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清晰了。
    鸦哥找到王龙，王龙打私人拳赛，能赢，能赢钱，一切都不是巧合。
    或者说，是巧合，但都是命中注定的、被人设计过的巧合。
    或者说，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得知真相之后的王龙沉默了。尽管这些天经历过的事情表面上都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但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善意。
    他自尊心强，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可他没想到的是，林安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竟然绕了一个这么大的圈来帮助他。
    是源自于对其父亲的愧疚么？还是对当年友情的回馈呢？
    王龙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师娘的病终于有办法了。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继续打私人拳赛会有危险，甚至是生命危险，但王龙依旧选择坚持的原因就在于，几天前他从张玥这里得知，为师娘做手术所准备的移植器官已经找到了，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筹集到足够的手术费而已。
    虽然是在鸦哥的场子里，但王龙的心安定了下来，他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只是，坐在王龙身旁的张玥表情复杂。张玥抿着嘴，一时半会没有说话。
    身份正式揭晓之后，鸦哥对待王龙也没有那么严肃了。看到张玥没说话，鸦哥对王龙抛出一个试探的眼色来，王龙心领神会地就想开口询问张玥的意思，但这时候张玥开口了。
    “祁叔，这些钱我们不能接受。”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鸦哥，张玥继续说道：“这些钱拿到我爸面前是说不清楚的，更何况我爸也不会接受您这样的馈赠方式。”
    “这些钱还是留在您这里吧。王龙马上要去参加世界级比赛了，他还要训练，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这些，张玥立即站起身来，先是向鸦哥示意，而后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全程他都没有看王龙一眼。
    感受到张玥压抑着的情绪，王龙不敢多言，只是站起身来先想着鸦哥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张玥的脚步走向门口。
    马上就要走到鸦哥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张玥忽然停下，让王龙险些与她撞到。这时候张玥回过头来，看着鸦哥轻声说道：“不过据我所知，我爸正在找他的朋友们挨个借钱。学校老师知道我的情况之后也在校内帮我募捐。我们的钱应该是够用的，这次先谢谢您了。”
    说完这些话，张玥转身离开。王龙紧接着跟上，二人离开了鸦哥的办公室。
    然而，鸦哥是多么精明的人。张玥的话很短，但鸦哥已经从中听出了自己可以想办法的地方。
    有时候给人送钱，是可以曲线救国的。就算是为了维护朋友的自尊心，就算是为了不让朋友的面子“那么过不去”，换一个方式做同一件事，有时候效果会好很多。
    鸦哥心中有了定数，他把桌面上的信封都收起来，而后自己也离开办公室，打理会所的生意去了。
    “张玥，你...没生气吧？”
    “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的对吧？”
    “张玥？玥姐？你理我一下啊？你越这样我越害怕啊......”
    一路走出会所，任凭王龙如何讨好甚至哀求，张玥都没有理会他。直到真正走出会所来到街道上，来到公交车站附近的时候，张玥却是猛然停住脚步。她回头，眼中泛着些许泪花。
    王龙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或者说些什么好。
    这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会所依旧灯红酒绿，附近十字路口那些卖小吃的摊位还在营业，二者周围都有着不少人。可除此之外，街道上行人稀疏。
    夜生活在这里是很罕见的，距离市中心越远，夜生活便愈发贫瘠。
    张玥回过头来，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王龙胸口。拳的力量不大，在王龙的感觉中和刮痧没什么区别，可她的情绪却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王龙的心脏。
    “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都以为你去抢银行了！”
    “今天遇见的是祁叔，要是别人呢？要是他们真的让你去打黑拳呢？”
    “和这种人惹上关系，你不要命了吗？你不想继续打拳了吗？你...你混蛋啊你！”
    胸口被一下又一下地打着，王龙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至少，应该先安抚她的情绪吧？
    这样想着，王龙一把抓住了张玥的手腕。他本想用这个动作让张玥冷静下来，可对方却挣扎得更用力了。
    女孩一边哭一边埋怨自己，这是王龙从没遇见过的情况，他一时间竟然慌了神。没办法，心念电闪之间，王龙只能一把将张玥搂进自己的怀中，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直手慢慢抚摸她的头发，想要用这种方法让张玥的情绪冷静下来。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做噩梦的时候，父亲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一定认真练拳好吗？实在不行...实在不行的话，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听着王龙说出口的话，张玥颤抖着的身体终于是慢慢平复了下来。虽然还在轻轻捶打着王龙的胸口，但她手上的力量明显是小了很多。
    但就在这个时候，王龙说出了一句完全不合时宜的话来：“所以...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的对吧？”
    这句话传进张玥的耳中，她先是一愣，而后抬头看向王龙。
    二人大眼对小眼地就这么对视，王龙一脸天真和憧憬，张玥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是块木头吗？他在这时候说这件事？”
    心中这样想着，张玥一瞬间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而后她立即从王龙怀里挣脱出来，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还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而她的脸，明显有些红。
    “先不说了，回头再看吧。回家。”
    说完，张玥转身就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夜间公交车应该还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