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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 可以论道的陆严河(9600字)

    陆严河一脸懵。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现在我已经很牛逼了,不会有人来搞我了吗?”
    他问陈梓妍。
    陈梓妍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犹豫半天,最后吐出两个字。
    “小鬼难缠。”
    陆严河问:“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尽管他做了解释,网上却都说我不满意师兄是一番,我是二番,还不满意师兄的片酬比我高,所以故意不配合《焚火》的宣传,龙岩是受害者,我——”
    陈梓妍:“永周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会在接下来的路演过程中澄清这件事的,我这边也有安排。”
    陆严河好奇:“梓妍姐,你安排了什么?”
    陈梓妍说:“既然张杨下场了,那就好办了,我们一直还是留着面子,什么都没做,来保全面子上的和睦,现在不需要了。”
    陆严河有些疑惑。
    很快,他就知道了陈梓妍的安排。
    龙岩有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跟媒体爆料,陆严河跟龙岩关系恶化,是在荷西电影节宣传期间发生的。陆严河因为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媒体提问了其他的作品(其实是把其他的作品和《焚火》放在一起比较来提问,不是纯粹地提了一个无关的问题),陆严河做了回答,龙岩的宣传就对陆严河的回答感到不满,认为他不应该在《焚火》的宣传行程中提其他电影。陆严河就生气了,说实话,本身荷西电影节的行程也不是合同要求的,陆严河参加荷西电影节,也没有让龙岩对他这一次行程买单,而且因为他参与,荷西电影节都配套了一些宣传资源,龙岩确实不应该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抱怨陆严河。
    这件事一说,矛头就直指张杨了。
    当时跟随《焚火》一起去参加荷西电影节的宣传,不就是张杨吗?
    龙岩都报导了的,还有照片。
    随后,网友们沿着蛛丝马迹,找到了那场采访。而大家也发现,在那场采访之后,陆严河确实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焚火》的宣传行程中,直到这一次上映,陆严河又参加了首映礼,又配合海外的宣传,转发微博,录制采访节目,等等,看上去其实跟龙岩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仍然在做宣传。
    直到后面,陆严河再也不露面。
    有人说:陆严河这摆明了就是生气了,所以,他只完成合同里签的宣传行程,其他的,一场都不肯再参加了。
    也有业内人士说:龙岩的张杨真的是脑子进了水,事情发生这么久,陆严河这一方都没有提起荷西的事情,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不作任何回应,他反而跳出来拱火了,这下好了。
    《焚火》的票房倒是没有太受影响,仍然在正常的走势范围内。
    其后,一场路演,商永周面对记者关于番位之争的提问时,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和严河之间不会有番位之争,如果真有,那也是我请他挑一番,他请我挑一番,谁都不想做一番。”商永周非常坚定地给陆严河解释了一下,“我觉得任何媒体会认为陆严河是一个在意番位的人,那就真的太不专业了,对于他这样的演员来说,番位重要吗?”
    马上又有人提问。
    “那最近关于严河不参与《焚火》的路演,是因为疑似跟龙岩之间有矛盾,请问是真的吗?”
    主持人马上打断。
    可是,这个时候,导演万人亥却举起了话筒。
    “我们不是当事人,无法回答,但严河不能参加路演,有什么问题吗?”万人亥说,“我们其他人又不是死了,只能严河来跑路演,他今年一直在拍戏,马上又要进组,去拍另一部电影,他是我认识的最好合作、最能为一部电影保驾护航的演员之一,合作了《焚火》,我有一个深刻的感受,他做任何事情,我的第一反应都是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很支持他。”
    商永周和万人亥的回应,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焚火》的官微下面,开始被很多陆严河的粉丝抨击“杀鸡取卵”。
    最可怕的一件事出现了,陆严河的粉丝反其道而行之,把#没有陆严河《焚火》一样票房大卖#的词条冲上了热搜。
    不明就里的大众点进来一看,反而替陆严河感到不值。
    ——没有陆严河加盟,当时敢投入那么大的制作费去做《焚火》?
    ——《焚火》能够同时在九个地方上映,难道不是因为陆严河这几年在国际上的电影票房成绩够好,才引起了国际片商的兴趣吗?
