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大学。
    科教大楼。
    苏杰将自己的资料交给面前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说道：“十三号，苏杰，谢谢老师。”
    女老师单手接过资料，另一只手推了推黑框眼镜，声音清冷道：“在门口坐一会儿吧，马上就要到你了。”
    说完，她目光不留痕迹的在苏杰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钟，然后转身，扭着胯走进了一间会议室内，会议室的门口贴着‘东南大学第一届直博班面试会场’。
    苏杰在走廊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旁边的座位上散落着坐着不少的面试者，但大部分年龄都偏大，从头顶稀疏的毛发可以看出，这些医生的人生已经像蒲公英一样，到了迎风飘零的季节。
    苏杰的目光在打量别人，别人同样也在打量苏杰。
    “这也是面试的？”
    “你没看见他把资料交给那个女老师了吗，肯定和我们一样，也是面试的。”
    “怎么这么年轻，应届推荐生不是明天才会来吗，今天都是临床特招的，他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在临床工作了好几年的样子啊。”
    为了方便管理，东南大学提前批次的面试分为两拨。
    应届特招生专场在明天，而今天来的，则都是已经在临床工作，拿了领导推荐信的。
    苏杰的年龄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不过大家也只是好奇，并没有往别的地方乱想。
    东南大学第一届直博是块大蛋糕，这里的‘大’仅仅指它的价值，而不是分量。
    事实上，由于是第一批试水性质的招生，第一届直博名额只有三十五个，而今天来面试的临床特招生，就已经接近三十了。
    而当某种资源的价值足够‘大’，而分量又不足够‘大’时，想要动歪脑筋，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相应大大提高了。
    毕竟有关系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一旦有人破坏了公平的游戏规则，后面就有无数人跟风，但一共就三十五个直博名额，全部给关系户占了估计也不够。
    除非你的关系够硬，硬到别人都敢怒不敢言，不然你就得乖乖在规则下玩游戏，还不能有怨言。
    当初魏老就提醒过苏杰，这次的直博名额选拔十分公平，就算自己想动用关系，把苏杰直接塞进去都做不到，所以苏杰一定要自己努力，靠实力争取到东南大学方面的认可。
    就在这时，一名面试者灰头土脸走了出来，关上门后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应该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十二号。”黑框眼镜女老师在里面高声喊道。
    一名秃顶严重的大肚腩慌张的站了起来，大冬天的额头上竟然已经满是汗水，他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尽量擦干净脸上的汗渍，却又不小心沾了更多细小的纸屑在脸上。
    “十二号！”黑框眼镜女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来了来了！”
    脸上沾满纸屑的秃顶男快步走过去，就在他经过苏杰面前时，苏杰伸手拦住了他，好心提醒道：“脸上有很多纸屑，擦一擦，不然给人印象不好。”
    “谢……谢谢。”秃顶男愣了愣，然后边用袖子擦着脸，边对着苏杰道谢。
    房门打开，然后再次重重的关上。
    走廊里等待面试的人心里都不由沉重了起来。
    看起来，这次面试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温和啊。
    果然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
    关注在苏杰身上的目光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开始努力调节自己，或者拿书临时抱佛脚，或者闭目养神，反正不管用何种方式，大家都希望在等会儿的面试中，呈现出一个最完美的自己。
    苏杰此时反而成了在场众人中最坦然的一个了，和在场众人比起来，他为了这次的面试付出的代价是最小的，心理负担自然也不会那么大。
    魏老当初也说了，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反正苏杰还年轻以后机会还有很多。
    苏杰做的位置正对着面试会议室的大门，因此当房门打开时，他恰好能看见面试会议室内的场景。
    一场长桌，后面坐着三名老师，而在长桌对面，则放着一把高背椅。
    三对一，威慑感巨大。
    而在开合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让苏杰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坐在长桌最中间的那位男老师。
    如果苏杰没有看错，他似乎眉头紧锁，表情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和旁边两位神情放松的老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面试而已，有必要露出这么纠结的表情吗，难不成前十一名面试者的水平差到这种程度了，都能把主考官的心态搞崩？
    苏杰忍不住为刚刚那位秃顶男开始担忧起来了。
    ……
    ……
    面试会议厅里。
    秃顶男额头上汗如雨下，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
    虽然有苏杰的提醒，但已经完全慌乱的秃顶男还是没有弄干净自己的脸，白色的纸屑散落在他肥大的脸上，就像大饼上撒的白芝麻。
    “不用那么紧张，随便说说自己的情况就行，放松一点。”
    坐在长桌左边的男老师看不下去了，轻声安抚了一句。
    秃顶男点点头，开始了如同背书一般的自我介绍，可要命的是，背书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没背熟，极度紧张之下，后半段磕磕绊绊，听得三名主考官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了，这个环节暂时跳过吧，说说你在临床上的主攻方向吧。”坐在长桌中间的那名主考官打断了秃顶男的背诵，问道。
    秃顶男对于自我介绍这种环节并不拿手，特意准备的内容也因为紧张而搞砸了，但说起临床上的工作，他倒是很快就找回了自信。
    “各位老师，我是省立医院普外科的一名主治医师，主攻方向是腹腔镜，去年我们治疗组一年完成了657台腹腔镜下手术，是全省第一！”
    听到秃顶男充满自信的回答，三名考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又陆陆续续问了几个关于临床、关于腹腔镜的问题。
    虽然临床和大学在一些认知的细节上存在差别，但秃顶男总体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这也证明能被推荐来参加直博面试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考官们的表情渐渐舒缓，面试会议厅里的气氛也开始柔和起来。
    “朱老师，这个挺不错的，你要不再问问？”
    这时候，左边的男老师突然小声的对着中间的主考官问道。
    姓朱的主考官思考了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已经逐渐露出自信微笑的秃顶男，抛出了之前已经询问了数次的问题：
    “你对notes技术是什么看法？临床上目前有使用过这项技术吗？”
    秃顶男脸上的自信微笑顿时凝固住了，看着主考官，他顿了顿，然后结巴道：“n……not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