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契机。
“他不是让我了解假面会吗?那我就遂他的意去了解好了。”秦尧眼神虽冷,但嘴角却笑着,“不然,就算把周喻商拉下马,假面会也不会因为他一个人垮掉。老子不把它整个都整没了,心里就不舒坦,连觉也睡不好。”
于是,在接下去的长达一个多月的日子里,假面会的例行会议上便经常出现这样的一副场景:
白色的圆形大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梦幻的光芒,灯光笼罩下的乳白色墙壁上,一共三十六个国家以及联盟的标志以油画的形式展现在眼前。而在那由坚硬的黑玉石铺成的地板上,一张巨大的银色狐狸假面跃然其上。
但是最为诡异的不是假面上那双似笑非笑盯得你脊背发寒的眼睛,而是这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会议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十二个浮空的约有一米见方的虚拟光屏,悬于长长的椭圆形长桌上方。每一个光屏都由长桌上一个个黑黝黝的长条形小口弹出,一个光屏,便代表着一个人。
十二面光屏,一个属于会长周喻商,十个属于会长之下的十人议会长。还有最后一个,属于一个临时插进来的,脸上带着苍白病色的年轻人。
能来这里与会的都知道这人是谁,对于秦尧以周喻商外孙以及未来假面会继承人的身份列席,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对意见,毕竟事先周喻商已经用秦尧的那一大堆资料让他们闭了嘴。假面会是一个利益机构,谁能带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就服谁。谁有手段坐稳那个领头人的位子那就算他厉害。而且假面会里面现在确实也没有比秦尧更优秀、背景更强大的年轻人了。
可是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位爷怎么病怏怏的一副快要翘辫子的样子?
具体的纠葛,周喻商当然不会往外说,掉自己面子。所以那十人只能干忍着好奇,回头私下让手下去查。可是周喻商的保密工作做得何其好,其他人休想查到一点半点,自然也就压根没有想到,那位病怏怏的爷,其实压根就不想要假面会这块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而且,人家不要,还真就摆在明面上。你给他香饽饽吃,他还毫不犹豫地甩你脸上。
长桌往北尽头,那面正对着周喻商的光屏里,秦尧窝在一张豪华躺椅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毛皮毯子,手里拿着本不知道什么书,眼眸低垂,也不知道在不在看。
这边会议讨论地尤为激烈,各自争夺着利益,划分着各自的负责范围,把整个星际海切巴切巴,你拿一块我拿一块,阴谋阳谋全都粉墨登场。但说到底,议论的焦点仍然在如今的大局势上,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主战派稍占上风。
争吵愈演愈烈,说得星际海好像是他们家后花园一样,想除草就除草,想栽花就栽花。末了,周喻商一声沉吟结束了争吵,而后主和派的林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一直闷不做声的秦尧,问:“秦少爷可有什么想法?”
“我?真话?假话?”秦尧稍稍抬了抬眼皮。
“哦?秦少爷不妨都说来听听。”林海对待秦尧的态度倒是颇为温和,不像其他人总是带着考校和审视。
“假话是,你们都是白痴。真话是,我说错了,白痴都比你们有内涵。”
秦尧的一句话顿时让现场炸了锅,主战派里的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当时就拍桌子,要秦尧给个说法。
“不白痴吗?”秦尧淡淡地问,“假面会追求的是利益,但你们想要挑起的可是牵扯整个世界的大战,而战争,势必会带来经济的停滞甚至是衰退。我问你们,假如你们是农夫,从一片贫瘠的土地里掠夺粮食收获的多,还是从一片肥沃的土地里掠夺收获的多?”
“这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问题,你们还在我耳边吵半天,不是白痴是什么?”
秦尧这话一出,十余人都静了下来。他们本来就不是会被一时的愤怒冲昏头脑的人,这时候想一想,发现好像秦尧的说法很对啊!但林海愣了愣,却立马反应了过来,反驳道:“但关键是,我们追求的是长远的利益,现有的土地格局已经不能为我们产出更多的粮食,所以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调整格局。在很多情况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林海刚说完,主和派一方就有一个人站起来高声反驳,“但是为了挑起战争,并且保证它往我们希望的方向走,我们必须付出极其庞大的代价。所要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将会让整个假面会都疲于应付。甚至于,我们这些年埋在各国的很多人手都会曝光或者牺牲,这样一来,我们怎么才能保证战争结束之后,假面会还能保持这样的地位,获得既定利益呢?”