    ——海外的宣传,基本上就是以陆严河为主,我不是不喜欢商永周,只是实事求是,商永周在海外的知名度真的不高,而且,他的受众都是文艺片,说陆严河单扛海外票房太夸张的,你们是真的不了解《迷雾》之后,陆严河的票房号召力,尤其是对亚裔群体的号召力。
    ——有本事龙岩后续就别宣传陆严河了,别拿陆严河当宣传点。
    ——陆严河真的已经够体面了,到现在都没有站出来说什么,他和龙岩宣传之间的事真的只是一个导火索,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龙岩典型的商人逻辑,他们知道陆严河是一个好人,所以就步步紧逼,觉得陆严河一定会让呗,现在发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陆严河不肯让了。
    突然,《焚火》的票房来到24亿之后,票房下跌的走势,超出了预期,像是开闸泄水了似的。
    -
    人啊,一定要把鸡蛋放到多个篮子里。
    这几天,甭管龙岩怎么通过各种方式来找陆严河、陈梓妍,陆严河反正就是不回应、不搭理。
    而《焚火》的票房眼看着被负面舆论影响,本来就跑到尾声的票房,有提前泄气的趋势,龙岩这一刻感到的棘手程度,超出他们的想象。
    《焚火》现在的票房是其次,关键是,这是一个系列,是一个三部曲,后面还有两部呢,可陆严河的合同都还没有敲下来。
    负责这个合同的变成了陆严河的执行经纪人,汪彪。
    这个人却油盐不进,甭管他们怎么公关,都不肯泄露一丝风声。
    不说不签,也不说签,就这么晾着,不启动这件事的谈判。
    这让龙岩非常痛苦。
    偏偏,陆严河还马上要进组龙岩的另一部电影,《定风一号》。
    汪彪开口闭口就是——
    “现在严河的所有心思都在新戏的准备上,没有办法考虑《焚火》后续参演的事情,一切等《定风一号》杀青再说。”
    黄太都被这个小年轻给气着了。
    -
    在成为陆严河的助理之前,汪彪是一个试图想要通过网络主播来养活自己的人。
    陆严河第一次跟他打交道,就是被他非常自来熟地举着手机偶遇,然后成了他直播间的“嘉宾”。
    陆严河一点都不怀疑汪彪跟人胡搅蛮缠的本事。
    龙岩的人想要见到陆严河,根本没有机会,一直等到陆严河进组《定风一号》,因为是自己公司的戏,所以,他们才终于找到机会。
    当然,虽然他们有好几个人,实际上,关键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张杨。
    张杨的神色透着窘迫。
    陆严河对他们点点头,说:“我让我的经纪人跟你们说过,在《定风一号》杀青之前,《焚火》的事情,我不想继续聊。”
    “陆总,我是来跟您道歉的。”张杨开口说道。
    陆严河微微挑眉,挑眉的痕迹浅到仿佛无痕。
    张杨郑重说道:“因为我表达有误,造成了很大的负面舆论,对《焚火》的票房产生了很大影响,也对你的形象造成了负面影响,我深感抱歉。”
    陆严河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张杨见状,继续说:“我也非常自责,希望我能做一些什么,来弥补这些。”
    陆严河轻轻地摇了摇头。
    “张总,在跟龙岩的合作过程中,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个演员,所以,我履行的也只是我作为演员的职责。”他说,“宣传之于电影的作用,其实与我无关,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张杨硬着头皮,继续说:“陆总,我们——”
    “张总,我说了,我是一个演员,不是什么总。”陆严河直接打断了,目光从张杨身边几个人身上扫了过去,微微一笑,礼貌地说,“您回头去跟黄总他们道歉的时候,建议不要这么兴师动众的,现在我要去跟导演讨论剧本了,再见。”
    -
    “龙岩这家公司太大了,张杨是早年就跟着黄总、黄太他们打江山的老人,在龙岩资历深,尤其掌管着这家公司宣传公关版块的业务,实权派,他不跟你直接打交道,偏偏成了你对龙岩发火的导火线,黄总和黄太呢,未必就会为了这件事追究他,当然,现在既然他来道歉了,肯定是龙岩内部给他不小的压力了。”
    陈梓妍分析了一番。
    “你有一个点其实抓得很对,他如果是诚心来跟你道歉的,他不应该带着别人一起来。其实这就是一个姿态,他向龙岩内部表现出来的一个姿态,他道歉了,动作有了,而且,你看,他咬死是误会,不承认他是针对你,就是不给自己留隐患。”
    陆严河:“久而久之,我就成了那个拿着误会追究不放的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跟龙岩摆明了后续要合作的。”陈梓妍说,“龙岩其实也是吃准了一件事,你跟他们是互利共赢的关系,在国内,能够开得了《焚火》这种大制作电影的公司,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你现在是因为续集合同的事情,占了上风,他们被你钳制住了,但就像你要拍《定风一号》,要跟刘毕戈合作,ok,龙岩是你绕过不去的。”
    “你说得没错。”陆严河说,“他们知道我是故意不放低姿态,我其实也心里面清楚,我不会弃演《焚火》这个系列,双方都心知肚明一些底线,所以,在底线之上,我们现在的博弈反而像是在走过程。”
    陈梓妍:“他们或许把你这一系列动作都当作了你在续集电影合同谈判的筹码了,这是关键。”
    陆严河:“《焚火》现在的票房成绩,很难破三十亿了,但二十多亿的票房,也已经超过了预期,显然大赚,加上《焚火》在海外的票房表现,他们估计是觉得我真想要开出比师兄更高的片酬,所以才用番位之争来给我警告?”
