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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太子为奴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洛迦什么,心里存着愧疚,而且他深知失去爱人的痛苦――
    萧娜被烧得只剩焦骨的残骸。
    他死在商国的兄妹。
    ……冻饿至死的爹娘。
    经历了太多次了,这种感觉他死都忘不了。
    所以他才会悖逆着王上的意思,偷偷火化了易欣的尸骸,将他送回他的兄长身边。
    出平西爵府的时候,他经过了一条长长的回廊,廊檐下挂着细碎的八角铜铃,风一吹叮当作响。
    他在这回廊里遇到了苏越。
    苏越显然没想到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微微睁大眼睛,站在原地愣住了。
    “你……”
    “……”林瑞哲的目光在他身上轮转了几番,从他束发的皂白巾帻,到他身上质地舒适的衣袍,还有御寒的白绒裘衣,甚至是足上的丝履。
    他的眼神在这来回的打量中逐渐幽冷起来,最后又成了那个铁面冰冷的木头将军,他将目光移回来,鼻子冷冷哼出声。
    他再也不看苏越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在和他错肩而过的时候,他刻薄漠然地吐出一句:“太子殿下,虽然你靠着身体也能赚得男人来养活,但还是别过得乐不思蜀了,出卖色相,卖肉求荣是什么样的一种后果,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他的话就像一枚钉子,恶狠狠地将苏越钉住,他蓦地僵在原地,十指捏拢陷入掌心,却没有回头去看林瑞哲的背影。苏越只是一个人愣愣在廊下站着,轻风拍打着铜铃,阵阵碎响闯过他的胸腔,心口处被刺了一剑的那个伤口又开始隐隐生疼,暗青色的血污淤在皮肤下,滋生出阴冷冷的羞辱。
    19
    19、出征
    易洛迦是个非常完美的情人,温柔,沉稳,偶尔无关痛痒的耍些小脾气。
    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不是林瑞哲。
    苏越是个很认死理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就再也不可能回头。在很小的时候,他曾经以为煤饼是一种可以吃的饼,在事实面前也不肯服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竟然选择把黑乎乎的焦煤给吞进喉咙。
    结果太医被他折腾得快要累死。
    其实苏越很傻,他明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歧路,可是无论怎样他都不想悔改,也不想承认。
    哪怕死在那条路上,他也不会放低自尊,俯首面对自己的错误。
    所以,即使是被林瑞哲羞辱,心里闷得简直要窒息,苏越还是忘不掉当初在望天崖救下自己的那个少年,他从水潭里走出来,裤脚卷高,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腿,眸子映着天光云影,温柔地凿出两道浅浅笑痕。
    他知道如今的易北大将军再也不可能是当初的商国城郊采药少年了。
    可是那又怎样,有的人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苏越兴趣缺缺地用白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鱼羹,嫩白的新鲜鱼肉在勾了芡的稠滑羹汁里泛着诱人的色泽,碗里还有切的极细的蛋丝和火腿丝,菇片,香葱。
    这是他的故乡商国才会有的鱼羹。易北人不会这么吃鱼,他们的鱼汤从不勾芡,更不会加蛋丝,相反的,易北人会在鱼汤里放乳酪,吃进嘴里很腻。
    用脚趾都能想出这是易洛迦特地吩咐厨子做的商国菜。
    那个金头发的贵族此时就坐在苏越对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吃饭,等他咽下了一口,他就装作不在意地问:“好吃吗?”
    “……嗯……还行。”
    只是这样的回答,就让眼前的贵族禁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又舀了一大汤勺给他:“那就多吃一点。”
    “不用了。”苏越摇了摇头,“我已经很饱了,吃不下了。”
    易洛迦那么善于察言观色,怎么可能不知道苏越说的是假话,可就算如此,他依旧没有戳穿他。
    有的时候,易洛迦的温柔会让苏越整个人都感到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近两个月,苏越住在易洛迦府里,整日介无所事事,活得比在商国还轻松,他甚至可以在征得易洛迦允许的情况下出去散步,虽然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更愿意坐在晚枫苑里,看着最后一片焦红的枫叶落下枝头。
    已经是冬天了,远方从未传来故人的消息。苏越眯着眼睛,躺在长椅上漫不经心地晒着太阳,他当然知道这是易洛迦搞的鬼,不过他不介意,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他回得去吗?他想回去吗?