“富贵险中求,假面会的人什么时候需要这样瞻前顾后了?!”排在林海右手边的一个女人冷声反击。
这时,秦尧仿佛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众人的注意力才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问你们,现在加林对你们的态度如何?黑罗对你们的态度如何?你们怎么就那么有自信,他们不会撇开战争联合起来一起把假面会搞垮?”
“这……”那女人低头思考了几秒,很快又笃定说:“加林和黑罗是宿敌,怎么可能联手。况且他们对我们根本不了解,凭什么除掉我们?”
秦尧看着她,像是看一个街头卖艺的小丑,“国家是什么?国家难道就不追求利益吗?以假面会的话来说,没有不变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除了假面会,黑罗和加林都能得到无穷无尽的好处,到时候,他们大可以再毫无顾忌地打一场,反正所有的资源都是他们的。”
“你们以为你们隐藏得够深,躲在老鼠洞里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正因为隐藏得深,所以他们对你们更加忌惮,更想除之而后快。还有,是谁给你们的这种轻敌的习惯,对方可是当今的两个超级大国,手上会没有你们的资料,真是笑话!”秦尧说得有些激动了,好不容易说完了就又咳嗽了起来,脸上病色更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得全场都哑然熄火。一个个面面相觑,把目光投向了所有所思的周喻商。
而没等周喻商做出回应,秦尧的那个光屏里,走进一个许末城,显然对秦尧咳嗽一事极度不满,扫过来的眼神堪比冷冻射线。
“他累了,今天到此为止。”说罢,他俯身把躺椅上的秦尧抱走,顺便既不留情面地直接关了通讯。
光屏不甘地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另外几个光屏里的人都坐不住了,怎么可以这样?!刚刚被臭骂了一顿,怎么可以就这样撂下话走人!这两个小辈当真目中无人!
可是人都已经走了,再怎么跳脚人家也听不到啊。于是众人只好偃旗息鼓,可想想秦尧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恰恰好戳中他们的要害!当即,激烈的口水仗又一次上演。
“他这是危言耸听!”主战派的一人激烈反驳,口水都差点碰到屏幕上。
“难道他说的就是假的了吗?你这么激动,难道不是因为自己也相信了,然后忌惮了!”
“反正开战是迟早的事,我们假面会筹划了那么多年,怎么可以因为他几句话就放弃?!”
“那也得从长计议,否则损失太大谁来负责!”
…………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假面会的情节就是磨人,不得不搞一大堆谈话内容,然后走大背景。不过重要的转折就要来鸟,情节会有一个大跳跃。
☆、浴火
许末城把秦尧轻轻地抱回床上,衬衫隔着的体温不同于前几日的灼热,变得有些微凉,抱着的时候也明显感觉到他瘦了。沉默不语地掖好被角,许末城给他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十指温柔地擦过秦尧的脸颊。
秦尧缩了缩,头别过一边去,还是不习惯许末城这么碰他。但被许末城指尖抚过的地方火辣辣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勾起来了。这让他不得不正视起一个问题来――越跟许末城在一起,他好像就变得越奇怪。
他明明应该喜欢像十九频道的电视推销员那样有料的女人才对啊……可是这身体奇怪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尼玛老子还是处男呢……
秦尧越想越远,忽然间听许末城问:“你在担心云江他们?”
秦尧立刻回过神来,老脸不禁一红,假意咳嗽一下,道:“嗯,我在假面会这边吓吓他们,应该能把开战的节奏延缓一些,但是……”
“放心吧,云江他们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黑罗也是。”许末城道:“更何况,还有秦老爷子看着。你这么一拖,留给他们的时间足够了。”
“希望这样吧。”
接下去的十来天,秦尧照常列席会议,会议上的人一天比一天吵得厉害,秦尧照旧给他们灌输着延缓开战的想法,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秦尧也明白这样拖总是有尽头的。
半个月,秦尧能拖住的也只有半个月,战争的齿轮终究还是开始了运转。在那个被历史铭记的九月十号,黑罗首都胜利广场的大钟被敲响,悠扬浑厚的钟声惊起一地白鸽,打破了数十年来的平静。当人们惊愕地停下脚步去,抬头向那面巨大电视屏幕看去时,他们从互望的眼神中,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烽火。
而在爱斯维克城郊,东南军区的某个地下基地里,已经好几年未出现在军部的秦书文秦上将,拒绝了维卡的搀扶,正一正肩头的军章,再一次昂首阔步地走过黑罗年轻的军人们。
他的表情沉静而肃穆,双手背在身后,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激励人心,却走到一个穿着黑制服的女军官面前,似乎很平常地问:“当初我让你们跟着他,现在他不在,你们后悔吗?”
