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你戴这簪子了,今儿怎么拿出来了?”
萱草雅的声音响脆,言语间显出她今天的心情十分好,她知道乌木簪子对于晏亭代表了什么,彼时成双成对现于人前,而今一同不见踪影,说起来,这该算是晏亭的一个心结,今天若不是循着晏亭行走的路径偶然间发现了这簪子,萱草雅会以为晏亭已经将它彻底的锁在暗处了,既然晏亭能拿出来,便是当真不在意了吧——萱草雅如是想着。
晏亭捏着簪子,听见萱草雅的话,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随手便将那簪子放回了方才的位置,淡然道:“这簪子不是我的。”
萱草雅愣了一下,不经脑子脱口说了起来,“这根不是你的,难道是……”
晏亭猛地转身盯住萱草雅,逼得她将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见萱草雅虽然住了口,眼中依旧存着怀疑的看着自己,晏亭复又补上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丢的,倒是真有些像我的那根。”
这样的解释实在没什么必要的,萱草雅清楚晏亭的心思,也不再多说,这簪子是她捡来的,方才进来没瞧见晏亭,她便顺手将这簪子搁在几上了,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晏亭已经回来了,既然这簪子不是晏亭的,再想想捡到这簪子的位置,萱草雅大概猜想是谁丢的了。
想到这点,萱草雅竟有些惊愕,就像来的时候没什么通知,去了也不打个招呼,转头就走出了晏亭的营帐。
看着打着摆子的帐帘,晏亭摇了摇头,好在自己已经习惯了萱草雅这种没什么规律的举动,倒也不觉得错愕,不经意间又将视线对上了那根簪子,这簪子好像无声的述说着什么,脑子里灵光咋现,可不及捕捉,又恢复混沌,也不再为难自己,捡起簪子,放到了一边的盒子里,心下想着若然有人丢了簪子,来跟她要,也不至于找不到。
那头萱草雅出了营帐,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侯在外头的曾胜乙,想也不想的就问了起来:“可知道师兄去向,我找他有急事。”
曾胜乙看着萱草雅一脸的严肃表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问着:“难道西申的事情有变?”
萱草雅摇了摇头,“西申哪里还能有什么变故,砧板上的鱼肉了,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想找师兄确定一下。”
听着不是西申的事情,曾胜乙放了心,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眼下西申才是重中之重,旁的事情暂时不要拿来搅扰先生的好。”
萱草雅翻了翻白眼,怒声道:“你懂得什么啊,我问的事情可是关乎到他们的幸福呢,对于师兄来说,西申也不过是他的一局棋罢了,这事才是他应该最在意的。”
见萱草雅说得头头是道,曾胜乙又紧张了起来,声音有些迟疑,小声问着:“当真这么重要啊,先生应该是出去了,大概只告诉卿玦他的去处,我是不知的,不如你先说给我听听,让我帮着想个办法。”
萱草雅瞪了曾胜乙一眼,“绝情草的事情,你知道?”
曾胜乙搔了搔头,“这个我确实不知道,绝情草能怎么样啊,难不成左相她吃了?”
萱草雅心中并不敢肯定,只是隐隐有那么一个感觉,没弄明白之前也不好张扬,也有些担心将心中的怀疑告诉了曾胜乙,他一时把不住嘴,将这事去与晏亭说,总是个麻烦的,思来想去,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小声道:“罢了,等着师兄回来再说吧。”
萱草雅不想说的事情,曾胜乙心中再好奇,也不会逼着她说,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该不该说的事情心中最有分寸,既然不与他说,便是有着不可说的理由,旁的事情,她一定不瞒他,他信她!
放下了心事,萱草雅又对着曾胜乙嬉皮笑脸,常听说君子远庖厨,可萱草雅极爱曾胜乙做出的饭菜,一日也将这话说给曾胜乙听,曾胜乙只是笑,他说那话说的是君子,而他是个武夫,言不及他,然后,她心安理得享受着曾胜乙做出的食物,愈发的感觉两个人在一起是幸福的,只要撒撒娇,她想吃什么,他就给她做什么。
见萱草雅这样的笑,曾胜乙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也不废话,直接牵起她的手平和道:“想吃什么,做给你吃。”
萱草雅沾沾自喜,状似妩媚的告诉他:“最喜欢听你说这一句。”
然后把一双猫眼笑成了两条细细的线,她是听说过白玉秋的事情的,自然与别夕也有过相处,不过每次这样站在曾胜乙面前的时候,总要暗叹白玉秋是个有眼无珠的白痴女人,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偏偏要跟着别夕,得了那么个结局,也是合情合理的——在她的看法中,别夕是远不及曾胜乙出色的。
那厢,卿玦转告了苍双鹤的话给晏亭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想来无事,翻看自己压在衣服箱子底下的木盒,打开匆匆扫过一眼,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将木盒放了回去,草草的盖上箱子盖,转身大踏步的迈出了营帐,对蹲在一边的瑶童冷声命令道:“你进来一下。”
瑶童看着卿玦的脸色,不敢迟疑,站起身子快步走进了营帐,进门之后小心问道:“五公子怎么了?”