    商国在他的记忆里,是和丑恶相连的。
    打破这份宁静的是一场战役。
    这天易洛迦从王城归来的时候,苏越惊异地发现他军服上的流苏又多了一道星芒――这很明显意味着易洛迦又重新回到了他军部总领的位置。
    “放心吧,林瑞哲没被撤职。”易洛迦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从他黑色的眸子中读出了担忧的意味。
    易洛迦没来由的烦躁,虽然他表面上还是淡淡然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并非如此。他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地讨好过一个人,哪怕是出于征服欲……可是这样一个月两个月地耗下去,明知道他心里并没有自己,还是愚蠢地不肯住手。
    这样没头没脑的自己,简直让易洛迦无所适从。
    “他被擢升了。”易洛迦脱下一板一眼,笔挺整洁的军服,把它交到刘管家手里,“我王擢他为护国大司马,率兵十五万去边关支援战局。”
    向来冷静的苏越脸色蓦然变了,手一抖,杯中的茶洒了一点出来。当他慌忙把茶盏搁在桌上,再抬头看易洛迦时,他发现那人犀利的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那种莫测的颜色让他不由地想到冻封的冰河,沉沉冷冷。
    “……他……他去打仗了?”
    易洛迦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苏越,过了很久之后,才慢慢道:“你担心他……”
    平铺直叙的语气,甚至不带疑问。
    苏越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去战场送死的不是他,是我就好了?”易洛迦平静地问,心里却是波澜迭起。
    “……不。”
    “嗯?”
    “还是他去比较好。”苏越咬了咬嘴唇,“你去的话,比较容易死。”
    易洛迦沉默一会儿,突然发出笑声,然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在讽刺我技不如人?”
    苏越勉强笑了笑,戴上惯用的假面:“平西爵,你有些时候真是聪明得令我惊讶。”
    易洛迦走到苏越面前,圈起食指,不轻不重地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蠢货,说什么呢。”
    “……哼。”
    苏越的五官柔和,线条细腻,可是易洛迦觉得自己真的是咬了一块根本无法下咽的硬骨头,堵得他喉咙都疼了。
    也不知是最近太疲乏,还是被苏越整得太郁卒了,总之这几天易洛迦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不怎么舒服,头一阵一阵晕眩不说,最近连嗓子都开始沙哑,没说到两句话就身子发虚,还总是咳嗽。
    正和苏越交谈的当儿,他又禁不住咳了起来,连忙别过头,匆匆去倒了杯茶水止咳。
    苏越却没有留心到易洛迦的异样,他目光飘飘忽忽的,心事全寄在了林瑞哲身上。
    易洛迦当然也不会对他抱有什么奢望,本来就是自己强行把人家绑在身边的,他还能要求什么更多的呢?
    于是只能微笑着摇了摇头,喝下一口茶水,弥漫进舌根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他捧着茶杯,在袅袅水汽中眼神朦胧地望向窗外,兀自思忖起来。这一仗打了近两年,双方一直胶着不下,易涛显然是暴怒了,易洛迦还记得在朝堂上他是怎样喝骂的:
    “废物!一帮废物!”竹简啪的甩下御街,满朝文武都是惶惶然颤抖,“区区一座兰城你们都拿不下来,还有什么颜面站在这北昭殿!”
    不过骂归骂,骂完之后,增拨十五万精兵前去支援却是毫不含糊的。易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其实易洛迦知道根本不需要增拨这么多援兵的,兰城不过一座商业小城,就算一兵不增,易北军再撑个几日,也能攻破城池。
    易涛是在发泄。
    易洛迦甚至可以猜到兰城被攻破后的结果,那一定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戮,无论妇孺,皆不放过。
    屠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王上的怒火。
    苏越回到他的房间,阳光刚好从窗户洒进来,流丽的金色如同轻纱敷在桌上,他在桌前坐下,睫毛一抖,碎了万点光斑。
    面前是前些日子易北出的杂文遗闻录,他心烦意乱,拿起来随手翻了翻,里面都是些哗众取宠的消息,多半是叶筠写的,他弄不明白易北王是那根筋错乱了,竟然要叶筠来当什么执笔。
    这种浮浅的人……哼。
    灌下一口茶,却不料已经冷了多时,喝进肺腑冻得连骨头都僵硬了。
    却冷不过心。
    林瑞哲有什么好的呢?