女军官娇艳的脸上冷峻如冰,立正,敬礼,皮靴发出响亮的碰撞声,朗声喊道:“回上将,我们不后悔!”
她话音刚落,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肃然敬礼,动作整齐划一,年轻的脸上再没有了当初的稚嫩轻狂。也许跟着他也不过一年不到,但有的时候,成长只需要花一个晚上的时间。
“很好,你们都很好。”秦书文点点头,从他的脸上,似乎一点也看不出唯一的孙子生死未卜的悲伤。他就像是黑罗的定海神针,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冷静沉着。但很少有人知道,他那句‘很好’里,究竟掩藏了多大的悲哀。
无论秦家在外有多显赫,地位有多崇高,到头来站在这里的,竟然只有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地下基地二楼的出口处,云江的目光从秦书文的脸上收回,回头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安海推了推眼镜,想起已经作为先锋出征的苏月,快步跟上。
这一夜,整个星际海都无眠。而没有被后世记载下来的另一个重要的转折,正在距离黑罗首都不远的地方悄然上演。
在炮火还没有袭来的,尚且还沉静的太空里,一艘战舰静静悬浮着。林海站在舷窗旁,看着不远处那颗游离于首都星圈边缘的小星球,嘴角露出预见了胜利的笑意。
今夜,他将作为一个毋庸置疑的成功者,踏着前人的尸体,成功登上星际海的大舞台。而他,将亲眼目睹他的成功。
终于,指针划过十二点,林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疯狂与残忍的笑意,“动手吧。”
刹那间,无数绚丽的红点在那个小星球上闪现。虽然远远看去,那真的只是像一粒尘埃那么大的红点,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就是这些红点,让林海眼里那歇斯底里的肆意狂笑更加泛滥。
那是浓浓的怨毒,以及不忿都炸开的后果。
“你们,都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这句话,假面会所在的基地里,周喻商、周静以及许末城忽而全站起来,脸上凝重地仿佛能滴出水来。而还没等他们的大脑反应,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就差点将他们的耳朵都震聋。
周喻商紧紧攥着手杖柄,饱含愤怒的手差点要将它捏碎。立刻就有手下赶到他身边,请他赶快离开。周喻商愤恨地将手杖甩掉,一边快速地吩咐着,一边在手下的掩护下赶往出口。
这里可是假面会最高级别的保护基地,就算是那十人会议长都不一定每个都知道这个地方。那么究竟是谁?!是谁在攻打这里!是谁背叛了他?!
被软禁的周静也被第一时间放了出来,被周喻商带着一起往逃生通道走。周静被拉着走,可是没走几步就发现秦尧不在,立刻就停下来,“阿尧和末城呢?!他们怎么不在?”
闻言,周喻商也刹那间止住了脚步,刚要开口说话,却听一声更大的爆炸声袭来,震得整个基地都在晃动,墙壁更是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头顶的天花板眼看着就要塌陷。
周喻商脑子一转,便立刻做了决定:“来不及了!我们先出去!”秦尧的病房在基地的最里面,如果要去救他势必会被困在这里。
“不行!我不能走!我要去救他!”周喻商不肯折返,可周静哪里肯依,挣脱了旁人拽着她的手就要回去。而恰在这时,许末城却从远处顶着爆炸声跑来。
一看见周静,许末城立刻便问:“阿尧呢?”
周静还以为许末城在病房里,哪知许末城刚刚正好出来拿药,走到了另一头来。“你不是跟他一起?”
“火!有人放火!”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的喊声惊到了每一个人,就在他们纷纷转头时,弥漫了整个通道的火浪从秦尧病房的那个方向席卷而来。
众人大骇,周喻商铁青的脸上跳跃着火光,一咬牙,当机立断,“来不及了!把小姐敲晕了带走!”