卿玦在营帐内绕着圈子,听见瑶童的问题适才稳住了身子,顿了片刻,开口问道:“帐里可来过什么人没有?”
摇头连连摇头:“主帅的营帐,没有传令,旁人是不准随意进出的。”
卿玦又沉默了一阵,终究还是出了声,“上次让你去买回来的簪子,你可见到了?”
瑶童听见是问那簪子,紧张的感觉才微微散去,露了笑脸道:“前几日瑶童见过五公子搁在囊袋里来着。”
得了这样的答案,卿玦心头一颤,脸上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摆手道:“没事了,出去吧。”
瑶童眨了眨清澈的眼,不多话,应了声‘是’,然后退了出去。
瑶童一离开,卿玦立刻在营帐内翻了起来,未果,心缓缓的下沉,坐在榻上犹自发呆起来。
傍晚,天凉,晏亭却不肯回营帐,寻了些七七八八的借口,绕在营中,她觉得自己掩饰的好,可懂她的人却明白她此番行为的目的,却没人揭穿,怕她尴尬。
天将擦黑,远远看见了马车的时候,晏亭脸上绽开了笑,心头竟十分的雀跃,终究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想今后是真真的离不得他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罪过,不过,她却不想强行阻止这感觉。
她的步调随着马车的方向移动,直到马车停下,她已经站在了马车的斜前方——这里正对着车上的人下来的位置,她想若是苍双鹤挑了帘子,一眼就能看见她,这样想着,就觉得十分的开怀。
希望满满,可等着车帘子挑开的瞬间,晏亭的脸色却随之一变,愕然的瞪着车上下来的妖娆身影,惊颤道:“妙萏,你怎么会在这?”
晏妙萏颦颦婷婷的对晏亭施了礼,没等她回答,自她身后传来了声音:“是鹤带她来的。”
晏亭将视线转到苍双鹤脸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她还是给他留了个面子,扯着嘴角牵强的笑,一字一顿道:“原来是鹤先生的决定。”
这个时候是饭口,因此周边没有多少人,苍双鹤浅浅的笑:“外面风寒,晏小姐长途跋涉,身子虚,切莫冻了她。”
晏亭瓮声瓮气道:“从来不知先生竟是个如此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呢!”
对晏亭的冷言讥讽,苍双鹤但笑不语,晏妙萏脸上微微透着红润,看上去自是妩媚多情,只是不知道她那脸色为谁红。
晏亭终究见不得人家的千娇百媚,心中恨恨的想,等着脱了男装,我定要好好的装扮一番,出去晃着,勾出几多旁的男子倾慕的目光,让你对别的女人怜香惜玉!
脑子里天马行空着,不过晏妙萏的身份终究是特殊的,自然不能让她在军中闲晃,这实在是坏了规矩的事情,带着她快速进了营帐,燃灯之后,几人相对而坐。
晏亭终究不再客气,当着晏妙萏的面便说了起来:“先生难道糊涂了不成,妙萏是闺阁千金,怎么好将她接到这里来。”
纵然曾有过旁的算计,可这话却是真心实意的,晏妙萏不同与她,带到这里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坏了声誉得不偿失的。
先前是苍双鹤先于晏妙萏回答,这次晏妙萏知道隐瞒不得,咬了咬牙,没听见苍双鹤的回答,她小声的开了口:“三哥,我是偷偷溜出府的,这里不让女子进入,还好遇上了鹤先生……”
从来娇娇柔柔的晏妙萏竟可以为了初南做到如此,晏亭愈发的生气了,伸手重重的拍上了面前的案几,怒斥道:“妙萏,你昏了头脑不成,你是个未出阁的千金,私自出府令父亲大人担心不说,就是这沿途的危险你都没想过么,一个样貌出众的女子,千里迢迢的,这路上能遇上什么人,什么事的——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想么?”
被晏亭这样一说,晏妙萏很快红了眼圈,这沿途上的惊险她是遇见了,好在她知道初南接头的方式,一直有初南的旧部私下护卫着,听见晏亭的咒骂,她不觉得委屈,只是这一刻了然,晏亭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好。
私自出府的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初南死在沙场上,终究忍不住,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初南,将可能发生的危险抛诸脑后,带着那个时候欲与初南私奔的首饰上了路,好不容易到了谷池附近,几多打听,确定了初南的位置,可不得近前,直到今天偶然间遇上了苍双鹤,才被他给带了过来。
晏妙萏想见初南,晏亭也知道她此行是因为初南,可她们谁也不提这个人,晏亭斥责之后,软了语气,天色晚了,见晏妙萏安排在了主营旁的小营帐里,夜里怕她凉着,又格外多添了两个绒毯,晏亭差人给晏妙萏送了晚饭,因为还有军事要商量,也就没格外找她说话。
安排好了晏妙萏,晏亭松了口气,安慰着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将全副的心思全放在了苍双鹤带回的西申国玺上了。
因为半路遇上了晏妙萏,苍双鹤临时将初南安排去了别处,这国玺是初南盗出来的,晏亭把玩着国玺,听苍双鹤说出它的来源,总有些不信,冷笑道:“初南恨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着我们对于西申,他还指着西申替他报仇雪恨呢!”
