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段霏以为可以回家了，谁知众人回到客厅，又开始喝茶聊天。
    她坐在容默慵身边的位置，面无表情。
    长辈和小辈都在说话，话题牵涉天南海北，偶尔会和容默慵搭话。
    而男人语气平淡，回答言简意赅。
    说了几句，话题便结束了。
    段霏握着茶杯，慢慢喝着，直到手机响了。
    她放下茶杯，拿出手机。
    闺蜜群里，宋袅袅居然破天荒的发了一条消息：【宝贝们，今天是北方小年，都在干嘛呢？】
    江摇窈：【袅袅你总算出现了！】
    江摇窈：【国外跨年那么热闹？这么久干嘛去了？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宋袅袅：【窈窈宝贝我错了。】
    段霏打字：【小年快乐。】
    江摇窈：【霏霏也在，正好，我想今年过年去f国找袅袅玩，你要不要一起？】
    段霏想了想：【我应该可以。】
    江摇窈：【那说好了，到时咱俩一起去，我不带男朋友，你也不准让容变态去。】
    宋袅袅：【谁是容变态？】
    段霏：“……”
    她在聊天，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握着茶壶，给她的茶杯添满水。
    但是坐在首位的容老爷子看到了，忍不住欣慰的点点头。
    哪怕是之前婚礼前夕，他也没见过容默慵对周月瑶如此的体贴入微。
    看来，容家很快可以再操办一场婚事了。
    ……
    半小时后，众人逐渐起身告辞。
    每个人离开时，都会恭敬的说一句，“三叔再见。”
    说完就会看她一眼。
    容默慵端坐在那，岿然不动。
    段霏却开始慢慢焦虑。
    终于——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容默慵拿着纸巾擦擦手指，起身道，“爸，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了。”
    “等一下。”容老爷子抬手，“段小姐，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段霏下意识就看向身边的男人。
    容默慵正好也在看着她，微低着头，表情平静，“去吧。”
    段霏实在不知道容老爷子又要跟她说什么，上次不是都已经把容默慵的老底揭了吗？
    ……
    来到书房。
    房门关上，容老爷子在位置坐下，“段小姐……算了，以后还是叫你段霏吧。”
    段霏心里没底，“老爷子，您要说什么？”
    容老爷子笑了笑，干脆直白，“前两天，我给你母亲打了个电话。”
    段霏震惊，“我妈？”
    容老爷子点头，“我跟你母亲正式道了个歉。”
    ？？？
    段霏没听懂。
    “你母亲跟默慵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他们是朋友，就算当初你还没有成年，也没有赚钱的能力，但这都不是理由。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在国内举目无亲，惟一的亲人还得了重病，需要大笔的医药费……默慵这小子简直就是趁人之危！这事儿做的很不地道！”
    段霏脸上有着瞬间的怔忪。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容默慵是在趁人之危。
    因为不管怎样，过去那几年，他实打实的帮助了她。
    有人说，除了父母，不会有第三个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所以她也从来不觉得容默慵有这个义务帮她，他给了她钱，而她提供自己的身体，银货两讫，男盗女娼……
    没什么好批判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尊严，被容默慵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就是一个陪伴的工具人罢了。
    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她这一头，替她说话。
    说没有感触那是假的。
    谁知下一秒——
    容老爷子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当然也看得出来，默慵是真的很喜欢你，才会用这样偏激的方式把你留在身边。”
    段霏所有的情绪瞬间没有了，她忍不住说道，“老爷子，我今天也是到了门口才知道要来这里吃饭，您不要误会，我也没有要跟容默慵结婚……”
    “这些我都知道。”容老爷子抬手，“冯媛也说了，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让你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嫁给默慵……所以，我已经答应她了。”
    段霏89睁着眼睛，“什么？”
    容老爷子说，“我答应她，以后会让默慵好好照顾你，至于你跟他的婚事，慢慢来，先不着急。以前的事情，都是默慵做得不对，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默慵一个机会，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所以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孤独终老，这样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无颜去见他的母亲。”
    这番话说的很诚恳。
    可段霏还是说道，“老爷子，您真的误会了，我上次说的很清楚，我不喜欢容默慵。”
    “一点都不喜欢？”容老爷子看着她，“哪怕只有一点点？”
    段霏攥着手指，“没有。”
    “孩子。”容老爷子笑了，“我让你给他一个机会，其实，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除非，你想要接下来的五年，还是这样跟他继续纠缠不清？何必呢，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五年哪！”
    **
    半小时后，段霏便从书房出来了。
    客厅里，其他人等都离开了，只有容默慵坐在茶台前慢悠悠的喝茶。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微微挑了下眉，便站了起来，“谈完了？”
