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水,可泡茶!)
清晨,薄雾。
宫人们拉开寝宫的窗帘,微弱的一缕光照射进来。
“皇爷,前方快马回报。小主子于昨日到了滁州,住在凤翔侯张龙的府中!”
朴不成一边跪着给老爷子穿鞋,一边小声的奏报。
“嗯!那现在应该到定远了!”老爷子心里算计几下,开口道,“今儿,咱要穿龙袍上朝!”
“是!”朴不成起身,挥手让宫人拿过龙袍。
顷刻之后,老爷子已是一身天子打扮。
“去告诉蒋瓛!”老爷子在大镜子中端详下自己的仪表,面无表情的说道,“动手!”
御门听政大朝会,洪武二十六年第一件大事,骤然而来。不但谁都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让众人仿佛在瞬间,闻到皇帝手中屠刀上的血腥味。
外面是春,而人们心中则是寒冬。
许多人诧异的望向皇帝身边的空位,那个仁德的太孙不在,也就是说在皇帝杀人的时候,没人能替他们说话了。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于大朝会之上,在京六品官员之面前,奏报皇帝,凉国公蓝玉七条大罪。
其一,捕鱼儿海之战后,奸污元主之妃。
其二,军中广蓄假子,心怀异志。
其三,为总兵官其间,将官选拔俱在其一念之间,跋扈狂妄。不奏请圣裁,不经五军都督府,任人唯亲排除异己。
其四,诽议圣上,居功自傲。
其五,德行有亏,私下常有不敬上之举之言,言上处事不公,不予厚赏。
其六,常与军中将校,朝中公侯私会,结党。
其七,家中藏有兵甲,死士。
七条大罪当廷告发,顿时武将之中,数人面如死灰。文臣之中,也有人几乎当场瘫痪。
七条,条条都是死罪。
尤其是最后两条,结党意图造反之说,已经跃然纸上。
内有死士兵甲,外有朝中大臣为结党援手。这不是谋反,那是什么?
皇帝这不单是要杀蓝玉,而是要杀他全家。蓝玉,紧随胡惟庸李善长之后,族灭!
“蓝玉等人从朕起身,朕亦未曾辜负彼等。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每有小错,朕还姑息迁就,换来的是什么?”
“朕换来的是他们心怀二心,私下里做出这些有悖君臣之礼的勾当。朕有什么对不起他,他居然敢说朕处事不公?说朕刚愎雄猜?结党营私?收容义子死士?”
“奸污元主之妃?嘿嘿,真是色胆包天!元主亦是皇帝,皇帝之妻,他都敢上。那将来,朕的妃子,他是不是也敢”
“不查都是小错,一查都是大罪!”老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朕,本以为恩威并施,能换来这些人的廉耻之心。想不到,居然在暗中如此!如此大臣,如此国戚,国贼也!这还只是大罪,其他的小罪,数不胜数!”说着,怒道,“蒋瓛!”
“臣在!”
“即可逮捕蓝玉及其同党,入锦衣卫镇抚司诏狱!”老爷子看着惶恐大臣们,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太子少保,左督御史詹徽旁听,辅助审理此案!”说完,一挥龙袍的袖子,“退朝!”
皇帝的屠刀举起,人人自危的时候又到了。许多人在散朝的时候,走路都在打晃,脸色苍白。
詹徽战战兢兢的凑到蒋瓛身边,“蒋镇府,皇爷的意思?”
“部堂大人莫慌!”蒋瓛微笑,但是笑容让人发冷,“您是左督御史,审不正是您的职责所在吗?”
他是左督御史没错,可是大明朝不只他一个御史。而且他也不是大明朝,最为刚正的御史。
“为什么选我?”詹徽心中惊骇欲绝。皇爷不会不知道,他以前和蓝玉走的挺近的。皇爷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忽然,詹徽明白了。
正是因为自己和蓝玉走得近,知道一些事,所以皇帝才选了他。这样一来,许多事蓝玉就无法抵赖,只能招供,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私藏兵甲?哪个武臣家里没有?
死士?哪个勋贵家里没有几个退下来的百战老兵?
这些可以狡辩,但蓝玉风光的时候,每每和朝中勋贵武将们彻夜喝酒作乐,嬉笑怒骂国事指点江山,说了一些狂悖之言,詹徽却是知道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
詹徽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个案子不但要办成铁案,而且还要速战速决。
外边,紫禁城的上空,风起云动。
京城,官场上下,人心纷涌。
朝会上去之后,开国公常升和弟弟常森纵马走在狭长的街道中,身边的侍卫都被他们指得远远的跟着。
“哥,舅舅那边怕是凶多吉少?”常森一脸关切,“现在怎么办?”
“岂止是舅舅,怕是和蓝玉交好那些淮西老臣,也不能幸免。你没听陛下说吗,捉拿蓝玉及其同党!”常升心悸地说道,“怪不得皇太孙不在京中,老爷子这是故意把他支开,好大肆杀人!”
“怎么办?”常森的手掌,勒在了缰绳里。
常升皱眉,呵斥道,“慌什么?早在舅舅失势当初,咱们常家就接管了京城的防务,皇爷的回护之意看不出来吗?若是想追究咱家,用的着如此?再说,咱们毕竟是皇太孙的舅舅,老爷子多少要给太孙些脸面!”
“我是说舅舅!”常森低吼道,“舅舅那人,嚣张跋扈不知进退是有的,可是谋反,我绝对不信!”