“不!不要!让我回去!”周静怒视着周喻商,愤怒反抗,却没想到她防了他们,一旁的许末城却一记手刀砸在她脖子上。
“末城你……”周静还来不及说几个字,就晕倒在周喻商怀里。许末城冷峻的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看好她,阿尧总有一天会把她接走。”
说罢,许末城转身遮住口鼻,就往火里冲。周喻商一怔,没想到他竟然就想要这么冲回去,不由脱口而出:“你会死的!”
可是许末城仿佛什么也听不见,那身影义无反顾地,没有一丝迟疑地就消失在火海里。周喻商怔怔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怀里的周静,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末城消失的方向,咬牙道:“我们撤!”
呛人的浓烟吸入肺腑,将秦尧从睡梦中拉扯会现实。秦尧刚睁开眼,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被浓烟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那仿佛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想起,秦尧骇然,立刻挣扎着从下了床,却没想到又是一个震动传来,让他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
“咳咳、咳……”秦尧一手紧紧地抓着床单,肺里好难受。剧烈的咳嗽让他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白色衬衫上映出血迹。他忍着痛站起来开门出去,四处找着人,可四处都没有人。
末城呢?刚刚睡下去的时候还在旁边的,他没事吧……
这样想着,秦尧四下焦急地寻找着许末城的身影,确认他确实不在后才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一声更大的轰鸣声在秦尧耳畔炸响,秦尧一瞬间脑子里一片混乱,以至于连脚步都忘记了迈开,眼睁睁地被身后倒下的金属自动门压住。
巨大的合金门足有几百斤重,秦尧在被压住的那一刻,甚至听到了
身体里传来的骨头断裂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动,鲜血就顺着嘴角,顺着伤口流出。
如果是平时,凭借秦尧高于常人的力气,搬开这扇门不是什么问题。可是现在秦尧却只能苦笑,自己的身体被那一刀早已经折腾得够呛,伤还没好,哪来的力气搬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疼痛渐渐地使秦尧的感官麻木,血液的流失更是把他的体温一并带走。他的嘴里还在往外留着血,让他整个人忍不住都微微颤抖,可是就在这个意识都开始涣散的时候,他的眼前却好像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很多人。
先是秦远博,秦尧看不清他的脸了,因为他死得太久,就连秦尧也只能依稀记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是骄傲的,疼爱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再然后是秦书文,是秦妈,二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犹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划过,像一部陈年的老电影。接着是那群嘻嘻哈哈,总喜欢一起打趣,一起闯祸吵着谁背黑锅的损友,还有一直像大哥一样的夏维,还有夏佐,还有后来被塞到他身边的黑刀的每一个人。
还有许末城。
那个不知不觉间竟然在他心里留下了最深刻印的人,不管是微笑的,生气的,还是冷峻的,都好生动,生动地像是真的一样。
在最后的最后,你没有事太好了……我终究没有让你也因为我死掉……
可是……我好像见你啊,你在哪里?
“末……城……”秦尧挣扎着喃喃地说着,口腔里混杂着血水,根本连音都发不准。他的眼皮终于沉重地无法再支撑,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清晰地,再真实不过的回应。
“我在,阿尧!我在,你要撑住,撑住……”许末城终于赶回来了,当他看见秦尧半边身子倒在血泊里时,听见他喊着自己的名字时,一瞬间火光染红了眼眸。
他冲过去搬开了那扇门,把秦尧抱在怀里,可怎么喊,秦尧都没有再醒来。他闭着眼,像是沉沉地睡着了。他苍白的脸颊上站着血,柔软的头发上沾着血,但他的嘴角,却还在笑着。
一抹淡淡的,温暖的,却看得让人想哭的微笑。
一滴眼泪自许末城的眼角滑落,还没滑落过脸颊,就被漫天的火海蒸发得一干二净。那熊熊的火光,那无情却炙热的火光,终将会把一切燃尽。
然后,重生。
☆、你好,福克森
两年后,加林共和国首都,曼金。
长达两年的战争没有让这处星际海中首屈一指的大都市,消磨掉一丝一毫的繁华。战争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是电视里、电脑上滚动的一条条消息,是一串串冰冷的阵亡数字,很抽象,很遥远,所以这里的生活仍然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灯红酒绿。
你可以时不时地在熙攘的空港里,繁杂的酒吧里,听见加林的男人们,甚至是女人们高谈阔论着时局和政治,讨论着各国的军力对比。他们的谈吐或许不如黑罗人来得文雅,但是你总能在他们那冰冷精英似的外表下感受到最澎湃的狂热。
同样是当今两个超级大国,加林和黑罗的人都是骄傲的,但他们的骄傲却又是不同的。