    段霏抿着嘴角，点头。
    “回家吧。”容默慵说。
    佣人上来，递上外套和包，段霏套上衣服，跟着男人离开别墅，坐车回家。
    一路无言。
    等到家里，容默慵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客房。
    段霏：“……”
    她站在那，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客房门没有全关上，光线从门缝里投射出来，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窸窣的声音。
    段霏慢慢皱起眉头，终于，她抬脚走过去，敲敲房门。
    “门没锁。”容默慵的声音响起。
    段霏推开房门。
    男人站在衣柜前，脱了大衣和羊绒衫，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神色长裤，侧面身形挺拔卓然，再加上戴着眼镜的模样，灯光下，清瘦斯文。
    他微微挑眉，“有事？”
    段霏开门见山，“你今晚为什么带我去容家吃饭？”
    容默慵笑了一声，“不是都已经说了，老爷子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在家过年。”
    段霏瞪他，“那为什么今晚有那么多人？”
    容默慵继续，“上次你去过老宅，应该知道，老爷子他最喜欢热闹，所以这种传统佳节，家里的小辈们都不敢不来。”
    段霏：“……”
    “还有什么要问的？”容默慵说。
    段霏犹豫了下，“程方休假多久？”
    “短的话，一个星期。长的话，一个月也说不定。”
    ？？？
    容默慵看着她，循循善诱，“你还有疑问吗？”
    段霏纠结再三，终于问道，“你这阵子，为什么没有让人再看着我？”
    容默慵抬手，摘下眼镜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因为常年佩戴眼镜，男人的眉眼显得立体深邃，所以不戴眼镜的时候，没有戴眼镜时那般斯文，反而更显得凌厉尖刻。
    他说道，“你不说想要自由，所以我给你自由。”
    段霏眼睛闪了一下，“你就不怕我找到机会再偷偷逃走吗？”
    容默慵微微笑着，“你不是没逃走么？”
    段霏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容默慵不说话。
    段霏说，“你别以为我不敢逃走，只要有机会……”
    “在f国那两个月，还没有吃够苦头？”容默慵打断，“现在这样不好么？你有人身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你如果真的逃走，我还是有办法找到你的。”
    段霏简直要疯，“那你还说给我自由？”
    骗子！
    “你现在不自由么？”容默慵反问。
    段霏：“……”
    有一说一，确实比之前自由。
    她现在去哪里都没有人跟着，到家后也没人看着，偶尔想出去逛逛，佣人也不会各种追问……
    但她心里还是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突然就变了？
    何况是容默慵这样城府极深的男人……
    “行了，不要胡思乱想。你今年大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实习，拿到结业证明，毕业后争取留在文化馆工作，当然，如果你想继续考研也可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段霏眼神古怪的看着他，“我不需要你帮助，我自己可以。”
    她马上都毕业了，可以赚钱养活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被包养的生活。
    容默慵勾着嘴角，只是笑，“傻女孩。”
    段霏再次：“？？？”
    然后他抬手看了看时间，“10点钟了，你睡觉时间到了。”
    段霏直接转身离开。
    **
    周末，江摇窈约段霏逛街。
    她直接开车来城南别墅接人。
    本来还做好了抢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段霏一个人从别墅出来了。
    等她上车，江摇窈惊讶的问道，“容变态呢？”
    “你找他有事？”段霏问。
    “我呸，我才不找他，我就是奇怪。”江摇窈把车调了个头，往小区外开，“他现在真的不限制你人身自由了？”
    段霏点头。
    “容变态转性子了？”江摇窈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开着车，时不时地看着后面，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等到了商场，两人坐扶梯一层接一层的上去，边走边聊。
    “他现在每天会让人接送我上下班，但平时都不怎么管我，我要去哪里也不用跟佣人说……”
    江摇窈若有所思，“所以这阵子，他也没有再碰你？”
    “没有。”段霏补充，“他住在隔壁客房。”
    “啧啧啧。”江摇窈笑了，“突然变正常了？”
    “是啊。”
    “那如果……”江摇窈说，“我说如果，容默慵一直这样，你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我暂时没有想这些事情。”段霏说，“我现在就想好好实习，毕业后争取留在文化馆工作。”
    “那容家那边呢？”江摇窈问，“容变态都三十六了，容老爷子知道你们的事情，就没催你们结婚？”
    段霏说，“反正我不结婚。”
    “就是！”江摇窈表示赞同，“结婚有什么好的！之前我参加舅舅的婚礼，那叫一个累啊，光准备就费心劳神，婚礼当天还那么多事……而且结婚后就要生孩子，男人倒是潇洒，但女人呢，怀胎十月，辛辛苦苦，身材走样，生下来还得你自己带……”
    手机突然响了。
    江摇窈看了眼，有些不耐烦，“我先接个电话。”
    段霏点头。
    江摇窈叹了口气，接通电话，“又有什么事？”
    电话是江鸿洲打来的，这阵子没少骚扰她，毕竟家里破产，再起东山，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少，再加上江老太太住院……
    “你奶奶去世了。”
    江摇窈停下脚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