    “或许是的。”陈梓妍说,“可是,如果他们认为续集电影,我们还能接受第一部那样的条件,那他们就过于自信了,咱们也算是歪打正着,借这件事,让他们意识到了你对《焚火》这个系列的重要性。”
    陆严河说:“其实,《焚火》现在票房跑不动,未必是完全受了这件事的影响,这样的特效大片,往往到了一个票房拐点,就是会雪崩似的下降。”
    “问题是谁也不敢这么说啊。”陈梓妍说,“尤其是,《焚火》的海外票房,你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卖点,片商冲着你才买的片子,现在三千多万美元的票房成绩,加上还没有上映的几个市场,或许会直接打破了近五年来华语片的海外票房记录,超过五千万美元,这也是说不定的事。这对龙岩来说,也是一个大头收入。”
    陆严河问:“梓妍姐,那你打算在《焚火》的续集电影里,给我报什么价?”
    陈梓妍说:“片酬比商永周低一百万,但要享受10%的海外收益。”
    陆严河惊讶地看着陈梓妍。
    10%?
    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他在第一部拿到1200万的片酬,现在票房突破了20亿,按照合约,龙岩还需要再给陆严河补发500万的片酬奖励。但是,陆严河是没有拿任何分成的。
    而商永周在第一部拿的片酬是2000万。
    续集电影中,商永周的片酬不可能下降,只可能比2000万更高。
    现在,那这意味着陆严河的片酬也很有可能来到2000万以上,再加上10%的海外收益分成——
    “你值得这个价格。”陈梓妍说,“没有你,《焚火》这部电影的海外票房可以直接减一个零,我敢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拍着桌子这么说,他们也不敢反驳。”
    陆严河想到的是自己在好莱坞的片酬。
    “你想想,你现在在好莱坞的片酬都已经达到了五百万美元的级别了,出演《迷雾》续集这样的电影,甚至逼近千万美元,龙岩就是给你支付更高的片酬,你都值这个价。”
    现在,陆严河这边迟迟不对续集出演合约发表意见,在龙岩眼中,这未必是他对龙岩前期的不满,而是他对合约条件的不满意,在等着龙岩重新出价。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杨道歉的这个姿态,就能理解了。
    《焚火》这种票房量级的电影,对龙岩而言,是十个亿左右的收益,核算掉成本,那也是爆赚。
    尤其是这个系列一旦进行ip开发,从周边到授权,还有着一座巨大的金矿等待挖掘。
    站在龙岩的眼中,陆严河的一系列举动,难道只是为了张杨的态度?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也行,就让他们知道一个道理,他们的错误,需要付出最大的代价。对于他们那些人,只有让他们的心滴血了,才会让他们长教训,以后不敢再搞一些小鬼动作。”
    陈梓妍说,“吊着他们吧?反正急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
    “你还好吗?”刘毕戈问陆严河。
    陆严河点点头。
    “没什么不好的。”
    刘毕戈叹了口气。
    “龙岩在这件事上,确实处理得太糟糕了。”
    他们认为能够打动陆严河的是核心利益,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管自己的态度让陆严河是怎么想的。
    陆严河摇头。
    “没事。”
    还好,《定风一号》虽然是龙岩投资制片的电影,但是剧组却是刘毕戈的剧组。
    大部分人,陆严河都熟悉。
    陆严河这段时间,一边琢磨剧本,一边应对《焚火》的事情,常常有一种自己脑袋里cpu要烧干的感觉。
    每天要想的事情太多了。
    但是,仿佛每一次拍戏,真实生活中所经历的事情、感情变化,都仿佛与饰演的人物、剧情相映照一般,给他的表演带来“如有神助”一般的帮助。
    因为,恰好,这也是电影中他角色的状态。
    面临的环境,处理的事情,周围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他不动声色,却压力巨大,几乎时刻处在一种焦躁的强压之下,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相比之下,温生明老师似乎就正常多了。
    他完全是以一种上班打卡的姿态,游刃有余地进出片场,温和地跟每一个人打招呼,一点没有架子不说,而且,也一点没有压迫感。
    陆严河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来,温生明的压迫感,是分人的!
