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依旧这么大逆不道,依旧猖狂得有恃无恐。
商音全然没把自己当客人,捡了把椅子,撩袍就坐,随口问:“明日你便启程了,从此山遥路远,咱们老死不相见,有什么想说的吗?”
宇文姝也不扭捏,抖抖碍事的大袖坐在她正对面的架子床上。
“能说什么?横竖我这一生运气都不如你好,老天爷照拂你,替你铺路;父皇宠你,偏爱你,遂安排我去和亲,这很稀奇吗?不过意料之中罢了。”
她把手边的果盘拉过来,剥里头的花生吃,闻之轻轻一哂,连眼皮也没抬,“你还是这样,说起话怨气冲天,一副凄凄惨惨戚戚之相。去了那边改改吧,回头可别叫人家以为咱们大应的公主都是怨妇。”
宇文姝叫她一番讽刺,却难得没生气,反而包容地垂目笑了笑,“我倒是觉得,离开这锦绣堆成牢笼的永平京都,没什么不好。”
她目光飘忽起来,落在毫无边际的虚空里,“横竖这片故土上,我一无朋友,二无亲眷。母亲生疏,父亲冷漠,离开了也不见得会有多留念。”
商音磕着花生,“小六那么黏你,还不是你朋友?”
“那叫什么朋友。”她挑起眉,浅笑反问,“你管你弟弟叫朋友?”
商音偏要同她抬杠:“也不是不行啊。”
宇文姝若有似无地摇头笑了一声,态度不置可否,她手搭在床头,语气空茫,“听说北境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没有高楼,也没有四合的围墙,那里的天应该比长明宫的更辽阔吧。”
她眸中暗淡的星光闪烁,“不像这永平城,连春日的风都是奢靡的味道,把所有人困死在温柔乡里,颠倒性情,不知西东。”
重华公主不为所动,继续剥她的花生,“你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宇文姝的瞳眸总算聚了焦,落在她那处,“我离开不是对你正好?你终于可以去名正言顺地追求小方大人了。”
原本都快忘了的事,商音一听这个就火大,“你还有脸提?”
她将花生壳往桌上一扔,满目匪夷所思,“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吃饱了撑的是吗?”
“正事儿不做,倒挺会给自己找麻烦。”她毫无收敛地尖酸刻薄道,“那倒是,对你而言确实去北境更好,你若留在京城,这烂摊子还有得闹腾——所以活该父皇把你送到外面去,你们娘俩真没一个省油的灯!”
“商音。”宇文姝眯着眼笑她,“你大可不必这么正义凛然地指责我吧?难道你自己就很听话,很懂事吗?不还是同样偷偷摸摸和你那位驸马,私底下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她竖起食指轻放在唇上,“叫父皇知道了,你说他会不会大发雷霆?”
“关你什么事。”商音满不在乎地呛道,“都什么时候了,自求多福吧你,还有工夫操心别人。”
说完拍拍满手的碎屑,“算了,我看跟你是没什么可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言语里透出一股如释重负,“如今人看也看过了,吵也吵过了,我就此告辞——明日不会来送行。”
宇文笙拢着她那厚重堆叠的宫装走出门的刹那,单薄的余晖凝成一道有棱角的光斑洒在其曳地的石榴色裙摆上。
三公主心头倏尔一颤,她站起身脱口而出:“商音!”
光影中回眸的重华公主轻倩又明秀,一双杏眼不藏阴霾,干净得仿佛雨后山河。
宇文姝忽然定定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仓促地立在原地,神情惶恐踯躅,嗫嚅的唇角每一次轻动都是心潮天翻地覆地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反常态地端正道:“如果我,为当年的事向你道歉。”
“你会原谅我吗?”
商音的眉梢蓦地展开来,带着点惊讶。
几步之外的三公主盛装着锦,那比之幼年长开了的身条纤细单薄,不堪重负地裹在臃肿的嫁衣之中。
就这么端详她时,才发现平日上蹿下跳的宇文姝也不过是个被繁华宫城压在脚下的人。
她分明尊贵雍容,却一样卑微不安。
两面三刀的皮撕下来,背后是一张如履薄冰的脸。
商音和宇文姝对视良久,那目光深处晕染着显而易见的期待,一望而知。
是在期盼着这份答案。
她嘴唇微启,最终开了口,平静道:
“不会。”
随后扭头便融进黄昏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哇喔,今天隋宝一整章连个气儿都没喷!
语文书下线啦~~恭送课代表去折颜部当奶奶!
这几章走剧情,等着吃糖的宝可以再囤几天=3=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买个床、暴躁鱼干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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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
商音从第二道宫墙门出来时, 皇城正准备落锁。
隋策等到百无聊赖,闲得四处找石子儿踢,眼见她现身, 连忙追上前,“你们说完了?”
“聊得怎么样啊?”
她冷着脸不言语, 只加快了脚步,往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隋某人见状也不介怀, 心知肚明似地摇头笑道, “吵架了吧?”
“早劝过让你别来了, 非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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