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臻捏了把掌心的冷汗,低下头。
骆夫人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犯病。状态尚可的时候,为了宽她的心,让她放松心情,骆承修会让那个养子陪着她去参加一些不那么正式的聚会。
骆夫人究竟和多少人说过这件事,说过多少次?
究竟有多少人是这么知道的骆枳?
荀臻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妻子就听了不下十遍,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有次妻子回来,还忍不住跟他抱怨。
有什么可说的?一个七岁的孩子就算再任性能干出什么来,难道还能把妹妹偷走卖了?没看好孩子,把孩子弄丢了,难道不是做家长的才该反省?
不满归不满,这毕竟是骆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再怎么都不好评价。妻子也只能尽量不搭话,在后来慢慢疏远了那位神经兮兮的骆夫人。
我见过她几次,典型的癔症性精神病表现,但不该有那么严重。
荀臻谨慎开口:她像是在有意放纵自己发病。
发病时候的骆夫人精神究竟正不正常?自然不可能正常,不论是行为混乱还是表演性矫饰动作,正常人都几乎不可能模仿得出。
可这种发病究竟是因为受了强刺激无法承受,还是有意让自己的思维坠入这片混乱里,宁可就这么浑浑噩噩、疯疯癫癫活着,以逃避某些更严苛的惩罚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明危亭不关心这些:能治好吗?
很容易,这种病单次发作的病程本来也不长。荀臻连忙回答,却又忍不住皱眉,可是骆家主会同意吗?
虽然不难治,但问题原本也不在治疗难度上。
他们只是医院,如果骆家人没有给骆夫人治疗的主动意愿,也总不能带着人闯进骆家,把人硬绑了去强制接受治疗
骆家主?明危亭像是刚想起这个人,对了。
荀臻看着他的神色,背后没来由升起寸寸寒意,干咽了咽。
他也是忽然想起,赶来医院之前还听人说,骆家的生意好像在一夜之间,突然就爆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闹得太大,就连他们这些不太相干的人也隐约听说了,好像是整个船的货物,就只有骆家的集装箱被扣在了港口。
骆家最近激流勇进,借着之前给养子办的那场生日宴,和几家跨国公司牵上了线,正在抢几个大项目。
项目前期烧钱烧得厉害,骆家的流动资金在主公司和几个子公司间来回倒,时间卡得精准到半天。这笔货的款子都已经预支出去了,那边却忽然出了窟窿,违约金每秒都在飞涨。
偏偏骆家自己这些天也乱成了一团,没有一个能指望得上。
骆钧的能力不弱,本来该是骆家主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这些天却不知撞了什么邪,扔下四面楚歌的公司不管,只是没完没了四处找人打听骆枳的事。
骆家那个养子刚拿到手的影视公司就暴了雷,做台柱子那个小明星已经彻底没了转机,到处闹得乌烟瘴气,那些被牵连的代言企业和剧组律师函就堆满了前台。
骆家主正因为这一大堆烂摊子急得焦头烂额,什么办法都想了,连夜到处打电话求人。可骆家目前这个势头,交情一般的家族早就避之不及,生怕也被牵扯进什么是非。
任家现在当家主事的是任尘白,到处都找不到这个人。任父原本就是上门女婿,每天只是品品茶、练练字,管不了半点正事,一样只能对着骆承修说抱歉。
直到半夜两三点钟,他们这些人里还有接到骆承修电话的,不过在那之后就消停了下来,骆家也再没了任何动静。
时间拖到今天,那边违约金已经是个连他们都要咋舌的数字。不少人都在私下里忍不住议论,这样一个无底洞的窟窿,就算是骆家也要卖资产来填了。
今早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奇怪。
出了这么大的事,骆承修难道忙到两三点,就两手一摊去睡觉了?
他好像在我家喝茶。
明危亭垂下眼睛:我忘了叫人放他回去。
荀臻张口结舌,愣了半晌。
他是见过明家喝茶的阵仗的,这时候也总算联系起了所有事,忍不住低下头,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句自作自受。
要是骆家主再想不明白,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恐怕还要再多收治一个病人。
放回去吧。明危亭说,你去,当着他的面带走他妻子。
明危亭想了想:如果他那么想保护他的妻子,可以不同意。如果他想要那批货,就让你们把人带走。
荀臻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是。
告诉他,给他半天时间处理家事。明危亭看了看表,晚上来喝茶。
荀臻低头应声,拿出电话逐一安排。
明危亭说完了话,也不再多留,转身朝骆炽的病房回去。
他很想快一点回去找骆炽。
上次他做错了事,他不该去谈那笔生意。这次虽然只是不得不暂时离开,但依然觉得心急。
明危亭快步走回病房前。他走到虚掩着的房门外,伸手要推开门时,听见明禄正在里面和骆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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