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野心中大喜。
    自己正愁得怎么样才能混进三黑师太队伍中呢，这柳窈窕就送上一机会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柳道友……”他装作迟疑道，“妖国那地方我可听说了。”
    “一金丹妖王管着方圆千里地界，管理甚是疏漏，下面还有许多筑基小妖王占着各个山头，不怎么听话。”
    “总之不像咱们人族地界这么太平。”
    “而且妖族有将人族视为两脚羊的传统，这灵石怕是不大好赚啊。”
    “另外，三黑师太我也听过，据说是克弟子的命，硬得很，我若去当了随从，怕是一并就被克走了。”
    “算了，我还是不去趟这浑水，老老实实卖我点材料赚点安稳钱得了。”
    “那一枚灵晶还是折抵下次看摊子的费用算了。”
    柳窈窕急了。
    她刚才只是来了急智随口一说，如今却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既免了辛苦，还能赚灵石。
    其实她也觉得三黑师太命太硬，害怕此行不妥，才想着如何推出这烫手的活儿，如今看到路野就如同看到行走的灵石，怎么可能放过。
    柳窈窕费尽口舌，苦口婆心各种劝说，说此行虽然路途遥远，但是人手充足，还在黑虎妖王的地盘上，此去必定安全，五天一枚灵石这可是巨款。
    等来回一趟下来，够得过你一年辛苦操劳所得。
    路野装做犹犹豫豫模样，最后勉强答应，于是二人皆大欢喜。
    他心中感慨，这积年大派表面看规矩森严，其实随着弟子门人繁衍，里面诸多弊病缠身。
    这次自己和几名义弟还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混入随行队伍中，结果未料到竟然可以给人顶差就混进去。
    如柳窈窕这样的家族子弟，居然就有把握将上面分配的任务转化成给自己牟利的机会。
    自己和柳窈窕才认识半个月啊，就能成她老舅。
    若是下次机会合适，怕不是能当她爷爷。
    当日无话。
    到了晚上收了摊子。
    路野脚步轻快，先去了青山阁，在那掌柜和莫大师恭敬招待下，取了免费修缮好的百兽铠。
    这次他用神识仔细扫过，百兽铠中没有什么不妥。
    路野想起来自己最近摊位买卖不好，毕竟，那些傀儡碎片回收提炼贵重金属灵材太过麻烦，筑基修士看不上，练气修士法力欠缺够不着。
    而一具傀儡最贵重的是机关之心提供能量，那是筑基级修士傀儡动力源泉，当初现场回收了四五个，又不适合拿出来卖。
    路野的买卖能好才怪。
    于是他把储物袋中取自贾道士所用的十大筑基傀儡碎片几乎都推给了掌柜的和莫大师。
    “二位，这些东西你们收不收？”
    掌柜的和莫大师见他拿出一堆破烂来，先是大怒，心道这厮还敢敲竹杠。
    待仔细一看，莫大师惊呼一声，不愧是专业人士。
    他在那堆碎片里面左手一划，右手一扒，分出十摊来，再配上四五个傀儡之心。
    莫大师惊道。
    “咦？这是十具筑基级机关傀儡残骸？”
    “暴殄天物啊，谁人下得手？将傀儡卸了四肢即可，为何将傀儡之心也砸碎了这么多？”
    “好东西啊！拼凑一下，还能凑几件筑基傀儡出来。”
    路野心想自己那帮妖尸手下要懂得下手轻重才是见了鬼了，生死搏杀还不是哪里致命往哪里捅。
    他见有门，笑道。
    “掌柜的，既然莫大师说这是好东西，就卖与你们吧！”
    掌柜的和莫大师对视一眼，点头答应，愿意出个高价送走这瘟神。
    路野又说半月后再来，必须再送他一具修补好的筑基傀儡。
    要求最好是做成骑兽模样，外表做旧，样子选择普通家畜即可，不要太醒目。
    另外还需隐藏筑基气息。
    至于实力方面，希望是速度第一，扛揍第二，攻击可以马马虎虎。
    二人咬牙又应承下来。
    路野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离开后，包间内掌柜的一巴掌拍下去。
    “欺人太甚！上次明明谈好了价格，过往不纠！”
    “这厮还来占便宜，咱们辛苦一年，都为他做嫁衣了！”
    他斜瞥下莫大师，低声道。
