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拍打着翅膀飞回来, 小心地看一眼阿雷西欧, 然后汇报刚才的查探结果。
    “也就是说……还有另一个我在圣殿里？”阿雷西欧感到了一阵匪夷所思, “谁这么想不开？”
    每天上课还要做作业，圣殿还时不时想给他刺个青或者扎他眼睛, 究竟是什么心肠慈悲的神仙会想要假扮他啊！
    “应该就是西奥。”鲁齐乌斯说道, 继而微微的笑了, “可能是想要用你的样子让我放松警惕, 继而杀掉我。”
    阿雷西欧听完，对比一下自己, 诚恳道。
    “你好惨啊。”
    鲁齐乌斯顿了一下，选择性遗忘自己让血族上下胃痛不止的快乐神经病时光，柔柔弱弱的垂下眼。
    “我已经习惯了, 反正他们都不喜欢我。”
    婊, 真的婊。蝠在旁边艰难的忍住了，他不想被丢到太阳底下暴晒。
    “跟你一比，我觉得我的日子还算过得下去。”阿雷西欧叹了口气，接着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还没有感谢你, 你拿出了这样的情报让我能逃过一劫, 需要我予以什么回报吗？”
    那一瞬之间，鲁齐乌斯想的当然是合力做掉西奥。不过很快，他的神情柔和下来，他还是不希望他的命定牵扯进这样危险的事情里。
    “我有点饿了, 如果方便的话，能给我点你的血吗？”
    最好是能咬手腕，血族的獠牙能够带来极乐，说不定他的命定尝过一次，就能食髓知味。
    阿雷西欧却诡异的沉默了，他好像做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之后，才红着耳尖点头。
    “可以。”
    然后他开始解外衣。
    圣殿的衣物十分繁琐且颇多装饰，阿雷西欧解到一半，留意到对方微微震惊的眼神，愣了一下。接着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会错了意，一时之间尴尬到几乎要就地挖洞！
    “不是……咬脖颈吗……”
    鲁齐乌斯：因为太过惊喜而有些呆滞.jpg
    还没等他阻止，阿雷西欧已经光速把衣服收拾整齐，绷起脸，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鲁齐乌斯：“……”
    如果现在有后悔药，他能用卖掉西奥的钱买一个城堡那么多并且统统吃下去！
    等等卖西奥是不是还得往里面贴钱？
    “我……”他张了张口，试图挽回一下，结果看到阿雷西欧已经从旁边的树藤上揪下一朵钟形的洁白花朵，把花蕊扯下来叼在嘴里。这种花的花蕊和花粉都可以直接吃，阿雷西欧从脑海中挖掘出了一些血族的知识，他们似乎是用杯子进食鲜血的，他刚才的理解简直大错特错！
    丢人了喵喵喵！
    咬手腕福利都没有了的鲁齐乌斯：……错亿！
    “用这个吧，可以吗？”阿雷西欧这下谨慎许多，还特意问了一句，见对方沉默不语状似默认，这才割开手腕，让鲜血滴落进花朵中。浓郁的血香蔓延得到处都是，血族的獠牙情不自禁的显露，他意识到这恐怕是圣殿精心准备的某个后手，添加在日常食物中的诱惑性药剂，被每天吃饭比学习更勤的阿雷西欧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个只算是一点小小的谢意，今后有什么事，仍然可以找我。”阿雷西欧看着对方慢慢饮尽了花中的血液，又补充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除了因为血液而产生的醺醺然之外，对方看起来很有几分郁卒和消沉。
    是血不够吗？
    他盯住了剩下的白花，又揪了好几朵下来。
    “要不我给你再打包一些吧，反正口子都划了。”
    阿雷西欧非常有创造力，他还用自己不太熟的冰魔法封住了口，然后才递给对方。
    连吃带拿·鲁齐乌斯：……
    天快亮了，阿雷西欧在乎圣殿里的情况，匆匆折返。他走之后，鲁齐乌斯盯着那丛开白花的藤蔓植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指挥蝠把那丛植物连根拔起，丢进湖里。
    他也好想把自己丢进湖里！
    阿雷西欧潜行回圣殿，拜多年偷鸡摸狗的经验所赐，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生怕鲁齐乌斯所说的二代血族还在他房间里，阿雷西欧直接去了食堂吃早饭，然后两手空空去上课，连个课本都没有，授课老师却仿佛已经麻木了。
    圣殿对阿雷西欧的标准简直低到卑微，只要他来上课就行。
    阿雷西欧不好奇，半点都不好奇，原本的房间既然能被找到，那就不安全了，他可不想回去房间就遇到一只二代血族。所以他只是平常心发挥，当天就为自己换来了禁闭一个月的安全期。被关进那个光线暗淡空空荡荡的屋子时，阿雷西欧还感恩的对关他进来的神官笑了笑。
    神官老泪纵横，他们对阿雷西欧最后的威慑手段终于也要失去了吗？！
    神官走了，阿雷西欧继续在墙上连载他上次被关进来没画完的勇者冒险漫画。