    暴躁,黩武,鲁莽,记性差,感情迟钝,跟易洛迦比简直就像根发霉的木头。除了当初救国自己一条命,根本没有任何地方能胜过易洛迦。
    可是就像易洛迦说的那样。他真的希望上战场的不是林瑞哲,而是对自己极尽温存的平西爵。
    人就是容易对得不到手的东西念念不忘。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易洛迦,都是这样。
    真他妈犯贱。
    林瑞哲走了,易洛迦却陪在他身边。虽然他的公务也很繁忙,但每天总会抽那么些时间来看望苏越,即使只是毫无意义的拌嘴,他也乐此不疲。如果不是早知道易洛迦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没准他还真会误以为易洛迦喜欢上了自己。
    尤其是当天蒙蒙亮的时候,易洛迦来到他的房间,看到他还在熟睡,不忍心吵醒,只在他眉心轻轻吻过,然后离开。
    细腻得就像泡在蜜里的情人。
    可是苏越到底只看到了表面。易洛迦心里越来越强烈的不耐和躁动,却是他不知道的。
    易洛迦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这小半辈子都是别人讨好他,别人追着他跑,他还从来没试过追求一个人的滋味儿,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否则苏越怎么理都不理他呢?
    苏越醉酒的那天,他就知道苏越喜欢的人是林瑞哲,可是他想,喜欢的对象应该是可以变的。
    于是他去努力了,但却没有结果。
    当他告诉苏越,林瑞哲去了前线的时候,苏越眼里的慌乱让他整个心都狠狠揪拢。然而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这是在过去的三十五年中,从来没有过的异样。
    “洛迦?”
    耳边的略带疑问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易洛迦飘忽的目光聚集到易涛身上,半晌,失笑道:“啊……抱歉。”
    由于是在用以小憩的翼斋内,易涛懒懒散散的,竟是连头发都不曾梳起,柔和的深棕色披散在肩,末梢浸入裘衣的毛皮里,在白绒绒的狐裘中如同一脉一脉安静的河流。
    “轮到你了。”他拈着一枚白棋子,说道,“在想什么?”
    “一些碎屑小事,不劳陛下挂怀了。”
    “……”易涛眯起眸子,他看着易洛迦将黑子放在棋盘上,突然伸手,覆上他的手背。
    易洛迦背脊一僵,抬起脸望向易涛:“我王,您这是……”
    “走这一步是死路。”易涛温热的手掌握着易洛迦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易洛迦的虎口处,那里因为常年握刀拿剑而磨出了细细的茧,“孤王给你反悔的机会,不过仅此一次……”
    易洛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危险的色彩,凝顿半晌,他把手从易涛掌心里挣出,垂下眼帘,淡淡道:“我王,落子无悔。”
    “……”易涛的眸色更暗了。
    易洛迦知道不该再与他对视,而这时候,胸口又是一阵气滞,禁不住咳嗽几声,眼角红湿。
    “你病了?”易涛挑起眉,“早朝的时候就见你脸色不太好,如今又咳嗽,莫不是受了风寒?”
    “不碍事。”易洛迦摇了摇头,“喝些药就好了。”
    易涛道:“这阵子病疫颇多,还是注意些为上,你不舒服的话,这几日就不用来宫里了,在家歇着,孤王让御医去给你看看,配些方子。”
    易洛迦见推托不过,只好点了点头。
    20
    20、入春
    御医来给易洛迦看病,望闻问切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身体虚寒,心力不济”,便给易洛迦开了副方子,又让刘管家去药房抓药,按时给他服下。临走之时叮咛嘱咐――万不能情绪波动,也不能和别的病人有所瓜葛,否则体力差,容易感染上其他疾病。
    易洛迦苦恼地支着下巴,瞪着面前那碗苦涩的中药,又浓又黑的药汁中同样映出一张消瘦的脸庞,淡淡的金色睫毛垂下来,忧郁的气质奇妙地混合进他英俊的侧影里,看煞一票侍女。
    以及几个男仆。
    易洛迦不是在装忧郁,他是真忧郁。
    他有些痛苦地揉了揉眉头,从小到大最讨厌做的事情就是喝药,五岁之前全部都是爹摁住自己的手脚,然后娘把药强灌进他的嘴里。
    五岁之后学会了使坏,总是趁大人不注意,把药偷偷换给易欣,那傻乎乎的好脾气的弟弟也不告发他,每次都乖乖地帮他把药喝干净。
    但是如今不成了。
    “我真的不能等会儿再喝?”易洛迦试探着问。
    对面的青年一脸漠然,非常冷淡地反问:“你说呢?”