    “不如，莫大师你这次在送他的筑基傀儡中做下手脚，咱们高价请帮劫修干掉他算了。”
    “我怕对方占起便宜没完没了，这该如何是好？”
    莫大师脸色阴晴变化不定，最后叹气摇头。
    “掌柜的，咱们有眼无珠踢到铁板上，便认栽吧！”
    “别的不说，此人能拿出十具筑基傀儡残骸，你想想他或者他背后组织有多大能量？”
    “我检查过了，这些傀儡是被群殴砸碎的，又几乎被完整回收回来。”
    “若都是他所为，那得多恐怖？”
    “掌柜的，咱们先忍着吧！”
    “半月后我给他傀儡不会做手脚，说不定对方以后不再纠缠了呢？”莫大师一脸苦恼。
    掌柜咬牙只能同意。
    他心中想——有时候懂得多也是麻烦啊，思前想后想太多。
    可若他一人出灵石找劫修干活，他又不愿吃这亏，于是只能作罢。
    路野出了商铺，左拐右绕过了几条街道后，很快便来到了一家酒楼中。
    依靠龟甲传书联络，王虎，张存义和蜀赤土早已在二楼包间内等待。
    路野推门而入，摘了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张存义一脸愧疚道。
    “大哥，是我们无能，还未找到合适的保人。”
    “想混进去怕是不容易。”
    “其实坊市中散修们大多也不愿加入那队伍，听说许多都是硬指派下去的。”
    “不过这些散修都是拐着弯和宗门中人沾亲带故的，大哥实在不行，来一招以假换真吧。”
    王虎一拍腿。
    “奶奶的，混不进去当随从，那就让老四缀在后面潜行跟踪。”
    蜀赤土汗颜道。
    “可行倒是可行，就是三黑师太若裹了人在天上飞，我在地里怕是追不上。”
    路野哈哈大笑，道各位义弟无需担心，问题已经解决了。
    三人惊讶发问，路野将柳窈窕的事情一说，若是真能成行，这恶邻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王虎一拍脑袋。
    “对啊，我们想错了！”
    “找什么保人啊，直接去寻那和保人有关系能说上话的领了任务的散修们，多试几个或许就成了呢。”
    四人就着酒菜，仔细推演一番。
    人皮面具只有一个，若走队内路线，那就只能路野一人前去。
    若是混不上名额，路野和蜀赤土就得想办法跟着队伍，但是这是下策，追踪一筑基大圆满修士领的队伍，还不能让对方发现，何其艰难。
    王虎嘟囔一声。
    “天轮宗这么能折腾，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结果次日。
    满怀希望的路野去了摊位，就遇到暴跳如雷的柳窈窕。
    “山上那些光头们，读经敲木鱼都傻了不成！”
    “谁给掌门出的馊主意！”
    “此次要求随行散修们必须是五十岁以下，气血雄厚练气中层以上修士！”
    “不知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整什么幺蛾子！”
    路野一呆，他本体确实未过五十岁，可顶的这马甲却是个老梆菜了。
    这人皮面具上褶子如同沟壑密布，两个五十也超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他怎么能容忍错过？
    路野知道柳窈窕的弱点，故意摇头叹气。
    “柳道友算了，宗门如此吩咐，一定有其深意！”
    “你就当咱们命里没有那财运，你记得老道在你那里还有一枚灵晶便行。”
    柳窈窕一挑眉毛，大怒道。
    “伱休想！”
    “我柳窈窕看上的灵石，死也要拿回来！”
    路野一摊双手。
    “人家规定如此，你也不能将我返老还童啊！”
    柳窈窕转转眼珠，一拍大腿。
    “汲道友，你有没有认识的亲朋好友，介绍过来。”
    “还是昨日那办法，我和他对半分！”
    路野装做犹豫。
    “那老道我有什么好处？不如柳道友拿四成我拿一成，我找的人拿五成？”
    柳窈窕叉腰理直气壮道。
    “都是你亲朋好友了，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人家得了灵石，你得了感谢，这便够了！”
    “你怎么能赚你左右手足的灵石？”
