “我解释？”
    余谦和郭其麟点点头。
    林白指着自己继续开口。
    “狗怎么淹死的。”
    余谦和郭其麟继续点点头。
    林白还问。
    “他家狗还取名叫小林白？”
    余谦和郭其麟不停的点头。
    他们还在等着林白解释呢，就见林白没好气的破口大骂。
    “胡说八道呢吗这不是！”
    “吃错了药吗这不是！”
    “这是从身体中下部排出来的话吗这不是！”
    余谦人傻了，上前靠近林白。
    “这话是我说的！”
    林白嘴里哼哼唧唧。
    “你说的也不行！”
    说着，立马就把身上的马褂脱下，往地上一丢。
    “马褂我不要了！”
    郭其麟在旁边笑骂。
    “什么模样这是！”
    三人节奏把控得刚刚好，郭其麟最后一句话说完，三人就恢复笑脸，对着底下的观众们一鞠躬。
    这一鞠躬就表示大轴戏演完，今天的重头戏彻底结束了。
    毫不意外，底下观众齐声大喊返场。
    完全没看够林白的相声。
    在观众们一声声返场的呼声中，郭德刚的身形踉跄。
    到头他也没找出林白的任何漏洞。
    相反这一整场相声，他看见了早已被丢掉的初心，和那个为了磨好一个活通宵卖力的自己。
    从初期身旁三两知己人声鼎沸。
    到现在众叛亲离形单影只。
    路是郭德刚自己选的，谈不了后悔也怨不了旁人。
    既然技不如人，那就不谈技术。
    在此刻，郭德刚心中的相声已经彻底死了。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身形萧瑟。
    “台上一块醒木、一把折扇、一条手绢。”
    “演员穿着长袍马褂，口若悬河，妙语连珠。”
    “台上下百位观众咂着盖碗茶，磕着瓜子。”
    “笑声不断，掌声不绝……”
    栾云坪察觉到郭德刚神情有异，赶紧上前搀扶。
    “师父！”
    郭德刚举手拦住栾云坪的动作，抬头往台上看。
    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台上林白能听得见。
    “今日我承认我技不如人，不过经营班子靠的不是讲相声，靠得是脑子和手腕。”
    “草台班子比不过正规公司。”
    “他日回到四九城，德云社和白日阁拿票房说事。”
    “汉河楚界，总有一天我会将白日阁赶离天桥中心。”
    说完，郭德刚带着高锋和栾云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专场。
    这些话林白没多大反应。
    余谦和郭其麟倒是欲言又止的看着郭德刚。
    特别是郭其麟，眼底带了几分受伤。
    从始至终，郭德刚没多看一眼郭其麟，哪怕是冲着林白放狠话的时候，也没多瞧一眼自己儿子。
    今天郭其麟卖了力的演，除了是不想给林白和余谦丢脸，也是想在亲爹面前证明自己。
    可惜，郭德刚并不在乎。
    郭其麟发了蔫，低下头难过。
    一旁林白乱揉了一把郭其麟的脑袋。
    郭其麟抬起头，看见林白温和灿烂的笑容。
    “今天演得不错，有那个味了。”
    “回去给你单加鸡腿。”
    刚才心中的阴霾被林白治愈，郭其麟异常坚定的点点头。
    “嗯！”
    “我等着我们回白日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