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回应。
闻庄蹙起眉,直接一把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当先走了进去。景安却留在了门外,合上门扉,走到了院中。
叶牧听到顾兴言的声音不冷不热地说:“闻师兄,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闻庄问道:“顾师弟,你今日为何要这样做?”
顾兴言道:“我却不知道,闻师兄指的是什么?若说实验的事,就勿要多言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禁令违背就违背了。若说其他,我今日所说的话,又可有哪一句说错,甚或是冤枉了人?”他讽笑道,“要是因为我话说得太过直白,让景师兄没能下得来台,倒也只能让景师兄发扬药系弟子的风度修养,多多包涵了。”
闻庄沉声道:“顾师弟,此处没有外人,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虽说同你来往不多,但自认也有几分眼光。你从来是一心研究毒术,从不多么顾及他人眼光的人,今日在晚议上的那番话,着实不像是你会说的。”
顿了顿,他说道:“你若有什么麻烦,大可与我商议。”
顾兴言隐隐约约像是叹了一口气,突然问道:“闻师兄,我开出的药方你看过后,觉得如何?”
闻庄毫不犹豫地称赞道:“相当精妙,我有所不及。”
顾兴言笑了几声,说:“我这点微末的才学,又怎么比得上闻师兄的天纵之才。”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了起来:“从没接触过魔气,也没有我这样深的研究,却能单以毒术,制出‘奈何’这样成功制御了魔气的配方。闻师兄,你真的是天才,我从未见过的天才。”
房内沉默了片刻。
闻庄缓缓说:“顾师弟,你在说什么?”
顾兴言一径地笑着,说:“闻师兄,你知道吗?我曾经很崇拜你,因为你在毒术上的造诣。我也很轻视你,因为你的才华,被这片土地,被百草堂束缚了。而我,我的目光放得更远,我有更多想要探究的事物,包括——妖魔。”
能从笑声中听出顾兴言很兴奋,他说:“闻师兄,我离开门派,游历了许多地方。然而最吸引我的,还是东南荒原那片陌生可怖的土地。那片土地,神秘,危险,但也可能蕴涵了无数未知的异毒!于是我走了进去。魔气,比我想象中要凶险得多。然而我用蛊毒抵御了它,并在被击败前成功找到了制御它的方法。我在那里待了很久,你不知道,我在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我们的前辈都从来不曾掌握过的东西。”
闻庄说:“然而,你回来了。”
顾兴言嗤笑了一声,声音变得诡秘了起来,说:“我回来了,因为我有了一个新的设想。闻师兄,东南荒原中魔气无处不在,为了抵御它,我把蛊种在了自己的身上,直至它混合着魔气,同我的身体融为了一体,发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变化。那么,既然蛊毒能用在我身上,养蛊的方法可不可以用来饲人?以魔气为饵,以蛊毒为种,最终,会饲育出怎样的毒人?”
叶牧听着这番话,脸色凝肃了起来。
以魔气为饵,以蛊毒为种,饲育出的“毒人”……听着这些描述,不知为何让他有些轻微的烦躁,就仿佛有种看到了实际产物般的即视感。
房中传来好大一声响动,叶牧猜测是闻庄惊骇起身,撞到了椅子。
过了一会儿才勉强能听到闻庄忍耐的质问声:“你这样做了?为什么?”
“偏见。”
顾兴言这样说道。
“闻师兄,你不觉得,偏见很烦人吗?所以平时的学习时,毒系弟子面前就医的人数寥寥无几。所以每日的晚议时,门主总对药系的景安大加赞赏。所以尽管毒系也保护着这片土地保护着百草堂,药系却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尽管闻师兄你的技艺再如何精湛,首席弟子还是落到了景安的头上。”
他嗤笑了一声,说:“不过,闻师兄你说得没错,我一向不在乎这些。只要不妨碍我对毒术的学习,别人的眼光又算什么?只不过让人徒生厌烦罢了。但这作为一个试炼不是很不错吗?毒系弟子因为与蛊毒相伴,不会染上疫病。正好让我看看,那些同样求学的药系弟子,能不能解开往常一向蔑视的毒!”
闻庄停顿了一下,说道:“但你还是出手治疗了那些患病的药系弟子。”
顾兴言呵呵笑了起来,说:“闻师兄,救了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啊。是让我大大意外的那个‘奈何’。”
他的声音激动了起来:“闻师兄,你真的是天才。我用毒术做到的,只是转化,而你做到的,是治疗。看着你治愈的那个孩子,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为什么?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
他急促地说着,语声越来越高昂:“偏见,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偏见是如此恼人!我以前一直无视它,却原来它一直在影响着我,限制着我的思维。毒术对我来说,和治疗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而闻师兄你却正视了它,并将它们联系在了一起。你做到了即使将事实摆在我眼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去尝试的事情!”
“闻师兄,你治愈了那个孩子,打乱了我的研究进度,我却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是的,闻师兄,我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这却让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而我,也想要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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