“你信不信管蛋用?”常升也低吼,“老爷子要处置他,你能咋办?”说着,看看左右,“这时候咱们越是往前上,老爷子火越大,唯今之计只有让人通知太孙殿下,咱们哥俩在暗中看着,看能不能在事情没有余地的时候,给舅舅家,留下些血脉!”
常森无奈点头,“也只好如此!”说着,脸上露出浓浓的悲色,“可怜蓝春表弟的小儿,今年才两岁!”随后,有叹息一生,“哎,咱爹死的太早了若是他还活着”
“若是他老人家还活着!”常升冷笑,“说句大不敬的话,爹还在,常家未必是福!”然后,他抬头望着天空,“再忍几年吧,等太孙登基,咱们也就不必如此了!”
“哥,弟弟有时候在想,若殿下不是太孙就好了!”
“此话怎讲!”
“若熥哥儿不是太孙,很多事反而好办了!”常森苦笑,“若他不是太孙,他还有心大位,咱们蓝常两家怎么也要陪他演一出玄武门!成王败寇,总比现在提心吊胆强!”
“蠢货!”常升当场给了弟弟一鞭子,怒道,“若熥哥儿不是太孙,不等他闹呢,皇爷早先把咱们料理了。他会留下,咱们这些旁人镇不住的人?”
就在常家兄弟私语的时候,一匹快马已经悄然出京,打马狂奔。
~~~
京师,蓝家。
“来,叫声祖父听听?”
后花园里,蓝玉正抱着幼孙,笑呵呵的逗弄。怀中的孩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就可人疼。
“叫呀!叫呀!”蓝玉逗着孙子,感慨地说道,“早知弄儿之意如此之美,老子疯了才年年都去北边吃沙子,奶奶的!”
“父亲!父亲!”
突然,蓝春疯了一样跑进后花园。
“慌什么?”蓝玉呵斥,“不成体统!”
“锦衣卫!”蓝春惊恐地说道,“方才,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在朝会弹劾您七大罪状,锦衣卫奉旨来抓人了!”
豁然,蓝玉满是笑容眼睛,变成两把刀子。但是渐渐的,如刀一样的眼神锋芒收敛,归为沉静。
“父亲,怎么办?”蓝春话音刚落,外面已经传来哭喊。
“能咋办!”蓝玉把孙子交给管家,站起身苦笑道,“求也求了,怕也怕了,都不管用只能挨刀子呗!”说着,看看儿子,“硬气点,别丢你老子的人!咱蓝家,他娘的没孬种!”
说完,背着手往前走,“眼睛一闭,啥也不知道了,也不遭啥罪!哎,一辈子给他出生入死,换来这个下场!他娘的,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说啥都得跟他掰扯掰扯!”
“死你老子不怕!你老子怕的是丢人!”说着,蓝玉笑了起来,“他娘的,老子以为低头求饶服软就过去了,没想到呀!没想到呀!既然服软也不行,那老子就不服软了!儿子,跟上!”
笑着,豆大的泪珠从蓝玉的眼角滑落。
英雄末路,不愿磨磨唧唧委曲求全。
既然不能赖活着,那就站着死。
这是他蓝玉,最后的尊严。
唰地一声,蓝春没有跟上,而是咬牙抽出了腰刀。
“你干啥?”蓝玉回头看着儿子。
蓝春脸上的肌肉颤抖,看看左右蓝家的心腹家丁,“蓝家人,抄家伙,跟我护着父亲,杀出去!”
“喏!”后院的家丁都是跟随蓝玉的百战老兵,虽然有些身体残缺,可是此刻杀气四溢。他们和蓝家犹如一家人一样,血肉相连。
“老子看错你了!你这性子,还真像老子!”蓝玉拍掌大笑,走到儿子身边,抓住刀锋,轻声道,“儿子,别折腾了!不折腾,兴许还能留个种儿!”说完,看向了管家怀里的襁褓。
蓝春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手中的刀无力的跌落在地。
“走!去前院,老子看那个锦衣卫敢抓我!”说完,蓝玉抓着儿子的手,大步朝外走着。
边走,蓝玉嘴里边唱,“那一年,十万兵马出玉关策马北征,三军将士义气豪”
身后,蓝春和蓝家家丁,跟着嘶吼。
“狼烟滚滚迷天地,大雪纷飞弓满刀
羌笛不做杨柳怨,战鼓犹催人马嚎。
月下兵戈如流水,夕阳残红染战袍。
凭谁说,将军对镜愁白发。
几多回,梦里犹闻边陲箫。”
走到院外,那些正在蓝家横冲直闯的锦衣卫们一愣。
随后,一个锦衣卫千户走到蓝玉面前,嚣张地说道,“蓝玉,你案发了,跟爷爷走一趟吧!”说完,伸出大手,就要抓蓝玉的胳膊。
啪一声脆响!
锦衣卫千户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蓝玉,
啪又是一声脆响!
蓝玉反手又反手一个耳光,打得那千户脚下踉跄,一屁股跌倒。
“俩耳刮子就倒啦?”蓝玉冷笑,“真他妈尿(sui)。”
然后,冷笑着看着院中的锦衣卫们,昂头傲然道,“老子有腿,自己会走!”
“请!”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在门口冷声说道。
蓝玉看都没看他,抬脚从被打倒的锦衣卫身上迈过去,大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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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死的打一。
不死打二。
猜对了,呵呵,随你那个
第151章 将军对镜愁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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