    “……苏越……”
    “……”
    “……苏越……”
    “叫我也没用。”苏越把药碗往他面前一推,口气很强硬,“喝。”
    易洛迦没办法,只好捧起药碗,再巴巴地望了苏越一眼,见对方毫无恻隐之心,只好硬着头皮,闭上眼睛,咕嘟咕嘟把药灌了进去。
    “呃……”
    越到下面的药汁越浓,当易洛迦终于把药喝完的时候,他已经胃疼般捂着肚子,趴在桌上作英勇就义状。
    苏越看着有些好笑,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平西爵大人竟然跟个小孩子似的,会怕喝药,说出去让三军将士颜面何存?
    不过好笑归好笑,心里爽过也就算了,脸上还是照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嘴角的弧度不再生硬。
    苏越从精巧的荷叶边瓷碟子中拿了一小块桂花糕,递到快要咽气的平西爵眼皮底下:“喏,吃下去。”
    “……”濒死的贵族有气无力地掀起眼皮,幽幽的目光却在望见苏越手中的糕点时刷的燃起了生命的火焰。淡金色的脑袋满怀期望地凑了过去,闻了闻桂花糕的香甜味道,然后不加思索地咬下。
    动作太快,不小心就咬到了苏越的手指尖,易洛迦的眼底隐隐绰绰透出些令人捉摸不定的色彩,然后湿濡的舌尖又微舔过那苏越的指腹,末了还闭上眼睛,装的像个没事人似的,意犹未尽地抿了抿薄唇。
    药汁的苦涩混上桂花的香甜。
    很奇怪的味道。
    但说不上是讨厌。
    “……”苏越看着他这副样子,面部简直有些抽搐。
    “平西爵。”
    “嗯?”
    苏越诚恳地说:“你让我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哦?”
    “……我在商国的时候,经常这样喂阿雪吃东西,然后她也会咬到我手指。”
    易洛迦原本挺好的心情骤然一沉:“阿雪?…女人?”
    “不。”苏越微笑起来,“阿雪是王城里养的一只猎犬。”
    易洛迦:“……”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易洛迦都和苏越这样度过,苏越在他身边照顾他,说不上是细心,甚至有时还略显不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斗嘴,有时候还会斗着斗着就打起来,很孩子气的相处方式。
    但是易洛迦知道,苏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这里,他照顾自己,无非是为了“回报。”
    仅仅是“回报”,连“感激”都算不上。
    因为苏越并没有把刀架在易洛迦脖子上,避着他救自己。也没有寻死觅活地强迫易洛迦为了自己和所有人对着干,以至于被降了官阶。
    这些都是易洛迦心甘情愿付出的,跟苏越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所以有时候易洛迦会自我安慰般地在心里说:“至少还是有回报的,不是么?”
    对于两个没有心的人来说,回报已经是够多的了,再多的,奢求不了,也不可能装的下了。
    窝居一冬,关外士兵们在浴血奋战,但远居帝都的人们却过得轻松悠闲,不知不觉也就在噼啪作响的烤火声中等到了第一丝早春的暖意。
    易洛迦的病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会咳嗽两声。他整个冬天都在忌口,高挑的身子骨又硬生生瘦了一圈儿,裹在洁白的毛皮裘衣里,愈发衬得人雍容清俊,平和寡淡。
    只有苏越才知道这家伙文质彬彬的外表下,偷藏了多少小孩子似的脾气。
    怕喝药。
    挑食。
    甚至睡觉磨牙。
    苏越觉得自己是瞎了眼之前才会觉得易洛迦是个“优雅内敛”“气度非凡”“沉稳和善”的贵族。
    他却不知道,“优雅内敛”“气度非凡”“沉稳和善”的贵族是做给外人看的,而那个怕喝药挑食磨牙的易洛迦,数遍整个易北也不曾有第二个男人看到过,或者苏越根本不敢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害怕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苏越推开久闭的窗扉,流彩的新鲜晨光就像甘露似的淌了下来,他立在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草腥味儿,微微泛凉,但是远处的河流已经解冻,翻滚着碎冰的波流轻快地越过一望无际的原野。
    万箭金光穿透层云,早春的生机总能让人从心底里愉快起来。
    窗外横过一支嫩绿的枝条,去年萎顿的几片叶子还粘在枝上,娇嫩的迎春花却怯生生地舒展裙裾。苏越看着那明媚的金黄色,心下一动,就将它折了下来。
    “你觉得它像不像你?”