苍双鹤不甚在意的回她:“但凡是人,一旦有了软肋,想制他便不是什么难事,初南也是个有软肋的人。”
他这前面的一句实在好理解,可是后面的一句晏亭却依旧不信,将西申的国玺放下,斜眼看着苍双鹤,刻板道:“本相以为初南是个亡命之徒,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软肋,你莫要告诉本相,他的软肋是妙萏。”
苍双鹤摇头,视线扫过一直坐在一边沉默的卿玦,他今日的神态有些恍惚,大概连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没听见,苍双鹤微微垂下视线,不再看他。
晏亭顺着苍双鹤的视线看见了卿玦,适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怎么说睿王也曾说过要将晏妙萏许配给卿玦,若然他们真的成了,被卿玦知道自己的夫人曾为了一个男人长途跋涉追到两军交锋的谷池,总要生出芥蒂来的,实在不妥,还在想着怎么补救的时候,听见一边苍双鹤平缓的说道:“初南最大的软肋就是放不开孝道。”
晏亭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苍双鹤,并不细想,直接脱口道:“你不会要拿人祖宗尸骨做要挟吧,这也太毒了。”
苍双鹤浅笑:“又有何不可?”
晏亭猛地倾身靠近苍双鹤,冷然道:“怎么也要积些阴德。”
苍双鹤勾了勾唇角:“鹤乃至阴之人,无有所畏。”
晏亭的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苍双鹤!”
这一声将坐在一边兀自沉思的卿玦拉回了神,茫然的转头看向几乎贴在一起的晏亭和苍双鹤,脱口呢喃道:“莫不是本将军碍事了?”
晏亭愣了一下,堆出一脸的笑,慢慢的退回了身子,声音也放低了许多,柔声细语道:“姬将军怎么看待鹤先生的作为?”
卿玦并不知道晏亭问的根由是什么,只是听她说是苍双鹤的作为,也不必过多的费心,直接开口道:“先生的做法从无纰漏,本将军以为不错。”
晏亭呲牙咧嘴,倒也莫可奈何,若然苍双鹤当真如此,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不过他做事无稽可考,若然这样做了,也实在不必大惊小怪,不过她心中总害怕苍双鹤无形中担了祸端,适才有些失态。
听着卿玦的附议,晏亭撇撇嘴,若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没个主见。”
晏亭的声音极轻,却躲不开面前两人的耳,听她不满,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改变,苍双鹤见卿玦终于回神,不再与晏亭说那些并不十分重要的细节,直接对卿玦开口道:“西申主帅此番自知大势已去,并无顽抗到底的决心,奈何见国玺,不得不出手,却因心力憔悴,无法亲自披挂上阵,初南临阵倒戈,本在他意料之中,他先前防备过初南的,可终究算计不过初南,如今被初南盗走国玺,雪上加霜,拖不过多少时日,纵然有百万人马,不过散沙一盘,明日一早排兵布阵,我军趁势夺回谷池,生擒西申主帅。”
听闻苍双鹤此话,卿玦陡然来了精神,抱拳笑道:“先生放心,我军本在备战状态,只需一声令下,西申主帅必为我所取。”
苍双鹤颔首道:“极好,别无他事,姬将军回去歇了吧。”
卿玦应了,并无迟疑,站起身大步离开了。
晏亭无心去看卿玦是什么状态,她只关心苍双鹤到底用什么方法令初南折服,先前有卿玦在,她不好太过张扬,此时卿玦已走,晏亭不再压抑,伸手便抓上了苍双鹤的领子,咬牙道:“我要实话。”
苍双鹤侧过头来看着晏亭盛怒的小脸,语调柔和道:“为夫便知道夫人惦着为夫,夫人放心便是,他韩氏祖坟完好,为夫并未动它。”
晏亭并不信他,咬牙道:“若然你不未动韩氏王陵,初南如何会受制于你,先前你也说过初南不为你所用,怎的到了这关键的时候,他竟能如此帮着你了?”
盛怒中的晏亭看上去十分的生动,苍双鹤眉目间盛着全然的笑意,那一双在暗夜中透着淡淡金色的眼勾人的魅惑,晏亭甩了甩头,心中暗咒:这厮闹出了祸事,便用美男计迷惑了她,且笑得这么勾人,可见这祸事实在不小。
晏亭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苍双鹤懒懒散散的说着:“为夫说夫人并非为夫一个人的夫人,将来可分他一席之地,只要他助夫人收获西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损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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