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危亭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让自己碰,放轻动作替他擦拭那些眼泪,等到骆炽的呼吸和心跳都重新稳定下来,又试着握住骆炽的指尖。
骆炽的手指没有动,软软地被他拢着。因为稍稍含着一点笑,看起来像是很舒服。
明危亭放下手,把那几张洇透了的纸巾攥在手里。
我教错了。明危亭低声说。
骆炽原本的状态虽然混沌茫然,但有难受或是不安的时候依然会有很细微的反应,只要细心观察,其实并不难分辨出来。
但骆炽学得太快了,他只是稍不注意,就教会了骆炽怎么笑。
那个笑虽然很浅,淡得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但依然把所有细微的负面反应都尽数掩盖了过去。
他不再知道骆炽是不是难受。
这句话没有特意放慢语速,明禄知道是对自己说,拎着整理好的食盒过去:怎么办呢?
明危亭侧过头,看向这位跟随了明家三代先生的总管。
没那么严重,先生。明禄失笑,他第一次在这位年轻过头的先生身上看见这种神色,把食盒放在离沙发更近的茶几上,这种时候要是还真的难受,人就不会再醒了。
他的音量压得很轻,传不到骆炽在的位置,只是把带回来的资料放在明危亭手旁的沙发上。
要拿到任家私宅这些年的监控记录并不难,毕竟有一个快神志失常的人正在别墅里整理这些只要在任尘白刚不眠不休地拖着条摔断了的腿,整理好这些年的全部记录的时候,派人直接闯进去,连母带一起全拿走就行了。
就像要想让一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自欺欺人地不肯接受事实、永远学不会反省的伪君子神志失常,其实也根本没什么难度一样。
任尘白既然这么喜欢下棋,不妨自己也做一次身在局中的棋子。
只要让骆家那个养子暂时在医院里失联,那个小明星自然就会去找任尘白。
而被明禄扔下码头的任尘白,又刚听了明确的骆枳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结论。
任尘白当然接受不了事实,当然会歇斯底里迁怒报复,这原本就是那位温文尔雅的任公子最擅长的事。
任尘白会往死里咬那个小明星,被逼到极点的傀儡也未必不会反咬一口。
这两个人的纠缠没那么容易了结,只要有关的人,就会被滚雪球地扯进来,自然也包括那个骆家的女孩。
任尘白会一直被困在那幢别墅里。
时间有限,我们只查看了一部分监控记录,还有其他资料。
明禄说:换一个人,大概不会再愿意醒过来的。
对骆炽来说,邮轮失事甚至算不上是一根稻草。
早没人能拦得住他,强行留下他让他活下去了,如果骆炽真的觉得不舒服,他就不会再睁开眼睛。
那片安静轻松的空茫,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冷透的火睡进去。
明危亭没有开口。
棋走得很顺,先生。明禄捡了件不那么压抑的事来说,已经打成一团了。
直到昨晚,任尘白大概还沉溺在亲自报复了伤害过骆枳的人的缥缈的安慰里,直到明禄带着人出现在他面前。
任尘白是聪明人,他知道明禄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这些歇斯底里的报复、恶毒快意的寻仇都只不过是被安排好的,只是背后的操棋人随手动的一颗子。
他只是被随意支出去扫地的一颗过河卒,因为这些事一点都不该再去沾骆炽。因为还有些报应理当还回来,所以在落子的时候,又顺便敲断了他的一条腿。
这甚至不是一次被怎么酝酿过的安排,因为明先生正在专心学做骆炽的粉丝,还没有时间去做别的,所以把他们自己先圈起来咬上一通。
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开始,还有太多在后面等着,等着一样一样细细剖皮拆骨,把这些年消磨着别人的血肉养成的心安理得全部扒开,露出里面狼狈的肮脏龌龊。
只不过是刚开了个头而已。
明危亭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说的,只是点了下头。
他没急着动那份资料,拉过食盒,仔细挑了一圈。
骆炽像是的确没有因为之前被弄眼睫毛的事抗拒他,目光依然跟在明危亭的身上。
明危亭挑出了适合骆炽现在吃、又容易咀嚼和消化的几样,自己先吃掉一个做一遍示范,等了一会儿,骆炽果然就跟着张口。
因为每次都得到了动作幅度足够明显的点头认可,骆炽后来甚至不需要明危亭示范,就自己慢慢吃完了一小块椰汁糕。
明危亭始终注意着他的食量,没有一次就让他吃太多。等到差不多了就让明禄把东西撤走,又用同样的办法引导骆炽,让他想起了要怎么把清水含在嘴里漱口。
骆炽的体力和精力还都十分有限,他被同样坐进沙发里的明危亭圈着肩背,慢慢漱了几次口,就已经差不多用完了力气,眼睫又开始向下坠沉。
明危亭握住他的手,骆炽的身体因为疲倦开始变软,连肩膀也安静垂下去。
火苗。明危亭握住他的手,让他慢慢倒在自己身上,每天都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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