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鬼使神差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白色身影,她熟悉极了
是慕词!
她提着裙摆飞奔而去,却又觉得自己是在他的梦里,不能随意打惊扰他,于是便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
慕词很勤奋,梦里的他依旧在练剑。
只是他可能也就15岁左右的样子,看他练得似乎还没她好。
他使剑磕磕绊绊的,还有好几次连剑都掉在脚边,或者卡顿在一个地方忘记了后面的步骤。
这时她就会看见他从怀中拿出本小册子,跟着上面的图画接着练。
她来时已是正午,风轻柔地吹着,扬起不远处少年的发梢。
他一甩身,发丝飞扬,衣摆翩翩起舞。
可是他手中的剑总是不听使唤,不是方向偏了就是手滑径直掉了下去。
他垂着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她看着有些奇怪,拍了拍手从木桩上跳了下来,缓缓向他靠近。
忽地慕词回了头,眼神凌厉。
她顿时吓得后退一步。
慕词总觉得身边有人看着他。
难不成是掌门?
他心里闪过一丝的不安和郁燥。
他是三日前才来这里的,今日掌门方才教了自己基本的剑法和口诀。
他不是个天资聪颖的人,倘若自己不努力,怕也会是个碌碌平庸之辈。
他不自觉放慢手中的剑,心猿意马。
从小,他似乎就有奋斗不完的目标。
三岁母亲要求他要求背得出《唐诗三百首》,五岁时要求他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八岁要求他读熟四书五经的内容,十岁时要求他要读遍兵书。
当时的他脑海里只有恐惧,害怕背不出古诗,害怕被夫子告状,害怕被母妃打手心,可他最害怕的是,母妃会当着他的面大声哭起来。
虽然母妃什么也不说,但是他觉得母妃心里会怪他的。
怪他不争气,怪他不努力,怪他不能为母妃省省心。
如今他按照母妃的准则事事律己,对母妃所有的要求有求必应。
可是阴差阳错,他被父皇派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那太子之位终究没轮在他的身上。
父皇向来崇拜向往修仙门派,朝廷拨了大笔银两用于修仙门派的修建和各种寺庙的完缮。他也时常参拜寺庙,祈求民康物阜,盛世太平。
如今自己进了修仙门派,不知父皇可会生出半分想念。
他手中的剑无声滑落,一阵尘埃扑腾起来,沿着他的脚边缓缓起舞。时间似乎在那一刻是缓慢的,他站在那里低头沉思着。
每当他失败时,他心里的疑问便会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头。
也正是那些自己永远不会知道的答案,他才能鼓起勇气重新拿起掉在枯叶上的剑。
他得努力。
不远树影后传来一阵声响,慕词晃得回过神猛然回头。
他有点不太舒服。
掌门是不会躲在远处偷偷看自己的,别的弟子自然也不会。
他挥走脑海里的疑神疑鬼,重新拾起剑,抖了抖剑身上面的枯叶。
许是在宫中待得太久,这可是修仙门派,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暗中窥伺他这个刚入门的小弟子呢?
*
从清野拂来的风轻柔又朦胧,携着一股淡淡的花草独特的香气。
姜君从秋千一跃而下,拍了拍衣襟,她的袖子上还沾了些靛蓝的染料,许是方才搅拌染缸时不小心沾上的。
她提起袖子看了眼,习惯性忽略。
小桃,剩下的一点就交给你了。
好嘞。姜姐姐记得给我带鲜花烙哦。
姜君拍了拍还在搅拌染缸的蓝衣少女,莞尔一笑。
小桃默默看向姜君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姜姐姐总是在这时匆匆离开。
不过今日又有鲜花饼吃了,她咽了咽口水,不免卖力起来。
*
风缓缓拂过脸上的发丝,她随意地拨了拨夹在耳后。
说不定呢,说不定能再见一面。
姜君深吸一口气,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那场宴礼匆匆一眼,竟让她生了好几场梦魇。自她十八以来,这梦境发生的机率越来越频繁,以致于她连每日裁衣时神游天际,依旧在想梦里发生的一切。
而梦里的最后一幕也让她尤为深刻,似乎那记忆像是被刻在骨子里般,摸不着,抹不掉。
可天子尊容,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轻易就能见到的?
有好几次她匍匐在地,毕恭毕敬,只能匆匆瞥见那黄袍的一角,还有玄色长靴的鎏金丝线的花边。
一众公公婢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她远远望向他,失落和难受如江似海般涌了上来
她与他之间隔了整条银河。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愈发模糊,她似是不甘心般,远远地眺向那凌霄宝殿,琉璃玉球位于屋檐四角,泛着冷淡的光,神圣而不可侵犯。
而她缓缓转身,可往前走了几步脚底忽地有种异物感,她连忙退开,只见一枚玉色腰佩静静地躺在石子路上。
第27章
姜君拾了起来, 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埃,一绺玄色穗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
她回头看了眼凌霄宝殿,脑中一片浆糊, 浑浑噩噩地将腰佩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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