    路野装出瞠目结舌，被歪理说服的样子，眼睛一转，说自己有一侄子，名为汲不语，正好符合条件，在山南一坊市中也做点小买卖。
    待他飞书传信将其招来。
    只是担心侄子不是坊市中人，甚至都未呆过一天，不知道上面会不会因此卡人。
    柳窈窕不耐烦拍胸脯道，你放心全包在我身上，他就是金沙门的人，我都能给他洗白了。
    你等我几日消息和上面勾兑。
    果然。
    几日后，柳窈窕和他说事情搞定了，让路野侄子速速前来。
    路野无奈，只能跑去拉了张存义演一场戏。
    选了一张年轻看得过去面孔，复制在人皮面具上给张存义带上，充当汲不语。
    他则使用百畜门的百变术。
    这是当年和食神功一起剿获的小术，能改变人体型相貌。
    糊弄筑基修士漏洞太多，可若应付练气修士还是没问题的。
    而鳞云坊市中几乎见不到筑基修士，若是遇到了，和其无关，也不会无聊拆穿这小把戏。
    路野使用百变术，缩骨易形装做汲时雨，反正平日里步态身姿他熟烂于心，本色演出即好。
    至于张存义，全程跟在路野身后，一声不吭。
    柳窈窕好奇问道你这侄子怕不是哑巴，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路野回道，他名字叫做不语，可不是不喜欢说话吗？
    柳窈窕不关心汲时雨的侄子能不能说，再次重申往返期间灵石对半分的事情。
    路野狠狠点头，她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顺利过关。
    很快，半月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日清晨，晨曦初上。
    鳞云坊市门口便有二三十散修聚在一起，也不成队列，三五成群，有男有女。
    他们个个年龄都在五十以下，腰间储物袋鼓鼓囊囊，大多戴了两三个，有那富足的甚至戴了四五储物袋，一看便是要出远门。
    另外这些散修胯下几乎多备坐骑，这里地处北沙洲，和妖国接壤，有许多妖畜结合生下的具有妖族血统野兽，气血旺盛，奔跑远胜于凡间宝马。
    有人骑虎骑豹都属常见，最次一人骑的也是腿上生着鳞片的异马。
    仔细看，他们大多面容愁苦，没什么精神。
    坊市内有土著散修起得早的，看了大门外那些散修们，都抱以同情目光。
    “跟着三黑师太去妖国，这是凶上加凶啊，大凶之兆！”
    “你别说，这几十年轻气血充足散修们，像不像送给那妖族大王的血食？”
    “咦……你快别说了，听着怪瘆人的……”
    此时。
    街道一角，有一灰色毛驴正疾驰而来。
    这驴腿细肚大，头长耳长白毛脸，上面还驼着一年轻长脸道士，身穿灰色道袍。
    猛一打眼看过去，二者颜色相近，竟像是一驴身上长出一截人身来。
    仔细看，又发现上面那年轻道人也是白色大长脸，竟然和这毛驴有些主仆像。
    再仔细看，这毛驴四蹄虽细，但是起落间赫然通体是金属，歪头扭嘴间口中满口钢齿，双目闪着红光，又蠢又凶，行走间还隐约能听到里面构件转动声音，赫然是一件机关傀儡兽。
    若说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就是这驴体型看起来太小，高长均不到半丈，和高大威猛是一点都不沾边。
    这一人一兽出了坊市大门，便默默站在人群边上，显然也是此次三黑师太随从中的一员。
    路野骑着灰毛驴，目光在众随从中扫过，暗自记下他们相貌。
    他发现许多人也向自己投来目光，多半是落在胯下毛驴身上。
    “莫大师真小心眼啊！”
    “弄个寻常家畜，本以为是匹马，不行骡子也凑乎，居然给我做了一头机关驴！”
    “驴子也就算了，还弄得这般瘦小。”
    “虽有速度快，扛揍，攻击马马虎虎都做到了，怎么这么让人不爽呢？”
    “这颜色也不讨喜，一身灰，偏偏和我法袍颜色还一样……”
    “我骑在这驴子身上，和站在地上也差不多。”
    “人家个个都比我要高，真是气死人了。”
    路野猜测，那莫大师一直推迟到今早要出发了才给自己交货，莫非就是想看自己出丑？
    下次必得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比如旁边一骑狮的散修，足足高出他半身，路野平移脖子，竟然只能看到对方腰身。