黑罗人骄傲于他们悠久的历史,并且从人类撤离地球开始就一直不断塑造并延续着这份骄傲。他们从未执着于一方面的成就,而是从一开始,就认为强大的军事能力只是作为发展其他的保障。所以,这个国家一直是星际海中绽放的一朵文化之花,从这个地方诞生出来的哲人、作家、和平主义者、人文主义者不胜枚举,占了星际海足足八成。所以黑落的首都爱斯维克是有名的艺术之都,建筑物大多舍弃了现代外形而追求地球时代的复古风格,而以圣京大学为主的各类高等学府,一向是所有学子所向往的地方。
而曼金,则是铸就于另一个极端上的钢铁之城。各种超现代化的建筑鳞次栉比,把这个地方打造成了完完全全的钢铁丛林。如果说在黑罗你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消磨下午茶,品一段文字,欣赏一幅画,谈论某个话题,那么在曼金,你走过街边的时候在自动咖啡机里投三枚硬币,就能得到一杯热乎乎的冒着热气的咖啡。然后那粗纵复杂的浮空轨道以及全自动公交系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送你去曼金的任何一个角落。
福克森就是这便携咖啡和自动公交的忠实拥护者,每天从家里出来,买杯咖啡,再到公司,十分钟的时间正好可以让他安稳地看完早报。可是今天的福克森有些心绪不宁,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在旁边一女高中生的裙子上,被狠狠瞪了一眼的同时,不幸地坐过了站。等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公司,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他是摩登科技有限公司的总裁助理,今年三十二岁,未婚,而且单身。福克森究其原因,认为这还是要怪总裁史密斯先生,如果不是他总是丢一大堆工作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也许自己也有黑罗人那样的闲情,坐下来喝一杯咖啡拐一个老婆回家。
因此他十分向往田园牧歌那样的生活,有个果园什么的,哦,再养一只叫史密斯的腊肠犬,不听话就把它的毛剃光,而且不给饭吃。
这样臆想着,福克森已经过了八道安检,刷卡进了摩登科技大楼的最上一层――总裁私人专区。通过最后一道安检的时候,福克森不由嘀咕了一下:最近总裁又抽什么风,安检加了一层又一层,难道得被害妄想症了?黑罗人可不会打到曼金来。
福克森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低头检查了一下着装,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敲门,可没想到手刚敲到门上,门就自动开了。
忘记关了?不会啊,以总裁那抽风的谨慎程度,怎么可能忘了关门。而且这扇门,开了之后一分钟就会自动关闭,难道总裁刚刚进去?
福克森足足在外面犹豫了半分钟,才半个身子探进去看,“总裁?”
“进、进来!”史密斯的声音从那真皮的靠背椅后面传来。
福克森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想不出来哪里怪,就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总裁,真对不起我迟到了。刚刚李秘书说您有事找我,是有……”
这时,那靠背椅转了个圈,福克森看到上面坐着的人,话霎时顿住,整个人都愣了。这张年轻的脸,可不是史密斯那个老脸的剥削者。
“你是谁?”福克森一下也没往坏处想,只是有些狐疑,又问:“总裁呢?”
“你在找他?”那人笑着,咧着嘴露出红口白牙,然后单手把一团颤抖不止的东西拖到了办公桌上。
待福克森看清楚那团东西是什么,他的眼皮立马像装了电动马达一样,和着心跳,以每秒三下的频率高速震动。福克森倒抽一口冷气,粗粗的眉毛下眼睛瞪得老大,愣了三秒,转身立刻就往外逃。
“哎,别跑啊!”身后那人急急喊着,言语里有忍不住的笑意。还有史密斯气急败坏的声音也飘入福克斯的耳朵,“福克森你个忘恩负义的啊――”只是他才说到一半,痛斥就变成了惨叫。
福克斯顿时脊背发毛,更坚定了他想要立刻逃离此处的想法,可是就在他一脚已经踏出了门口,欣喜若狂的时候,一盆加了冰的凉水当头淋下。
“你再往前一步,就要死了哦。”
急刹车!福克斯哭也似地看着二十米远处的两个保安,脖子僵硬地回过头,后面,那个坐在靠背椅上的男人正一手拍着史密斯的头,一手拿着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他。
又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着保安狐疑的眼神,福克森心中淌下了热泪:总裁……办公室隔音效果做得太好也是一种罪过啊……
一步,两步,三步……退回房里,带上门,福克森惊恐得大汗湿了衬衣,大气不敢出一声,咕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可是那男人再没有管他,回过去拿枪柄敲着实木的办公桌,问史密斯:“喂,老子再问你一遍,你还知道谁?快一点啊,你以为你是青春期磨磨蹭蹭不敢表白的少男少女吗?老子最痛恨这种人了。”
“我不能……不能再说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再说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组织不会饶了我的!”老史密斯此刻涕泪横流,脸上汩汩流着的晶莹的液体看得福克森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这还是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能在曼金横着走的总裁?!
