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声询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快点!再快点!”宋副局坐渔船上疯狂催促,“我看见姜北了,快点!”
“半小时之内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搞到几只船已经很快了!”林安一着急,哪管什么上下级,对着宋副局就是一顿吼,“再说我开车都翻,怎么开船嘛?!我尽力了!”
“你家以前不是承包过村里的鱼塘吗,咋就不能开啦?”
宋副局思路清奇,林安无言以对,他被赶鸭子上架不说,还被要求技术精湛。
这时船舱外的观察员吼道:“距离目标还有一百米,目标船只上有易燃易爆物,不建议开火!”
站一旁的杨朝把其余人召集到围栏边,方便靠近目标船只时跳船。
“八十米!”
林安在催促声中摸了摸他妈给的平安符,好在符用塑料袋套着,没有淋湿。他瞥一眼被暴雨砸出无数黑洞的江面,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有谁看见小王八蛋了?”
“他不是和小刘在山上吗?”
“不不不,”林安摇头道,“姜哥在前面,他不会离姜哥太远的。”
闻言,宋副局猛一抬头:“外边的!有没有看见小王……取的什么狗屁外号,有没有看见江南?!”
观察员:“没有!就姜队一个!”
林安心头咯噔一下,继而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姜哥说,江南当年是被官铭捞上来的,如果官铭要江南的命,大概会用和当年同样的方式。”
一个本该溺死的人活到了现在,这要归功于官铭间歇性发作的神经病,官铭因此把江南当成了私有物品,可到万不得已时,官铭应该会让江南结束在错误开始的地方。
林安舔舔嘴唇,艰涩道:“官铭为什么会把藏身地选在这里,这儿有一条江,是府南江的中下游,当初江南和他妈跳的就是这条江。”
宋副局压根没听,只摆弄着对讲机:“一队下水搜救,不管活的死的都给我捞上来!对了,把救护车叫过来,以防万一。”
林安:“…………”
咱不能说点好的吗,什么叫死的活的?
正想着,外边的观察员再次喊道:“五十米!”
“五十米!”
遥遥的一声喊同时传进姜北和官铭的耳朵,打来的一束光映亮了姜北面沉如水的坚毅脸庞。
他始终没有松手,即使掌心已鲜血淋漓,但仍卯足劲把玻璃碎片一点点推进官铭的侧颈。
先前他看到了江南侧颈上的注射孔,那么这个人就得以百倍千倍还回来。他不知道江南去了哪儿,绑栏杆上的绳子已经断了,松松地浮在江面,却紧紧绞住了他的心脏。
“你凭什么要那些孩子来填补你扭曲的遗憾,凭什么要江南替你抵罪,又凭什么认为他是你的私有物,想怎样就怎样?他明明是……我的。”
姜北眼底寒光乍现,手一用力,从对方动脉喷出的一溜血光“滋”地洒在夹板上。
官铭由于剧痛开始极速倒气,抽吸声中不妨夹着几声嘲弄的低笑:“你的?不……只有我可以决定他的生死,没准他已经死了,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赢了。”
关键时刻官铭竟是放开了姜北的手腕,在慌乱中抓起了一块玻璃。
眨眼间劲风当头袭来,尖刃直逼面门,生死攸关之际姜北来不及思考,抬手一挡,并不平整的断裂面“刺啦”划过手臂拉出一泼热血,缺口处还挂着几丝碎肉。
姜北的确没多想,就着残臂握拳挥下,疾风暴雨般砸在官铭脸上!
嘭!
几股热流同时从五官喷出,官铭硬捱了好几下,每记重拳落下都使他头脑发聩,偏偏这种极致的濒死般的痛感大大刺激了他的肾上腺素分泌。
人在面对生命威胁时往往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官铭更是如此,他反手扣住姜北肩膀,爆涨的蛮力撑破了考究的衬衣,同时发力猛踹,一脚把姜北踹出了数米!
咣当!
姜北一头撞上油桶,在坚硬的铁皮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凹陷,震颤不休的余响几乎要撕裂耳膜。
官铭再不欲与他多做纠缠,闪电似的翻身爬起,想趁着警方支援还没来,随便跑到什么地方都好。
他像当年那个离家出走的小男孩一样茫然无措,紧摁着脖子跑到围栏边,突然,腿被人缠住——姜北不知何时飞身而至,一把钳住他的腿在半空抡了半个圆,挑准时机甫一松手——
嘭!!
官铭撞门爆出重响,内脏在剧震中绞作一团,尖锐的疼痛从肺腑传来,极速游走过四肢百骸,麻.痹了神经。
姜北喘着粗气,看一眼追在一侧的渔船,片刻后收回目光,缓步走到官铭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是不是跟江南说过在人之上还有个‘顶端’?那我告诉你,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永远不会是你这样的怪物,而是人,千千万万个平凡的人,你今天输了,这就是自然法则。”
这时船身一阵晃动,随及响起皮靴踏夹板的声音,附带警察惯用的开场白,宋副局这会儿又能健步如飞了,冲到最前面同官铭讲了些话,或许官铭已经听不见了,但宋副局这个老顽固不放弃。
经一宿的殊死一搏,此刻天边已然破晓,那一线并不怎么明亮的鱼肚白最终会取代无边黑暗,这场长达二十几年的恩恩怨怨、肮脏交易也终于在黎明前轰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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