    “道友，”那散修从那雄壮狮子身上翻身下来，“在下施一文，这厢有礼了。”
    “你这坐骑倒是挺别致。”
    “现在还不到出发时间，坊市中有兽行，不防换一凶猛坐骑，也好当帮手，此次妖国行怕不太平呢。”
    路野脸皮微微一颤，他现在顶着汲不语寡言少语的马甲，惜字如金道。
    “汲不语，”他一指自己，然后弯腰，“谢过道友提醒。”
    路野手摸胯下灰驴尖耳。
    “此驴快且皮实，就不换了。”
    施一文见他坚持，也不再劝说，又试着聊几句，发现这汲不语真的不善言语，于是便没了说话的兴趣，转头和其他散修们打成一片了。
    路野竖起耳朵来听。
    这些散修们互相聊天内容也很有趣，大都是问对方在山门中的靠山是哪位，比比大小。
    然后再各自哀叹运气不好，被指派来参加这劳什子的历练护卫。
    大家心知肚明，这次灵石怕不是那么好赚。
    最后众人齐叹气，事已至此，大家只能同舟共济，互相支援了。
    众人中。
    有一身上有浓重檀香味的大胖光头，只缺头上点上香疤，披上袈裟就可当了天轮宗和尚。
    他背后靠山又硬又近，是三黑师太家没出五服的亲戚，被众人推为首领，名为腾宽，最为跳脱显眼。
    他大声嚷嚷道。
    “咱们既然今日有幸结伴同行，便是缘分。”
    “伺候好天轮宗各位神尼，守好本分，互相帮助，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师太是我本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着都姓一个腾字，我努力会帮大家安排些轻松安全的活儿。”
    “嗯，只是我人微言轻，也帮不了太多人。”
    这腾宽嘴上说帮不了太多人，眼睛中却亮起异样光芒，那是散修们熟悉的盼着灵石的光芒。
    许多人不动，可还是有几名修士围了过去，嘴上说着低声下气讨好话，袖子一拉一送灵石就递了过去。
    路野冷眼旁观，施一文在边上冷笑——能被打发到这里的，哪个是真得宠的？
    这腾宽真是什么灵石都敢收啊。
    散修中因为腾宽搞这么一出，其余人等也拉帮结派，根据各自亲疏关系来组团。
    正乱哄哄中。
    有散修突然一指天边，低声道。
    “莫不是神尼老人家来了？”
    大家急忙抬头看，就看天边一道遁光疾驰而来，速度飞快，几乎眨眼即至。
    原来这遁光色泽暗淡，几乎与天色同，再加上动静小，悄无声息已至众人身前。
    原来是一件飞舟。
    这舟从空中降了下来。
    三黑师太及众尼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边左右有二尼，一肤色如白瓷般光洁照人，长得甚是俏丽，留着长发。
    另一尼是小麦肤色，头戴比丘帽，帽子和天鹅脖颈间连碎发也无，彻底剃了头。
    随后是十大几名女尼，长发与戴帽各半。
    众散修急忙行礼，齐声道见过神尼。
    三黑师太先冷眼扫过众人，然后一双凌厉目光瞅在腾宽身上。
    “你是我腾家族人？”
    腾宽点头哈腰受宠若惊跪趴在地上。
    “回神尼的话，小的正是腾家第七十……”
    啪！
    三黑师太不耐烦，一掌拍下来，将他整个人按入土地中，虽然未死也受了重伤，腿脚抽搐，口吐鲜血。
    “哼，”老师太吊着眉毛看四周一圈，“是我腾家子弟就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你袖子中收了别人灵石是怎么回事？”
    “招募你们这些散修，你们只需记住一事，便是路上唯命是从，若敢质疑推诿，通通砍了喂妖族！”
    “听到没？”
    众散修听了胆颤，个个抖得和鹌鹑似得。
    这老疯子眼睛尖锐，不留情面，连自家人见面都打，更何况别人。
    路野不理会旁人怎么想，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三黑师太身边那戴帽女尼。
    或许因为出家，连原来一双剑眉都变成了远山黛眉清雅式样，双眉微皱，眼底看似如古井平静却隐藏野性桀骜。
    路野呼吸一紧，终于又见芙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