    见到这一幕,他更咬牙切齿了。
    日。
    因为知道温生明对自己的刺激有助于表演,陆严河现在非常放任自己的情绪被温生明刺激。
    这种感觉其实也挺奇妙的,明知道温生明是故意的,他也“乐在其中”不说,甚至有一种“有本事你就再猛一点”的叛逆心理。
    不过,这仅仅是他和温生明之间的“战争”。
    剧组其他人,除了刘毕戈,其实没有人发觉。
    《定风一号》的参演演员不少。
    这部电影,可以说是一部群像戏——
    同样,可想而知,陆严河和温生明主演、刘毕戈导演的剧组,其他的角色,哪怕只有两句话的戏份,也对很多知名演员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这种意义,就像是《红楼梦》《西游记》两部剧的参演演员一样。
    你不是主角,你只是一个小角色,但戏成了经典,你的角色也就成了经典。
    别人不认识你,但听说你演过这部戏,都高看你一眼。
    如果说《红楼梦》《西游记》是时间验证出来的经典,那《定风一号》就是被人预定的经典。
    这一次,龙岩往电影里塞了不少自己的“关系户”。
    都是跟龙岩有着长期合作关系的演员们。
    当然,能塞进《定风一号》的“关系户”,跟那煤老板们送进来的关系户不一样。
    至少从这些名字上,陆严河是挑不出问题来的,都是好演员,有实力。
    -
    如果一个剧组,全都是知名演员,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的一件事,尤其是对剧组人员来说。
    就算一个演员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再低,再亲和,比如陆严河,实际上,对普通工作人员来说,他们彼此之间仍然是有壁垒的。
    大家不可能因为陆严河好说话,就把陆严河的戏份挪到早晚去拍,中间让他干等几个小时。
    大家也不可能因为温生明是一个很好打交道的大咖,就对他的事情敷衍了事。
    他们的存在,就意味着剧组的工作量。他们这样的知名演员越多,剧组的工作量就越大。
    随便举一个例子,剧组安排用车的情况就更多。
    人家知名演员过来演戏,哪怕就几场戏,该配的待遇还是要配。你不可能让人家坐班车,跟一帮工作人员到点上车,一起来片场。
    对陆严河来说,往往拍一部戏等于就是又要认识很多新的人。
    做他这一行,圈子其实往往闭塞——
    明明认识的是新的人,但又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兜兜转转,就在这个圈子里面打转。
    不过,陆严河相对好一点。
    他的身份多,认识不同圈子的人也多。
    只是作为一个当红明星,认识的人再多,其实也无法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式社交。
    这几年,或者是,几乎是从大学毕业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交到过真正交心的朋友了。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还好,他有一帮高中同学,有李治百和颜良,还有陈梓妍。
    他身边并不缺真朋友。
    这是最值得庆幸的。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
    陆严河不知道是自己受这个角色的影响,对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提起了提防和戒备,还是他本身的性格发生了改变,渐渐地对认识新的人失去了兴趣和热情。
    面对一个新剧组,要认识新的人,陆严河现阶段有点提不起兴致来。
    意兴阑珊的。
    -
    读剧本会一共是四天时间。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严河努力调动自己的情绪,跟每个人还算是热情地认识了,打个招呼,在那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就像是绑了一个铅块一样,不由控制地拽着他往下沉。
    苗月作为编剧,也参与了读剧本会。
    明明是他的大学同学,他的话也变少了,休息的时候,他基本上就是自己一个人坐着,也不看剧本,看看手机,戴上耳机听听音乐。
    大家似乎也都挺默契的,没有一个人打扰他。
    来跟他打招呼的人,往往也都是读剧本会开始之前,或者结束之后,除此之外,漫长的过程之中,陆严河几乎就完全陷在一个人的状态中。
    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应该是受到这个角色的影响了。
    这个角色,本身就是一个“独行”的人,因为要监视副站长,更是“孤僻”起来。
    他对这个剧本和角色了解得越多,越深,他就越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情报站这个地方,看似就是一个上班的单位,可在这里工作的人,谁也不知道一层皮下面,有没有藏着第二层皮。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岗位才知道的秘密,工作纪律要求不得透露,为了避嫌,互相之间往往也极少来往,或者有来往,但要避人耳目。
    明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互相防备。
    当一个人在完全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的环境里待着的时候,是会变成另一个人的。
    或者说,会失去很多“人的东西”。
    例如外放的情绪,比如愉悦的情绪。
    -
    有一天早上,陆严河洗脸的时候,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因为镜子里的他,眼神完全改变了,一丁点少年的英气都没有了,反而像死水一样沉。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这样吧?
