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缓缓褪去, 破土一般的痒意在他的心底攒动着。
这股突如其来的甜, 给他原本暗淡的世界砸出了一道裂缝。
当下随之而来的抉择摆在计戍寻面前。
他抬手抹了把脸, 站起身打开卫生间的门,方子担忧的表情映入他眼帘。
计戍寻表情严肃,“帮我联系陈容医生。”
.
应樱病完全好了以后就没再椿院留着,正赶上计戍寻这阵子都不回来,她马上收拾东西搬回了柳苑。
说来奇怪,计戍寻说走就走了,这些天也都没有消息。
前些天,她每天都躺在被窝里思来想去有没有值得给他发短信的话题,可是左找右找,都觉得太生硬。
应樱不太喜欢这种莫名被别人支配情绪的感觉,于是她让自己更加忙碌,尽可能地把计戍寻这个人抛在脑后。
就这么又过了三四天。
奇怪的事发生了。
应樱面前摆着餐盘,她叉着腰,盯着餐盘里少的三块草莓蛋糕陷入沉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连续三天,她前一天晚上坐好的甜点到了第二天全都没了几块。
“喵——”
应樱回头,看向扭着小猫腰从外面悠哉悠哉走进来的蛋挞。
一人一猫隔空对视。
一开始她还觉得可能是蛋挞晚上偷吃,可是后来她把蛋糕放进冰箱,再后来她甚至晚上把蛋挞锁在笼子里。
可是第二天依旧会少甜点。
由此可见。
偷吃的是人,不是猫。
这时候,有个保姆阿姨拎着清洁工具路过。
应樱探头,叫她:“赵阿姨~”
赵阿姨回头,“咋啦小樱。”
“昨晚上是您在这儿值夜班的吧?”应樱悄悄打量赵阿姨。
赵阿姨点头。
她小心翼翼又问:“您昨天晚上…出屋了吗?”
“没有,我睡的可死,晚上下雨我都不知道。”赵阿姨实话实说。
现在计萧惟不回来住,柳苑每天除了来清扫的员工和她会在这里以外就是一座空房子。
这几天计萧惟也确实没有回来过。
如果赵阿姨不是的话……
应樱咬了咬嘴唇。
这“嫌疑人”就完全没线索了。
应樱蹲下身,把猫抱起来,她看着蛋挞漂亮的大眼睛,横眉嘟囔:“我必须把你揪出来,偷吃鬼。”
蛋挞眨了眨眼,抗议地叫:“喵——”
……
夜深。
房间里的香薰加湿器还在运作着,苦醇的草药味顺着细细的雾气从机器里散发出来,充斥进屋子里的空气当中。
计戍寻躺在床上,眼睛阖着,眉头紧蹙。
这三年以来,无数人都曾劝过他,让他试着忘记那些,重新开始,重新生活。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也最难的事,就是忘记。
铛啷啷的铁链声在耳边一响。
他就再次,第无数次地被扯回那个时候。
他梦见,自己的战友使劲攥着自己的手,下半身一片模糊,他颤抖着,恳求着。
“戍寻,活下去……”
“帮我照顾好家里……”
“你还年轻……活下去……”
再一睁眼,眼前的场景又变,方才还含泪嘱托自己的战友又幻化成一副厉鬼模样。
他们呲着獠牙,双眼猩红,看他的眼神已经超越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他们步步逼近——要的是他的命。
他们推搡着他,撕扯着他,将他推下深渊。
计戍寻在空中坠落很久,很久。
最后落到什么之上,他双手支撑之处尽是血腥,计戍寻颤着喉咙低头一看。
动物的,人的,无数残肢。
他父母死时,瞪大的双眼。
“计戍寻!!”来自应樱柔软的喊声突然撕开梦魇的笼罩。
腾!
计戍寻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遮盖着突起青筋的额头的手在月光照耀下发着微颤。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银白色的月光皎洁,在无云缠绵的夜晚,剥去柔和,只剩锋利无情。
计戍寻平息情绪以后,缓缓垂下手。
他敛着眼眸,想起前些天去南城见陈容时诊断后他问自己的话。
【从那天以后,你吃别的东西都有味道了?】
【没有,之后吃的东西还是没味儿。】
【那就奇怪了,难道你只有吃那个人做的东西,才能尝出味道?】
【计队长,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面对陈容的问题,他鲜少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回答。
计戍寻脑子里回想着小姑娘的憨实模样,措辞许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陈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能看出你的激动,不然你不会这么急急忙忙从海尧跑到南城,但是这次治疗怕是不会有进展性的结果。】
【你不如回去,再确定一下这到底是偶发性的,还是确定性的。】
计戍寻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前举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仰着头盯着书架,喉咙滚动着,脑子里反反复复浮现着应樱的脸,无味的水到了嘴里却莫名尝出几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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