    “嗯?”正披着裘衣在暖榻上读书的易洛迦微微一愣,目光前移几寸,对上了金色的骨朵,“迎春花?”
    苏越挑眉:“废话。”
    “……”易洛迦一脸黑线,“它哪里像我了?”
    “金色的。”
    你他娘才废话呢,李公公家里养的那几只锦鲤还是金色的呢,你怎么不说我像鱼?
    易洛迦在心里咒骂着,嘴上也没客气几分:“然后你就把我给残忍地折下来了?”
    苏越皮笑肉不笑:“反正你挂在枝头也是死,还不如死我手里算了。”
    “是啊。”易洛迦合上书,把它扔到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就让我风流风流罢。”
    他说着,在苏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将他拽了下来,反摁到了宽敞温暖的软榻上。
    苏越的背脊磕着了榻沿,疼得他直皱眉头,他知道易洛迦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这家伙虽然难以捉摸,但起码还算是个说话算话的君子。两人在床榻上滚了一番,你一拳我一脚的,看着倒像是在打架。
    最后苏越受不了了,推了易洛迦一下,板起脸:“起来,我透不过气了。”
    易洛迦看着身下微微喘着气的青年,平日里总显得有些阴郁苍白的面容因为激烈的动作而微微泛红,在缠斗中碰碎了的迎春花瓣有一小瓣沾在了他的脸颊上,非常好看。易洛迦不由地有些出神,伸出手捻下花瓣来,却又更深更深地凝视着苏越漆黑的眸子。
    “……”苏越似乎也终于觉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上方的男人有一张英俊挺拔的面容,但是他却突然觉得这张脸让他惶惶然。因为他从那双蓝色的眸子里,分明读出了和当初他父王一样的欲望。
    如同焦躁的暗火。
    正在这时,紧闭的门突然一下子被人踢开了。
    易洛迦勃然大怒,还未看清来人,便喝道:“谁让你进来了?!冒冒失失的,滚出去!”
    骂完之后,才看清那人逆着阳光的脸,阴沉沉的,同样暗潮汹涌,一双灵秀如天神的眸子,却完全柔化不了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
    易涛两步走到榻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平西爵,好雅兴啊……”
    苏越和易洛迦都没料到王上竟然会微服前来,突然出现在平西爵府,都是吃惊不小。虽然两人都还没做什么,但苏越躺在易洛迦身下,衣冠不整,气喘不匀的样子却相当让人误会,一时间气氛尴尬得不得了。
    易洛迦放开苏越,好在他倒是衣冠楚楚,非常整洁。他低下头,行礼道:“我王……”
    易涛不理他,径自走到床前,修长的手掐住苏越的下巴,强硬地把他带了起来,逼迫他凑近自己的脸,然后眯着眸子细细打量。
    “……还真是个让人鬼迷心窍的尤物。”半晌之后,易涛冷冷哼出声,放开苏越,把手擦了擦,森然道,“滚罢。”
    苏越离开之后,易涛没好气地在春凳上坐下,沉默了半天,硬邦邦地朝易洛迦说:“跪着干什么?天气这么冷,傻了吧你?”
    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坐到这里来。”
    “是。”
    易涛又静默了一会儿,说:“孤王一个冬天没见到你了,有些挂念你。正好今天是无尊卑劳作集会,孤王去了广场,就顺道来你这里看看。”
    连衣服都没换成劳作服,去什么劳作集会。
    谎话都不会扯。
    易洛迦这样想着,嘴上却道:“不劳我王费心了。”
    “哼。”易涛瞪着他,“病都好了?”
    “承蒙我王挂念。好多了。”
    易涛干巴巴地说:“……那就好。”
    顿了一会儿,又慢慢道:“……兰城战场出事了,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开新坑……这是某只悲催的强迫症,于是广告之。
    依旧现耽,不怎么会花心思的一篇,亲们可以来戳一下:
    21
    21、剿杀
    易洛迦一惊,抬眼望向易涛:“什么?”
    “兰城出事了。”易涛低缓地说,“前天酉时接到的急报,边关的军队都开始撤退,这仗没饭再打下去了。”
    “撤退?为什么?只是一座小小的商业城市而已,我们前后派去的士兵加起来有五十万!扫平一个小国都够了,更何况区区兰城!”易洛迦拧起眉头,“林瑞哲他在开什么玩笑!”