    他演的不是一个“老狐狸”啊,他是个年轻人啊,他只是演了一个比较孤僻、独来独往、性格内敛的年轻人啊,怎么会是这种“阅尽千帆、波澜不惊”的眼神?
    陆严河捧起冷水,泼自己脸上,又搓了搓自己的脸。
    一阵醍醐灌顶般的清冽传遍全身。
    不能任由自己继续沉浸在之前的情绪里了。
    -
    《定风一号》这部谍战片,跟《窃听风暴》在很大程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电影的最后,是陆严河这个最终找到证据、把温生明抓捕枪毙、获得升职的“反派”,却因为整个监视过程所经历的事情,带给他内心的摇摆,最终背叛了情报站,选择去做一个正直的人,走正确的路。
    但这部电影跟《窃听风暴》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片尾,最后揭露了“定风一号”这个监视行动的真相:温生明的“间谍”身份,其实是站长捏造的,是为了把温生明搞下台的政治斗争。
    所有关于温生明“地下党”的证据,其实都是站长的捏造和诬陷。
    这是一场根本不涉及真正“地下党”的“情报站内斗”。
    站长捏造和诬陷的材料是假的,但它带给陆严河的刺激、震撼和觉醒,却是真的,它一个年轻人从“内斗”中获得了精神的觉醒和救赎,选择踏上正确的道路。
    -
    “人是因为进步而觉醒,也因为觉醒而进步。”苗月说,“本质上来说,《定风一号》是一个主旋律,但我希望它能讲出一些过去谍战片没有讲到过的东西,所以,改了好几次,最终改成了现在这一稿。”
    陆严河明白。
    常规的谍战片,尤其是主旋律谍战片,一定是一堆反派里,有一个潜伏的正义者,然后,邪不压正。
    《定风一号》则是在这个基础上,用“政治斗争”的引子去虚构了一个“正义者”的形象,但这个虚构的“正义者”形象,其存在的本身,却将一个一开始麻木、只想保全自身的人,渐渐塑造成了一个“正义者”。
    某种程度上,它故事的本质,讲的是一个人从黑夜里看到了一束伪装成太阳的光,它跟着那束光,却真的走向了太阳的故事。
    “伪装”本身的讽刺与“追光”本身的纯粹,形成鲜明的反差,让讽刺更有反讽意味,让纯粹也更显得珍贵。
    -
    “所以,你太清楚你要什么了,你只是在反复地掩饰你要什么,这不是一个未觉醒者的眼神。”
    陆严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道。
    “你小心翼翼,甚至唯唯诺诺,你给你塑造了一个生人勿进的表象,就是为了跟情报站的这些人保持距离。”
    “你并不是已经经历了很多的事,心中有杀伐果断,你心中充满彷徨、不安,你不是不知道国破山河在,你只是把自己装进了一个套子里,自己蒙蔽双眼,不去看那些苦与难,不去见那些山河,你身上没有袈裟,你只求自保于世。”
    “你监视副站长,按时向站长汇报副站长的动态,从站长的口中,你也知道了副站长为什么有那么多奇怪的举动,但是,慢慢的,随着你对副站长的了解越多,你内心深处开始出现一丝摇摆?你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汪彪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最近这两天,开始听到陆严河一个人自言自语。
    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一小会儿,而是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样。
    陆严河从来没有这样去准备过一个角色。
    汪彪不得不赶紧把这个情况跟陈梓妍说了。
    陈梓妍也第一时间来了剧组,她别的什么也没说,只说是来看看。
    陆严河也什么都没说,我行我素,并没有隐瞒什么。
    然后,陈梓妍就发现,陆严河竟然开始有意识地改变自己走路的姿势了。
    陆严河走路的姿势,变得不那么帅气了。
    他给自己准备了一副眼镜,时不时地戴一会儿。
    刘毕戈问他,是想要在电影里戴眼镜吗?