    他的谨慎并没有错，西奥当晚没等到鲁齐乌斯，心知他狡猾的孩子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不过既然来了，小猎人这边这条线他也不会放过，还是先控制在自己手里为好。于是西奥足足在阿雷西欧的房间里逗留了三天，起先还疑心自己已经被发现，所以那个小猎人才不回来，后来派遣蝠打听到了阿雷西欧被关禁闭的消息，他当然可以等，可是他却也无法等下去了。
    左眼十分疼痛。
    这份疼痛似乎有规律，但是他目前还没推测出规律是什么。西奥对血族内部的权力一向抓得很紧，就算这几天内，也在密切关注着，只是现在每每处理血族事务，他的左眼就会疼痛难忍。
    他感到不安全，他开始疑神疑鬼，最终决定不再等待，紧急回到自己的城堡中去。
    然而疼痛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他也不敢沉睡，因为鲁齐乌斯还醒着，一旦他睡了，估计他的孩子能直接把盛着他的棺材沉海。
    西奥忍耐着疼痛，勉强保持微笑。今天鲁齐乌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请他喝下午茶，并谈论有关圣殿动向的事情。他耐着性子周旋两句，左眼已经快要睁不开了，嘴上还得附和什么进攻圣殿的未来计划。
    为什么痛得比平时还要厉害？
    一顿下午茶结束，鲁齐乌斯已经在心里确定西奥真的着了道。圣殿楔子的作用他之前已经盘问出来了，那是会排斥坏念头、引领人心向光明的楔子，放在满肚子阴谋诡计和疯狂念头的西奥眼睛里……
    惨，就一个字，惨。
    除非西奥一心向善，时时赞美圣殿和光明女神，不然这疼估计没完。但想也知道这不可能，他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把西奥彻底弄死。
    心中已经确定好计划，不过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鲁齐乌斯于是像往常一样变幻成落魄贵族的样子，前去那个破旧的小教堂跟阿雷西欧会面。
    他非常享受这种私下的约会，空荡荡的教堂回响着雨声，只有他和阿雷西欧两个人。他低头写着那个美丽的剧本，阿雷西欧时不时跟他说两句话，一切静谧、安详、充满温情，就像……
    就像……现在？
    “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这里有半价卡，你可以拿去用。”
    少女温柔的声线和他所熟悉的阿雷西欧的声线交织在一起，显然相谈甚欢。鲁齐乌斯懵了一瞬间，他渐渐觉出那个少女的声线也有几分熟悉，拜最近较为频繁的交易所赐，他听到这个少女的声音，就会幻听到骨头哗啦啦的动静。
    果然，走入教堂大门，那背对他不时笑起来的，果真是披着黑斗篷的巫妖。
    “……”
    惨遭偷家。
    巫妖察觉到动静，侧眸看来，见他这幅装扮模样，轻轻挑了一下眉。鲁齐乌斯咳了一声，打断他们的交谈，状若好奇般询问道。
    “这位小姐是？”
    巫妖看看他，又看看阿雷西欧，看在最近交易愉快的份上，只是微笑，没有揭穿。
    巫妖：我就静静，看你装。
    阿雷西欧在他进来时的一顿之后，却直接向后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眯起眼睛，审视般把鲁齐乌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呵”了一声。
    “怎么？你们不是认识吗？”
    鲁齐乌斯顿住了，巫妖顿住了，两只黑暗生物慢慢抬眼看向阿雷西欧。
    阿雷西欧的口气居然十分正常，然而两只都听出了其下的暗流汹涌。
    “能一起合作折下银十字，说不认识就太假了吧？”他站起身，甚至带了一点微笑，向巫妖说道，“不过别担心，我对黑暗生物没什么偏见，我自己就是水妖抚养长大的。”
    巫妖长长的舒一口气，她是在城中迷路的时候遇见阿雷西欧的，彼此谈得来，正巧下起雨，阿雷西欧就带她来这里暂时避一避。巫妖很喜欢这个人类少年，如果可以，绝不想刀兵相向，现在就很好。
    “半价卡，拿好。用完寄放到原店铺就可以，我会去取的。”
    巫妖轻声道谢，教堂外面传来了稍显沉重的脚步声，她顿时眼前一亮，给了鲁齐乌斯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啪嗒嗒向她的龙跑过去。
    希望鲁齐乌斯能活着吧，祈祷nia。
    “公主……”
    龙好像想说什么，被巫妖拽着拖了出去，就连外面在下雨也顾不上了。
    “答应我，亲爱的，现在先跑好吗？里面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这两个跑得很干脆，留下教堂里的阿雷西欧和鲁齐乌斯。阿雷西欧站在稍高一些的讲坛上，稍微倾身，似笑非笑。
    “落魄贵族？雨天会面？《少女与死神》？”
    “……”
    他直起身，深深地深深地吸进一口气。
    “现在少女已经走了。”
    他的语气分外凉凉。
    “只剩死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