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家 作者:淳于琪

    第二十六章 从一本《金瓶梅》说起

    当苏雯伊回到悦心阁的时候，二爷屋里似乎有翻箱倒柜的声音传出来，门口站着的青莲瞅着二下了轿子，脸上的愁云才渐渐化开，忙吩咐了小丫鬟打来净手的温水，自己则上前请了安，伸手扶着苏雯伊朝里屋去。

    进了厅堂，苏雯伊循着噼噼啪啪的声响望去，皱眉问道：“二爷呢？”其实不必问，也猜得到。试想，有谁胆敢在二爷屋里整出这么大动静来，却没人阻止的？

    “二爷在屋里。”青莲回道，早前瞅着二身后多了两个陌生面孔，她心下也是一惊，只是苏雯伊并未说明，她也不知可不可信，只得借着为苏雯伊净手的机会将身子一挡，然后低声对苏雯伊耳语道：“二爷不知遗失了什么，一回来就在屋里拖箱开柜的寻。”

    苏雯伊微蹙眉心，又听青莲提点，说是二爷看上去心情极不好，让她小心些伺候。苏雯伊笑哼一声，心想二爷的妾变通房了，心情当然不好了。

    净了手，又涂抹了一层护肤的雪花膏，苏雯伊轻轻揉搓着手，吩咐道：“让张妈妈安排下冬梅和夏平，”抬眸又看着立在一旁的两女，笑道：“你们才来，今个儿就不必到上房伺候了，让张妈妈领着你们熟悉熟悉环境吧。”她才不要陌生人伺候呢。

    “是。”夏平听了，立即福身应道。

    冬梅却笑道：“奴婢谢二，只是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分，二仁慈，奴婢也不该偷闲儿才是。”

    苏雯伊神色未变，只是转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冬梅。这个奴婢倒是不惧她，对上她的目光时，也只是象征地低下头，却不见她有丝毫的惊慌之色。

    “有这份孝敬的心就行了，也不急着一时。”

    “承蒙二爷和二抬爱，奴婢还是留下伺候吧……”

    冬梅嘴唇蠕动着，似乎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只是被苏雯伊一个凌厉的眼神吓着，自知多言造次了，这才不甘心的住了嘴。

    盯着冬梅浑身不自在，身子缩了好几次后，苏雯伊才缓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厨房准备些小点心吧。”既然这么勤快，那就给你找点事做好了，只是不会让她二人近身伺候。

    “是。”夏平福了个身，转身退出去。冬梅张张嘴，见夏平步履极快，自觉一个人留下也不好，只好悻悻的也跟着去大厨房。

    苏雯伊望着两个渐渐消失的背影，眉心微蹙，心道，很好！又来了个厉害的奴婢了吗？莫非就是仗着二爷的恩宠？转念一想，是啊，若非和二爷瓜田李下过，二爷又怎么会收房呢。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为难了。二爷原本是想纳妾的吧，可是冬梅和夏平最终只得了个通房丫鬟身份，今后怕是不好使唤这两个丫头的。

    “二——”青莲见苏雯伊紧缩眉心，不觉轻唤了一声。

    “让张妈妈安排下冬梅和夏平的住处。”苏雯伊草草说完，起身朝二爷的西屋走去。

    青莲挑了门帘，只在门口候着，苏雯伊知道这是二爷吩咐过的，他在屋里找东西，自然是不准其他丫鬟们进屋子的。可是有些事情，她必须走走过场，成全人家的面子不是？

    “二爷，在寻什么东西？”苏雯伊走进屋里，上前福了个身，见二爷似乎不想搭理她，她缓缓走过去，问道：“那个……冬梅和夏平怎么安置？”

    “你看着办吧。”邱天恒从床头放着的一摞书本里抽了一本蓝皮线装的书放在手心里翻阅，头也不抬的随意应付着，紫萱紫蝶起身道了个福，又继续低头翻着两个大木箱子，不知在寻找什么要紧的东西。

