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值夜班对于苏杰意义重大，可在江武心里……不就是个夜班吗，矫情啥？
    以后有的夜班给你值，值到你吐血，值到你肾虚，值到你怀疑人生。
    小伙子，别心急嘛。
    江武咧着嘴笑了笑，露出八颗被烟熏火燎的黄牙，拍了拍苏杰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杰看着江武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还有些忐忑，江武平时的确颓丧的不行，而且还傲娇的厉害，但不管怎么说，他的专业能力还是很让苏杰信服的。
    有他在，没意外。
    可今晚自己第一天值夜班，江武医生却不在……苏杰心里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你就是苏杰？”
    这时候体面人胡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苏杰，然后忍不住点头道：“真不错，有点我当年刚刚实习的影子了。”
    苏杰点点头：“胡老师好，今晚要麻烦你了。”
    胡伟为人热情，虽然第一次和苏杰打交道，却没有丝毫生分的感觉：“没事，有啥不懂就问，今晚咱们主要熟悉熟悉环境，别有太大压力！”
    “嗯！”
    时间不早了，两人一同走进抢救室。
    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推开，这是苏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这扇分隔着生与死的大门，只见足有一拳厚度的白漆大门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疤痕’，或深或浅、或大或小。
    有几道深深的‘疤痕’，甚至剥离了表面的白漆，露出了内部的合金本体，森然的金属色泽让人心生敬畏。
    而有些‘疤痕’则呈现烧灼后的痕迹，让人不解为什么急诊科的大门会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急诊科很乱，但要是说最乱，还是抢救室。”
    胡伟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抢救室大门的‘伤疤’，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来到这里的病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平素身体健壮，无病无灾，和医院基本上绝缘的人群。”
    “可因为某些突发因素，他们被送到了这里，经历了一场惊险无比的抢救，救回来了还好，但万一救不回来……而事实上，很多走进抢救室的人，都没能活着出去。”
    “那时候，你可以想象一下病人家属的心情。”
    苏杰此时才恍然大悟，看着厚重抢救室大门上的伤痕累累，惊讶道：“这些都是病人家属弄得？”
    “不完全是，还有病人自己。”胡伟苦笑道。
    苏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临床上医护人员最不喜欢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好端端的人送到医院，怎么说没就没了。
    作为医护人员，当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人好端端的，你送医院干嘛？吃饱了撑了？
    可作为病人家属，有时候也不完全是想要讹诈医院，他们只是无法接受，一个平时看起来十分健康的家人、亲人、朋友，会突然的离开世界，永远的离开他们。
    人不是完全理性的动物，当情绪崩溃时，他们都是无法理喻，且狂暴的。
    合金大门上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见证。
    苏杰心里有些发凉，下意识推了推合金大门，厚重结实的大门稍稍给了他一点安慰。
    胡伟似乎不想太吓着苏杰，给他的抢救室初体验留下阴影，于是轻松道：“放心，我们科常备了电击棍，我柜子里还有防弹背心，不过那玩意儿我基本不穿，太重了，腰受不了。”
    “之前我们科还在后窗下面垫了软垫，如果有突发情况，可以直接跳窗逃跑，不过下了几场大雨，垫子都泡烂了。”
    “门口还有保安，如果有人行凶，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到场，不会像那些国产剧里那样，总是一切都结束了才姗姗来迟……”
    胡伟说的很开心，可看到苏杰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这才发现自己这样似乎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赤果果的恐吓……
    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胡伟不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带着苏杰走进了抢救室。
    东南医院的抢救室不算很大，一共只有九张床位，而且为了便于转运病人，都是安排的平车，车闸一松，说走就走。
    每个床位上都配备了监护仪、吸氧、吸痰装置。
    苏杰还注意到，抢救室的角落里还摆放着洗胃机、呼吸机、心电图机等等设备。
    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里就是东南医院与死神搏斗的第一线！
    不过让苏杰稍微感觉到有些意外的是，此时的抢救室里竟然还挺闲的。
    九张床位有一大半都是空的，躺着的两三个病人看起来也只是小毛病，还有个小哥儿斜靠在平车上，边吐血边和小护士开玩笑，画面相当的违和。
    他本来绷得紧紧的神经，突然一下子就松懈了。
    胡伟这时候解释道：“之前咱们科其实挺忙的，基本没有闲的时候，不过今年省立医院新院区建好了，就在我们三公里之外，分担了我们不少的压力，所以你才能看到这么闲的抢救室。”
    “省立医院新院区……”
    苏杰稍作思考，很快就想起了这件事。
    霸都两大巨无霸三甲医院，分别就是苏杰所在的东南医院，以及另外一家老牌的省立医院。
    两家医院都是霸都的招牌，属于在全国范围内都可以叫的上名号的医院。
    两者既是兄弟医院，又是竞争关系，谁都想做上霸都龙头三甲医院的椅子，可谁也没有绝对的实力让对方臣服。
    相爱相杀……就很符合两者的关系定位。
    而就在今年年初，省立医院刚刚新建了新院区，就在东南医院直线距离三公里之外。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苏杰只是感慨省立医院真是财大气粗，东南医院未来恐怕地位不保，可没想到凡事都有好坏两面，省立医院新院区建立，竟然变相缓和了东南医院抢救室的工作量，间接让苏杰捡了便宜。
    原本苏杰今晚都做好了奋战到天明的准备，可此时此刻的抢救室却给了他谜一样的自信……或许，今晚还能趴着眯一会？
    抢救室，似乎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忙碌嘛！
    胡伟似乎看出了苏杰心中的想法，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态度严肃道：“别说出来，在抢救室千万别说那些……禁忌的话！”
    苏杰愣了愣，话都到嘴边了，还是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江武医生之前教导过他的知识点。
    医学虽然是一门科学，但当医生却是一门玄学。
    夜班之神，是绝对不能挑战的存在！
    乱插旗子者，终将死于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