    陆严河摇头,他说,“我只是想要改造一下我自己的个人习惯。”
    戴眼镜的人和不戴眼镜的人,眼神其实是有细微的差别的。
    陆严河现在是一个非常有镜头感、有明星范儿的人,他的眼神永远有光、有力量,哪怕演一个眼神无光的人,也一样有电影感。
    他试图去消除自己身上的电影感,去“泯然众人”。
    这一刻,他特别感谢《定风一号》给他们预留了半个月的准备时间,读剧本,上历史课,听剧组请来的人讲当时的社会背景,习俗。
    陆严河有充分的时间,一边从形体上改造自己,一边从理解上去琢磨表演。
    他甚至一天只有回到酒店以后,会看一会儿手机,回一下消息,其他时间,都把手机放到了汪彪那里。
    一点一点的,陆严河的改变,肉眼可见,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背有点稍驼,走路有点微微往一侧倾,看人时眼睛倾斜的角度、微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刘毕戈对温生明说:“温老师,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在一开始就跟他讨论人物具体的塑造。”
    温生明:“你觉得他现在这样的改变,不会稍显刻意吗?观众都太熟悉他了,熟悉到他很多的反应,其实已经有95%的自然,可是在观众眼中,因为跟以前不一样,所以只剩下70%。”
    在他人都惊叹于陆严河对自己的改造时,温生明却是不满意的。
    他始终觉得,一个演员,要完全从外形和个人习惯上变成另一个人,是不现实的,尤其是一个巨星,一个所有人都认识的演员,这一定让人出戏。
    刘毕戈却笑着说:“温老师,你可以相信我,你说的这些,他一定想到了,他从来不是一个感性派的演员,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他改造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温生明:“方向就走错了。”
    “也许不是方向错了,而是殊途同归。”刘毕戈轻声说。
    温生明抱着怀疑继续观望。
    然后,到了开机的那一天。
    开机第一场戏,不是重头戏,而是一个大调度的过程戏。
    是电影中一组全景式呈现情报站的镜头。
    这组镜头里是不需要站长和副站长露面的。
    但是,温生明还是来到了现场。
    他不仅仅是来看的,还是来给演员们搭戏的。
    ——副站长在他的办公室坐着。
    陆严河走了过来。
    他的背不驼了,走路也不倾斜了,鼻梁上没有眼镜,乍一看上去,他又变回了原来那个陆严河。
    但是,再多看两眼,他的背虽然不驼了,走路也倾斜了,但是,他走路的节奏、双臂摆动的幅度,却还是发生了变化,他的步子落得不是那么坚定有力。
    第一眼,他是陆严河。
    第二眼,他不是那个陆严河。
    周围人都看得出陆严河又不一样了,只是这一次他们很难说清楚,陆严河到底怎么不一样了。
    他们只能看出来,陆严河的变化发生在细微之处,让他的身体语言呈现出一种尽量正常、却又隐约看得出一点“装正常”的拘谨。
    温生明却明白了过来。
    陆严河先让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哪怕他太有名,太被观众熟悉,所以那完全是一种不可能自然化之于骨的强行模仿。然后,他又全部抛弃,回到了他陆严河的身体里,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些东西“残留”在他身上。
    陆严河要的就是这点“残留”,因为是“残留”,反而成了“不应该自然的自然”。
    而这一点“残留”,也让他与观众之间,变成了一种观众第一眼觉得他就是陆严河,但第二眼,就以观众“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的感受为原点,去建立了这个角色与陆严河这个人的差别。
    角色就呈现出了“观众可以代入和相信的非陆严河”状态。
    ——陆严河不是一个感性派演员。
    ——殊途同归。
    温生明恍然的同时,意识到,刘毕戈说对了。
    这也让温生明这一刻感到不知所措。
    一个演员,这么年轻的演员,不仅仅是有能力用理性和感性来构建一个角色,还有余力,去客观地思考这个角色与他陆严河这个演员本身的互动关系和呈现效果了吗?
    在这之前,陆严河再有天赋,再被吹得天乱坠,再在电影里有多么出色的表现,对温生明而言:
    ——你是影帝?我评出来的影帝多了去了。
    对温生明而言,他的高度已经站在了“演员要演好一个角色不难,要对演员这个职业有真正的认知才难”。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对陆严河产生了一点“可以论道”的“平视之意”。(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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