    苏雯伊一时语塞，心想：人是你要的，这人都给你引进门了，现在却要我来安排，要我怎么安排？今晚安排冬梅还是安排夏平，又或者两个一起叫过来？苏雯伊不觉打了一个寒颤，忽然感觉自己怎么像那啥职业的老妈子了。

    猛吞了一口唾沫，鄙夷地瞟了一眼专注看书的二爷，没好气地哼了声，又说：“那我吩咐她二人晚上过来伺候吧。”管你们怎么分配，我晚上去上房睡我的好觉去。

    邱天恒淡淡地“嗯”了一声，胡乱的应了。

    “那，妾先过去了。”

    苏雯伊见他答得如此爽快更是相信自己的猜测，自觉无趣，直了直身子，挺起膛，缓缓地步出。

    邱天恒终于放下了书，凤眸微扬，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雯伊的背影。

    就在邱天恒发愣的时候，紫萱高兴地叫道：“找着了！”说着，手里扬着几片书页儿，赶快呈给二爷看。

    紫蝶放下手中的饰物，巴巴地凑过来一瞧，“怎么只有一半？”

    紫萱笑了笑，将手里的书页儿凑近二爷拿着的书本，正好填充了缺口，道：“你看，这样一拼，正好就是一整本了呀。”

    紫蝶会意，点点头：“原来如此。”瞅了两眼，也没看清这是本什么书，又疑惑道，“二爷怎又想起这些旧书了？”

    “突然就想起了，看看还在不在。”邱天恒淡淡地说道，思绪却飘到了最南边的一座书房。

    今个儿从潇湘苑回来后，心情不佳，一时兴起，便想去检查下苏雯伊抄写的经书，这才动身去了不常去的南书房。

    只是，意想不到的是，荒废的南书房彻底变了样儿。

    书房依旧是他那个书房，里面的摆设也如常，所以紫萱紫蝶也没发觉有何不妥。只有邱天恒意识到，他全部的库书通通挪动了位置，而且每本书的书皮上都贴上了一个奇怪的小纸条，于是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很快，邱天恒就明白这是有人给他的每本书编上了号，并且按照编号的不同分门别类。按理说，有人如此用心照料他的旧书，他该高兴才对。又或者说，如果那个默默的劳动者对他的书一视同仁的话，也就不会勾起他的好奇心了。

    原来，南书房最最角落，有一个又破又旧的小书架，算算应该是邱天恒很小的时候使用过的，小时候因为顽皮推倒过几次给损坏了，而他又舍不得扔掉，这才一直珍藏在南书房里。

    因为那个书架折损了一个架子角，只得靠着墙竖着，平时也没往上面搁放东西。只是，邱天恒今个儿进去后，忽然发现那个小书架上面竟然散落着好些本旧书，走近一看，更是大开眼界。

    随后，他皱着眉头叫来打扫书房的丫鬟芍药，询问后才得知，这里的一切变化原来都是出自二之手……

    “二爷，这书是不是不对？”紫萱见二爷盯着一本残破的书呆愣了半响，既不言也不语，只是一会皱眉一会叹气的，大为费解。

    邱天恒回过神，微微一笑。

    书，哪有不对的？不对劲的是另有其人才对。

    隐约记得，废弃的小书架上丢弃的几本书大约是——《女诫》，《女论语》、《内训》、《女范捷录》……而他一直不大爱看的，比如什么《论耕》啊，《论商》啊却整整齐齐放在书架最前面，甚至不知何年何月压在南书房的一本《金瓶梅》都堂而皇之的摆上了小说札记一栏。

    这个女子看书的爱好是不是太奇怪了？

    邱天恒手里握着撕烂的《金瓶梅》残页，不觉嘴角含笑。她怎么可能是苏木成以大家闺秀的标准教养出来的女儿，汪淼的情报本不对劲。

    当夜吩咐汪淼再去西陵好好查证一番，自己却不动声色，坐看这个妻子到底会玩出什么花样儿来！

    “有趣！”那就陪她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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