    “这件事不怪他。”易涛叹了口气,目光越过易洛迦,落到窗外清澈明朗的高天上,“天不佑我易北啊……”
    易洛迦看着王上深邃的眸子,半晌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涛回头凝视着他,末了轻声说,“兰城爆发了春寒病。”
    即便冷静如易洛迦,表情也在一瞬间僵住了。
    春寒病是这片大陆上非常可怕的一种疫病,起病原因尚且不明,但通常都发生在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它既能够在人和人之间传染,也能通过南飞的侯鸟传染。
    这种病非常致命,控制不当的时候整座城的人都会死光,所以易洛迦一听到这名字就变了脸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孤王已经允准他们回来了。”易涛说,“虽说林瑞哲带回的都是未被感染的兵卒,可孤王心里就是很乱,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王上,还是让臣去各医馆购置些药物,熬好后统一施发给城里百姓,让他们防患于未然吧?”
    “这倒不需要。”易涛摇了摇头,“孤王来,是想提醒你,你旧病处愈,身体还很虚,兰城爆发了春寒病,易北自然也得小心为上。你多喝些药,补一补体力,不要再有闪失了。”
    “是。”
    顿了顿,易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嘴角又微微绷紧:“那个苏越……在你这里过得好像还挺好的,是不是?”
    “……”
    见易洛迦默不作声,易涛冷哼了一下,闭了闭眼睛:“他杀了孤王的妹妹,这笔帐,孤王还没跟他算呢。”
    “我王……”
    易涛危险地眯起眸子,像是在说给易洛迦听,又像是喃喃自语:“……没关系,等时候到了,孤王会让他把欠的东西,一样一样都还回来……”
    约摸过了有十余天,远征兰城的军队终于浩浩汤汤地进了帝都的城门。但这一次,驰名大陆的易北劲旅并没有给翘首企盼的易北子民带来骄傲和荣耀。
    没有攻下兰城。
    五十万军队没有攻下一座弹丸之城。最后竟因为一场疫病而不了了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在易涛并没有怪罪下来,他把这归咎于天灾,是不可抗拒的。
    他甚至还在城门口设宴为远征军士们洗尘接风。林瑞哲看到王上手里的酒杯时,蓦然就跪了下来,头低低埋下。
    愧疚。愧不能当。
    背后残剩的几十万士兵陆陆续续跪了下来,金属铠甲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易洛迦站在后面随迎大臣的列队里,默不作声地望去,破晓时分还弥漫着淡淡的寒雾,青灰色的天空好像一泻凛冽的湖水,流过天际,流过原野,最后流进王城。
    密密麻麻的青灰色甲士,还有青灰色的旌旗,绣着易北的苍狼图腾,茫茫一片,数也数不清楚。
    “……”易洛迦捏紧了拳头,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瑞哲身上,他感觉到不对劲了……一个让他非常不安的想法正在不可遏制地萌发了出来。
    这天中午,易洛迦回府之后,难得没有和苏越拌嘴,就乖乖把药喝了下去,而苏越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冷嘲热讽几句。
    他们都各怀心事。
    苏越抿着薄唇,尽量按捺住嘴角弧度的上扬。林瑞哲回来了,这当然再好不过,他才不会去在乎死了多少人,仗有没有打赢。
    他只在乎,易北的护国大将军是不是毫发无伤。
    易洛迦的心事远比苏越来的沉重,吃过饭之后,他招呼了府里几个家丁,秘密安排他们任务之后,就让他们马上去办了。
    他坐在圈椅中,手指紧捏,指节都微微泛白。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易北……易北就麻烦了。
    平西爵府的下人办事速度非常快,傍晚时分,小厮就抱着一个包裹匆匆地跑了回来。那包裹虽然大,但是拿到手里却令人意外得轻。
    易洛迦屏退了下人,关上门窗,然后拨亮烛火,绕到书案前解开包裹上系的锦带,取出里面东西的时候,他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明晦不定的火光闪烁,氤氲在他的面庞上,将原本一张俊秀温柔的脸渲染得诡谲阴冷。那包裹里满满一叠都是药方,是今日帝都各个药馆所卖出的草药名目。
    易洛迦一张一张读过去,手指尖却越来越冰凉。
    大量的醍醐,悬钩子,黄蜀葵。
    还有每个药房都被卖空的马蹄决明。
    “啪!”
    重重把那叠写满药引的纸砸在书桌上,易洛迦抓起一件防风罩衣,一边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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