那男人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容极度灿烂地盯着史密斯,一双精心勾勒的桃花眼里满含着别样的……要命的风情,“可是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现在就会死了,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
“秦尧、秦少爷!秦少爷我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秦尧嫌恶地甩掉史密斯抓着自己的手,“啧啧,假面会的列祖列宗要是看到这一代的十人会议长是这么个德行,恐怕死了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说着,他一脚把史密斯踹到地上,直接扣动扳机,眼睛眨也不眨,砰砰砰就是几枪。
福克森小心肝颤啊颤,惊恐万分地看过去,却见史密斯抱头蜷缩着,虽然手臂旁、头旁地板上几个弹孔冒着烟,但身上却完好无损。秦尧一边嘴角挑起,白白的牙齿晃得福克森眼瞎。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外面的保镖呢?那八道安检呢?全部都是摆设吗?那为什么他每天要被这些东西搞得死去活来的?尼玛万恶的总裁到底招惹了什么仇家啊?!福克森的小宇宙在咆哮,但额上冷汗涔涔不断,再看秦尧,这厮已经打枪打上瘾了,弹匣空了,退出来换一个再来。
“砰砰砰砰砰――”秦尧淡笑,面色平静,绝对的连一根眉毛丝都没有动过。不过一分钟,史密斯身边的地板上就全是弹孔了,密密麻麻的,让有轻度密集恐惧症的福克森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史密斯早已经被吓破了胆,说话磕磕巴巴的好不容易在无尽的枪声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别、别打了!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砰――”最后一颗子弹擦着史密斯的脸划过,带起一条血箭。秦尧收枪,蹲□人畜无害地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史密斯满头满脸的大汗,沾湿了的头发贴在脸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打捞上来的一样,哆哆嗦嗦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秦尧看着他的样子,脸忽然间就冷了下来,一把将一张纸拍在他面前,割破他的指尖,冷声说道:“写。”
史密斯现在哪里还敢反抗,抽出全身的力气来颤巍巍地写下好几个名字。事了,秦尧拿起‘血书’看了看,对史密斯如此丑陋的字表示了一下同情。
福克森僵立在原地,进退两难。逃吧,肯定逃不了!可是让他为了上司拼命吧,你丫开玩笑呢!反正……还是先往后退……对,往后退。这样想着,趁秦尧看血书的时候,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挪。
近了……近了!还有三米!两米半……两米……一米!苍天保佑!福克森紧张得满头大汗,手心里也全是汗,心里紧张如擂鼓,心脏就差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福克森的心里忽而衍生出一股激动来,马上就要逃出生天的喜悦以及莫名的兴奋让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哇靠还有半米,只要再一步,再一步!
收紧肌肉,抬脚,下落,好,就是这样――福克森蹑着脚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就要从那个开枪狂人的视线里消失了!可是他忽然退不了了,有只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这种惨虐的感觉就像是看鬼片的时候,一回头忽然看见有张惨白的脸搁在肩上。福克森当即就吓得要叫出来,结果嘴刚张开,就被人像拎小鸡一样甩回了房间里。
一个身材修长,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出现在刚才福克森站着的地方,看着秦尧语带无奈,“别玩了,阿尧。”
秦尧闻言,撇撇嘴。把血书收进风衣口袋,然后头也不回甩手就是一枪,史密斯含恨而终。
秦尧走了几步,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拿着个小遥控器一样的东西对着办公室里的巨大屏幕一按,屏幕闪烁一下,一个巨大的银色狐狸假面标志跃然其上。福克森傻站着,心里一边因为史密斯的死惧怕着,一边大叫着‘看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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